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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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眼的最中間是中空的,裏麵既沒有水也沒有風,如同一個直上直下的隧道一般,隻是這個隧道的牆壁是由海水做成的。故而在這裏麵禦劍飛行更像是在空中直直地往下降落一般,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
    但是當薛野真正進入了這條隧道之後,才發現這所謂的海眼裏,卻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安全。
    海水中不斷有魚類騰躍而出,它們把向下飛行的修者當做了餌料,努力想要將修者們拖入海水之中,飽餐一頓。這些海魚久居於此,常年受東海秘境中泄露的靈氣影響,故而體型變得異常巨大,甚至隻要張嘴就能將一個人類完全吞沒。它們成群結隊地埋伏在水壁之中,隻等著修者經過,便伺機捕獵食物。
    薛野進入海眼的時候,底下提前進來的人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而那些魚怪也完全沒有給薛野適應的時間,出其不意地就想要薛野的命。好在薛野反應敏捷,禦劍左右騰挪,迅速躲過了魚怪的一擊。但哪怕這條魚怪一擊不成,下一條魚怪卻已經等在薛野行進的路線上了,沒完沒了。
    這讓薛野感到有些疲於奔命。
    而薛野的下方,正不時地傳來其他各個門派弟子的慘叫聲:“啊!”
    雪上加霜的是,空氣中有血腥味逸散而出,更多的魚怪被人血的味道吸引而來,讓本就捉襟見肘的場麵變得更加失控。
    薛野回頭看去,除了徐白尚有餘力,能用劍意及時挽救即將命喪魚口的其他弟子之外,剩下上清宗的幾名弟子身上都已經帶上了不同程度的劃傷,傷口此刻正在往外冒著汩汩的鮮血。好在,幾人的四肢都還算完整。
    顯然,東海秘境對進入者的考驗從這一刻便已經開始了。
    薛野不由地蹙起了眉頭,他看著身後的上清宗弟子,深覺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倒不是薛野有多為自己的師兄弟著想。薛野與這些人也不過點頭之交,他們死不死對薛野來說沒有任何分別。
    但薛野覺得這些上清宗弟子乃是秘境探路的好材料,若是進秘境之前就把人折在這裏,很明顯是得不償失的。
    “呃。”楚平左臂又被魚怪那堅硬的魚鰭劃了一道血口子,不由地悶哼一聲。
    聽了這聲,薛野煩躁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心中惱怒:“真是一群拖後腿的廢物。”
    與此同時,薛野祭出了寒江雪,而後將那雪白的刀身插進了水壁之中,一路破水而下。而被寒江雪劃過的水麵,竟從那道劍痕開始緩緩地結了冰。轉眼之間,海水所堆砌起來的牆壁就變成了冰麵。而那些還沒來得及破水而出的魚怪都被封在了冰裏,無法再繼續攻擊。
    上清宗的弟子們終於能緩上一口氣了。他們或多或少都負了傷,其中,要屬帶著丹修黎陽禦劍的楚平最慘。本來楚平的劍上就多了一個人,要負擔的重量便已經是別人的一倍了。黎陽作為丹修還手無縛雞之力,為了護著黎陽,楚平隻能以身為盾,身上的血道子自然也比旁人要多上一些。
    楚平原本被魚鱗和魚鰭照臉拍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心想著不會這次連秘境都進不去就要交代了吧,卻見薛野寶劍出鞘,一招過後,竟讓這些魚全都變成了冰雕,不由地心頭大喜,大喊道:“薛師兄,好帥!”
    黎陽見狀,也跟著楚平一同附和道:“薛師兄,好強!”
    他們倆瞬間就成了薛野的小迷弟,跟在薛野身後呐喊助威,就差沒在楚平的劍上蹦起來了,實在是鬧騰。
    最後,竟惹得徐白都回身看了他們一眼:“噤聲。”
    楚平和黎陽一聽,立馬老實了,乖乖地跟在薛野身後,等著降落。
    薛野回頭對徐白說道:“這冰支撐不了多久,我們得趕緊進去。”
    徐白聞言,點了點頭,帶人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無上水宮和司天門的人已經不見蹤影,看來是已經進入了東海秘境之中。
    這說明離東海秘境的入口不遠了,於是,徐白向眾人提醒道:“切莫大意,留心不要走散。”
    東海秘境的入口是一片海底之海。
    熒光色的水流在海麵之下流動,散發著一片幽藍的光芒,如同棲息在大海之中的另一片大海。
    這景象眾人昨夜便有所耳聞,今日真正見到,方才覺得造化神奇。
    據旬若淼所說:“所謂的海中之海,其實流動的並不是水,而是從東海秘境中逸散而出的靈氣。磅礴的靈氣在秘境的入口附近如同水流一般環繞,才形成了這樣如同海中之海的奇觀。”
    既然不是水,那不會遊泳的薛野自然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薛野一個猛子便紮進了那片海中。
    誰知薛野甫一進入那海中,卻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落進了河流中的一顆水滴一般,完全融入了這片靈氣之中,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走向。巨大而又強力的洋流推搡著薛野,讓薛野偏離了原來的方向。,隻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禦劍急速穿行。
    好險,在一口氣耗盡之前,薛野總算鑽出了水麵。
    舉目四望,薛野發現自己在一片海麵之上,但這片海卻似乎又與他之前所穿行而過的海中之海有所區別,因這海水竟然是紅色的。
    看來,這是成功進入秘境之中了。
