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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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逼神劍認主這樣的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薛野當然也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
    但這樣的事情理論上確實可行:神劍認主無外乎兩個條件,一是取劍人有能力抵抗威壓站到神劍的麵前,二是神劍自己願意奉取劍人為主,而後隻要取劍之人將自己的心頭血澆築在神劍之上。
    薛野和徐白的差距不過是寒江雪願不願意認之為主罷了。
    盡管薛野已經將口中的心頭血噴在了寒江雪的劍身上,但是寒江雪卻並沒有任何反應。
    這其實很正常,神劍個頂個地眼高於頂,在認主這件事情上麵更是千挑萬選,像寒江雪這種不世出的神劍更是一千多年都沒有過心儀的劍主。神劍都有傲骨,自然不可能什麽阿貓阿狗隻要站到寒江雪麵前,寒江雪就願意跟著走。
    但薛野不信邪,他聽見徐白毫無波瀾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傳來:“寒江雪對你無意,收手吧。”
    薛野甚至都可以想象到此時的徐白臉上肯定依然是板著那一張死人臉,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就如同是在給薛野那平庸的劍修生涯宣讀判詞一樣。好像無論薛野如何出醜,在徐白看來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哪怕徐白臉上帶著嘲諷都能讓薛野好過很多,但看見徐白那和平常一樣的冷淡的神情隻能讓薛野了解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徐白從一開始就覺得薛野辦不到。
    撂下了狠話又被狠狠打臉的薛野沒有回頭,他緊緊盯著麵前的寒江雪,甚至把下唇咬出了血都沒有察覺。薛野知道,若是在這裏輸給了徐白,那他這一生怕是都不可能再有贏過徐白的機會了。徐白會拿到他心儀的神劍,而薛野則會在離開劍塚之後被宋思遠剖出金丹。往後,他與徐白,便是雲泥之別。
    憑著這一點,薛野也願意破釜沉舟。
    薛野抓起了手中斷裂的下品靈劍碎片,咬著牙對身後的徐白說道:“寒江雪有意無意,不是你說了算的。”
    說罷,薛野沒有絲毫的猶豫便將下品靈劍的碎片紮進了自己的心口。霎時間,薛野心頭血如同不要錢一般傾瀉在寒江雪之上——既然寒江雪不肯認他為主,那薛野留著這一身心頭血還有什麽用處?
    薛野側過身,整個人幾乎已經跪在了地上,他俯身在寒江雪之上,心口的血漬如同大樹的根莖一般蜿蜒開來。薛野扭頭看向徐白,大量流失的血液讓薛野的視線有些模糊,他似乎見徐白往前走了兩步,但徐白臉上的表情卻看不真切。
    “嗬。”薛野不用看也知道,“定是看我即將馴服寒江雪,內心焦急,現在指不定正涕泗橫流呢。”
    但薛野此刻也沒有餘力去關注徐白了,因他實際上是在進行一場豪賭——薛野如今是在賭,賭寒江雪作為神劍,會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心頭血耗盡而亡。
    好一手人類發明的至高絕招——道德綁架。
    如果在薛野的心頭血流盡之前,寒江雪屈服了,那便是薛野贏,反之,薛野便隻能死在這裏了。
    “那又如何?”薛野想,“反正我不後悔。”
    徐白想要上前,卻被薛野阻止。
    薛野聽見徐白聽上去顯得有些飄忽的聲音傳到耳邊:“你會死的。”徐白的聲音低沉,語速卻快了幾分,隱隱透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焦急。
    但薛野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徐白何許人也,他幹什麽都總是遊刃有餘,什麽時候著急過。
    薛野旋即又在心內嗤笑徐白的話:“死?死有什麽可怕的,輸才可怕。”
    好在,薛野賭贏了。
    似夢似醒之間,薛野聽見似乎寒江雪發出了一聲劍鳴,如同一道悠長的歎息一樣,回蕩在石台上的兩人耳邊。
    正當薛野因為流血過多而感覺到全身發冷的時候,寒江雪的劍身上閃過一道流光,緊接著,薛野隻感覺到一股冰雪之氣鑽入了他的劍傷之中,替他修補著受傷的心脈。
    薛野原本還在流血的傷口霎時間便止住了,原本因失血過多而感覺暈眩的身體也在逐漸恢複。
    薛野見狀忍不住看著徐白發出大笑:“哈哈哈,成了!成了!”
