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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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動,則風雷湧。”
    這是開宗祖師留下的話。
    據說在開宗祖師出生以前,玄天便已經鎮守在不歸涯了。而玄天具體是什麽時候誕生的,實在是無人知曉。門派記載中說道:當年開宗祖師修煉到了大乘期,卻遲遲沒有尋到機緣,無法步入渡劫期。索性開宗祖師為人豁達開朗,遂決定順其自然,不再糾結於修為之事,轉而打算開宗立派,廣種桃李。
    既然要開宗立派,就必須先尋到一處山門所在。
    於是開宗祖師便開始尋找還沒被人搶占的山頭,他遊曆九州各地,恰巧行至不歸涯附近時,看見不歸涯上空雷海密布,遮天蔽日。一層一層的雷雲堆砌在天上,原本陽光明媚的正午瞬間就變成了深夜。
    開宗祖師一看,直呼好家夥。
    “重雲壓晝!此乃千年不遇的大異象啊。”
    有異象者,怪異也。開宗祖師年輕的時候最愛四處闖蕩,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到了這把年紀卻也不曾見過這麽大範圍的怪異。
    開宗祖師見狀不由地有些躍躍欲試:“可遮天目,必有神祇。”於是他二話不說,一頭紮進了雷電群中,尋找怪異的源頭。
    隻見開宗祖師在無數金紫色的雷電之間左右騰挪,差點被劈成一道飯後甜點。幾息之後,總算是穿越重重雷帳,在不歸涯的涯底找到了一塊石頭。開宗祖師驚訝地發現,萬道驚雷竟然奇異地匯聚於此,並且全都統一劈在了這同一塊石頭上麵。經由造化千錘百煉,這石頭在天雷的淬煉下竟慢慢演化成了一把長劍的形狀。
    就像是天道在此鍛造了一把劍出來一般。
    開宗祖師甚覺驚異,恰巧祖師也是劍修,便生了將此劍納為己有的心思。沒想到開宗祖師甫一觸手此劍,便感覺那把劍的劍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斥力,這斥力之強大,竟讓已至大乘期的祖師也無力招架,開宗祖師不由地嘖嘖稱奇,直呼霸道。
    祖師知道尋常名字怕是壓不住如此霸道的劍,又見這把劍通體呈現出黑色,唯有劍鋒出微微泛出紅光,且劍刃剔透如同玄色玉石,思量再三,決定將之取名為“玄天”。
    而後開宗祖師大手一揮,便在不歸涯對麵平底拔起了一座空心之山,取名劍塚,用以收納此不世之劍。萬萬沒想到玄天卻不願意進入這劍塚之中。祖師微微一笑,不由地感慨:“神劍就是神劍,如同鳳凰一般非梧桐不棲。”
    祖師見狀隻得彎腰作揖,給此劍行了一個大禮,並在嘴裏好言相勸道:“請玄天神劍入內一歇。”
    玄天不應,隻當是聽不見。
    開宗師祖也不氣餒,複又朗聲道:“請玄天神劍入內一歇。”
    三聲過後,玄天這才不情不願地進入了劍塚,而後便轉瞬化作一道流光,不知藏到了劍塚之中的何處。玄天進入劍塚之後,天上的雷雲頃刻消散,瞬間天朗氣清,萬裏無雲。
    因著這般際遇,上清宗祖師便在此處割據山頭,創立了上清宗。而後劍塚內年年納入新劍,又年年有新任的劍修入內尋劍。但直至開宗師祖飛升,師祖的徒弟飛升,徒弟的徒弟再飛升,都沒有人再聽過關於玄天的消息了。
    而如今,這把上清宗中人代代相傳的玄天,便被徐白握在手中,而他的對麵,是目眥欲裂的薛野。
    就在剛剛,玄天飛身插入了薛野和徐白之間的地麵,如同巨大的爆炸一般,飛濺起了巨大的石塊和無數的砂礫,讓薛野不由地後退了兩步。再抬眼,薛野便看見徐白突然出現的劍,而徐白則看著麵前的黑色長劍,毫不遲疑地伸手握住了劍柄。
    薛野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徐白的手臂在剛剛與薛野的戰鬥中負傷,血液一路順著小臂滴落到了手掌。而徐白的手臂才剛一和玄天接觸,玄天就好像迫不及待一般,吸收了徐白手中的鮮血,竟是瞬間完成了認主儀式。
    等徐白再次抬起頭,薛野便看見那雙狹長的鳳眸之中如同蘊藏了九天雷動一般,隱隱投出一股紫金色的光芒。薛野心內大駭,他直覺不妙,卻完全沒有要逃避的意思,依舊沒有停止揮動手中的寒江雪。
    薛野重新擺好了被玄天打亂的劍招,直直地向著徐白刺去,而徐白則祭出玄天抵擋。誰知道徐白僅僅是輕輕地揮動了一下玄天,便可看見數道紫色的驚雷憑空出現,如同纏繞著玄天一般,呈現出力破萬軍之勢。
    兩劍交鋒的瞬間,雷電裹挾著冰霜,如同蛛網一樣蔓延到了整個劍塚之內。緊接著,一聲巨響過後,似乎有什麽巨大的力量在劍塚內部炸開了,整個劍塚開始了劇烈的晃動,如同地震一般。
    除了徐白和薛野之外的上清宗弟子們原本已經接受了自己無法衝擊最強神劍的落敗,正在石階上打坐休憩打算恢複體力之後繼續在劍塚中尋劍。誰知道猝不及防之間,隻感覺到整個空間就變得山搖地動。緊接著,他們腳下的石頭竟然開始開裂了——原來是剛剛薛野和徐白在打鬥中產生的巨大衝擊力借由石柱傳到了地下,石柱本身並不能承受這麽大的力量,這直接導致這根如此粗壯的擎天石柱開始分崩離析。