    薛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後,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發現一座島嶼正坐落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島嶼上麵附著著茂密的植被,靜謐而又生機盎然。
    薛野舉頭四顧,沒有發現上清宗或者其他任何門派的弟子蹤跡。他禦劍升上了半空,卻發覺近海隻能見到他一個人,料想眾人應該是被那強力的靈氣流給衝散了。
    這事情便比較難辦了。
    本來薛野在秘境外救人便是為了留存幾個探路的炮灰,沒想到如今人員失散,還得靠薛野自行探索。
    “真是白費力氣。”
    這東海秘境可不像劍塚那種太平的地方,弄不好會是步步殺機。
    薛野一邊戒備著,一邊踩在了沙灘上。他環顧四周,覺得有些奇怪:這座島實在是太安靜了。盡管草木豐茂,但薛野卻根本沒有聽見一絲一毫的蟲鳴鳥叫聲。在寂靜的襯托下,這地方與其說是個島,倒不如說更像是個墳塋。
    既然像個墳塋:“倒是適合徐白。”薛野並無不可地想到。
    ……
    而同一時間,島的另一邊,被靈氣流衝散了的徐白卻過早地遭遇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陸離。
    陸離倚在路旁一棵樹的樹幹上,正從容不迫地看著徐白,似乎是故意在此等他的。
    徐白對這位在世司命倒是有所耳聞,據說隻要經過陸離的嘴說出來的卦象,便可說是天命。故而即便是在修真界,想要攀附陸離的人也不少。要知道,當修為陷入凝滯的時候,若是能求得陸離一卦,未嚐不可一舉破解機緣,一步登天。
    但徐白這個人不信命,所以他便也完全沒有要與陸離結交的心思。更何況徐白隻是知道陸離的來曆,對陸離的為人卻沒有任何了解。現在在秘境之中,貿然找一個並不值得托付的隊友是十分魯莽的,尚且不如獨來獨往,各自為營。
    想透了這一層,徐白便簡單地向陸離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而後便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沒想到陸離卻叫住了徐白:“徐兄留步。”
    這是有話要講。
    徐白於是停住了腳步,看向陸離,一言不發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陸離說道:“我進秘境之前為徐兄算了一卦,徐兄不想知道卦象為何嗎?”
    徐白沒什麽興趣,他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前走去。
    陸離見自己的熱臉貼了徐白冷屁股,也不惱,自顧自地將自己要說的話說了下去:“凶星伴命,撥雲見日。”
    末了,陸離衝著徐白的方向笑了一下,說道:“徐兄身邊,這是犯了小人啊。”
    徐白不理他,接著往前走。
    陸離卻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徐白,說道:“我可替徐兄除了這命中的凶星,隻盼望日後能與徐兄交個朋友。”
    陸離說這話,已經是把姿態擺得很低了。
    徐白沉默了片刻,而後看向陸離,說道:“你要與我做朋友,為何?”
    如果陸離是個愛交朋友的人,那麽他的朋友可以多到把東海秘境給填滿的地步。但實際上,司天門陸離向來眼高於頂,能請得動他的人屈指可數,且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如今這麽一號人物突然跟在徐白的身後,哭著喊著要跟他做朋友,多少有些反常。
    陸離笑著回答道:“自然也是因為徐兄的卦象。”
    司天門有一座聚星閣,閣裏存了每一位當世大能的批命、卦象繁多,浩如煙海。每當有修士嶄露頭角,便會由司天門大弟子進入聚星閣移動星盤,進行算籌。當然,大能的命一般都很簡單,無非是些順風順水或者前路多舛的卦象,沒什麽意思。
    故而,那天陸離剛開始用徐白的名字占卜的時候也無甚在意,然而結果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陸離占出了一道矛盾的卦象——凶星伴命,撥雲見日。
    前半句所謂凶星伴命者,指的不是一時一地的吉凶,而是命裏便帶著凶星。那說的是“命”,由生到死,才是一條完整的命。這樣的命格,可說得上是從投胎起便抽中了下下簽。
    但後半句撥雲見日,卻實在是一道好卦象,因為之前所有卜到過這一卦的大能,全都飛升了。換言之,這是一則能得證大道的上上簽。
    陸離愛讀命理,愛猜天意,卻唯有這一則自相矛盾的卦象,始終讀不明白。
    所以,陸離才想與徐白結交,好看看徐白的命,到底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陸離說到了這個份上,徐白若是還堅持拒絕陸離的示好,便是弗了陸離的麵子。徐白可以不給陸離麵子,但是上清宗不能不給司天門麵子。
    所以,徐白隻能停下了腳步,他看著身後的陸離歎了一口氣,說道:“那便多謝了。隻是除凶星的事情,還是不用勞煩陸兄了。”
    沒想到送上門給人幫忙竟然還會被拒絕,陸離不由地感到有些錯愕:“為何?”
    徐白默然。
    陸離一提起“凶星伴命”四個字時,徐白腦中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在劍塚之中,薛野染血的臉龐。
    徐白隻能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因他委實凶得很。”
    徐白的聲音太輕,陸離還未來得及聽清,便被風吹散,消失在了曠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