    薛野竟然真的成功把徐白的本命劍搶到了手。他手中握著染血的寒江雪,回身死死盯著麵前的徐白:“那下品靈劍當年因你而得,如今為你所斷,也算因果。但如今,你卻要死於原本屬於你的本命劍之下了,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徐白隻是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劍。
    薛野乘勝追擊,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騰空而起,並順勢拔出了原本牢牢插在石台上的寒江雪。而後薛野在手中挽了個劍花,瞬間,石台上如同掀起了一陣冷冽的霜風,而後薛野似乎對手中的寒江雪感到十分滿意,微微一笑,便在瞬息之間隨著劍花的起勢猝然出手,朝著徐白發出了攻擊。
    徐白隻感覺一股霜寒之氣朝著自己湧了過來,他祭出劍意抵擋,但剛剛才悟出的劍意還處在青澀階段,不夠凝練堅韌,對付薛野之前的下品靈劍雖然輕而易舉,但是真正和寒江雪這樣的神劍對打卻還是終究差了幾分。
    薛野揮動寒江雪,轉瞬之間便抵擋上了徐白的劍意,一擊之下,徐白的劍意竟然被打飛出去。
    緊接著薛野提劍上前,與徐白兩劍相接,誰知道徐白的劍與寒江雪相交的地方竟然結起了一層冰霜,那冰霜從相交之處蔓延開來,轉眼之間便蔓延到了整個劍身,劍柄,甚至徐白握劍的手上。
    寒氣之強烈,讓徐白一時之間竟然有些難以招架。他隻感覺自己的右手一涼,然後便是長久的麻木,低頭一看,右手竟然已經被凍傷,呈現青紫色,這導致徐白無論揮劍還是執劍,都沒有原先那麽靈活了,一時之間,與薛野的對招,竟然就這麽落了下風。
    薛野見狀大喜,他一招一式都沒有留力,寒江雪打在徐白的佩劍之上發出陣陣劍鳴。而徐白且戰且退,一時之間竟就這麽退到了石台的側邊。隻一差一步,徐白就將跌入底下的萬丈深淵。
    徐白的劍意再次從薛野的身後朝他襲來,但薛野早就知道徐白會垂死掙紮,回身一劍,竟然就這麽將這道劍意給打散了。
    劍意,乃是執劍之人心中的所感所想所悟,當劍修的劍道與天道相通的時候,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悟出劍意。劍意需要被不斷打磨、精進,也就是執劍之人要不停地探尋自己的劍道。而當劍修開始懷疑的自己的劍,那麽同樣地,劍修的劍意也會開始變得脆弱和不堪一擊。
    顯然,對於徐白來說,失去寒江雪和持續處於被壓製的狀態已經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這導致徐白的劍意變弱了,所以才會被薛野給輕鬆擊散。而被薛野輕鬆擊散了劍意之後,徐白對自己的劍產生了更多的疑問。一時間竟然無法再凝成新的劍意。
    徐白還在後退,半隻腳已經踩空,隻差半步就將墜入無底深淵。
    徐白的眼前有些模糊,他現在的狀況糟得不能再糟了——劍意不能凝聚,剛剛因為寒江雪的威壓而翻騰的內息還不能平靜,右手還被凍傷。好像一切都在跟自己作對一樣,徐白的劍招已經不能成形了。
    電光火石之間,徐白看向了薛野手中熠熠生輝的寒江雪,和自己被凍得發紫的右手中已經如同凡鐵一般的佩劍。
    本是對自己如此不利的場景,徐白的心中卻感覺到了一片無與倫比的平靜,他閉上眼睛,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然後猛然睜開眼,毫無懼意地直視著薛野的眼睛。
    那一刻,如同在外門初初學劍時一樣,徐白再次擺出了自己練了成百上千遍的那一式劍招:“可那又如何?”
    徐白沒有一絲一毫的絕望,反而在這場生死搏殺中感受到了什麽叫熱血沸騰:“我還有我手中這把劍。”
    “便是今日,天要殺我,也需先問過我手中的劍。”
    薛野原以為自己贏定了,他的劍尖正對著徐白的丹田刺去。
    正在此時,異變陡生。
    徐白心念一動,如同應和他的心聲一般,整個劍塚霎時之間竟然響起一陣雷動之聲,陣陣轟鳴從穹頂傳來,兩人抬頭望去,缺見穹頂上方,正對著原本寒江雪矗立的位置,竟然倒插著一把黑色的劍。因他所在的位置沒有路能抵達,人們也習慣性地忽略高於自己視線的事物,所以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
    那劍身嗡鳴,如山呼海嘯,在轉眼,那柄黑色的劍,竟然自行脫離了穹頂,一路飛行而下,以雷霆萬鈞之勢,直直插在了徐白的身前,攔住了薛野和寒江雪的去路。
    劍塚之外,原本還天朗氣清的不歸涯竟然突然變得雷雲陣陣,山雨欲來,黑雲壓城,眼前的山巒從內部發出轟鳴,昭示了此間重重不平凡的意象。其餘聚集在此處看熱鬧的弟子都感覺到異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正在等著徐白的金丹的宋思遠,則是看著正在轟鳴的劍塚皺起了眉頭:“但願不要橫生枝節才好啊。”
    而在人群的最前列仲簡與掌門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震驚之色。
    掌門喃喃道:“難道是那把劍要出世了?”
    仲簡也不知道,他用擔憂的神情地看向了那座容納著劍塚的山,輕聲念出了那把劍的名字:“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