    不過是一個眨眼的事情,原本拔地而起的石柱立刻就四分五裂,原本還在石階上休憩的眾劍修弟子隻得各自逃命。
    然而定睛一看,疲於奔命的人群之中,竟突兀地出現了兩個異類——正是導致這場地動的兩名罪魁禍首:薛野和徐白。
    石柱倒塌的一瞬間,薛野和徐白兩人便頃刻之間失去了落腳點,麵對這樣的場景,徐白的第一反應是迅速禦劍朝著遠處的石壁飛去,好避免隨著石柱的倒塌一同墜落。但是薛野的第一反應,卻是要趕緊趁著這個機會要徐白的命。
    於是就在徐白擺出禦劍姿勢的一瞬間,薛野飛撲而上,攔腰抱住了徐白的腰,阻止徐白禦劍的動作。徐白沒想到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薛野不想著休戰保命,還是隻想跟他同歸於盡,一個躲閃不急竟真的讓薛野得了逞。
    滿天瓦礫之中,薛野仰起頭,對著徐白露出了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而後,薛野就著矮身的姿勢向上揮劍,欲給徐白送上致命一擊。怎料徐白見招拆招,伴隨著著力的一腳踢在薛野的肚子上,徐白靈活地在空中進行了一個後空翻,同時薛野的劍鋒蹭著徐白的下頜線劃了過去,徐白竟然完美地在空中避過了薛野的這一劍。
    薛野也不放棄,被踹遠了就拽住了徐白的腰帶,將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進,而後伺機揮劍。
    據當時在場的其他弟子們回憶:“隻看見他們倆雙雙隨著巨石與瓦礫一同掉落,並在過程中打得難舍難分。”
    原本薛野以為,他和徐白最終不過是墜落到劍塚的地麵上。雖然高空落體確實疼,但是薛野和徐白畢竟已經是金丹期的修者,體質不同凡人,墜地不過是皮肉之傷,養個兩三天也就好了。
    豈料巨大的石柱倒塌之後,竟然在劍塚底層的地麵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而坑洞的底下,是巨大的地下水脈。
    薛野與徐白好死不死,直直墜入了那地下水脈之中。
    薛野並不會水。
    那水脈之中,徑流澎湃,水流湍急。薛野和徐白也沒有做好會落入水中的準備,一時不察,竟然在入水之後平白無故嗆了好幾口水。其中要屬薛野最慘,不會水的人在水中會不停掙紮,甚至無法浮出水麵,眼看著薛野大業未成,竟然就要淹死在這地下暗河之中。
    而一旁的徐白卻要強上許多,他幼時曾得廟祝教授,故而會水,但這地下暗河洶湧,他僅僅能保證自己不被淹死,實在是沒有本事及時從水中掙脫而出。
    因為是修者的關係,徐白在黑暗中的視力極佳,他看到了一同落水的薛野正在水中苦苦掙紮。
    徐白盯著身旁薛野溺水的樣子看了足足有一分鍾,沒有人知道那一分鍾徐白究竟在想什麽。隻是一分鍾過後,徐白繞到了屢次要殺自己的薛野背後,一隻手臂繞過薛野的脖子,托起薛野的頭,讓他的口鼻浮於水麵之上。
    薛野哪裏肯幹,哪怕是為了救自己,但背後的人可是自己的“死敵”徐白。
    薛野清楚:自己一天到晚這麽坑徐白,徐白就是菩薩也該發火了,怎麽還會這麽好心來救自己?誰知道徐白肚子裏有沒有憋什麽壞水。更何況此刻徐白還用手“鎖”著他的脖子。
    把自己的背後留給自己的敵人是愚蠢的行為。
    於是薛野一隻手用力拍打,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抓撓著徐白的手臂,在徐白的手臂上留下了好幾道抓痕,但徐白卻並沒有在意,他的手紋絲不動,如同鐵箍一樣牢牢地扣著薛野的脖子。
    因為嗆水的關係,薛野還在不停地咳嗽。也許是因為呼吸不暢,也許是因為水流冰冷,徐白注意到薛野的耳朵尖在咳嗽聲中泛起了紅暈。
    在巨大的水流聲裏,徐白貼上了薛野的耳朵尖,用低啞的聲音說道:“再不老實,我就真放手了。”
    徐白的聲音在空曠的水脈中聽來十分清冷,傳到薛野的耳朵裏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脅,但是薛野能怎麽辦呢,這麽湍急的水流遠不是自己能抵擋的,徐白要是真的放了手,自己隻有死路一條。
    於是薛野“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實了,不掙紮了。
    見薛野不再掙紮,徐白也終於可以分出一絲餘力觀察他們所在的這條地下水脈。他環視四周,掃視著兩人前進的路線和周圍的狀況,打算找個淺灘上岸。然而徐白視線卻在不經意間路過了薛野的耳朵尖,那裏因嗆水而形成的紅暈還沒來得及消散。
    “是涼的。”徐白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