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風雲 第六十三章 虛假

字數:7069   加入書籤

A+A-


    “哥,能不能和娘親說,不用總讓你來送我了,我已經是大人了。”
    陳問站在私塾門口,看著那些獨自上學的學子,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但一旁的陳尋遲遲沒有回應,隻是看著私塾的牌匾怔怔出神。
    陳問總覺得今天的陳尋有些古怪,他碰了碰陳尋的手臂。
    陳尋回過神來,答應道:“好,回去我就和娘親說。”
    陳尋總覺得,這私塾的牌匾樣式,自己隱約在什麽地方看到過,他努力回憶,卻始終想不起來。
    陳尋離開私塾,漫無目的的在建安城中閑逛,他看著熟悉的街道,來往的人群,熱鬧的沿街商鋪,覺得建安城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沒什麽變化。
    但是怎麽看,陳尋都不覺得厭煩,甚至覺得有些親切。
    陳尋想要買些東西,但是發現自己囊中羞澀,出門太急,忘了帶錢,他隻能慢悠悠的走回家。
    傍晚,陳尋看到了外出歸來的父親,陳家家境尚可,經營著一家布店,平日要四處奔波,陳尋看著嚴厲的父親,心中有些畏懼。
    “父親。”
    “嗯,最近平台府衙有空缺,我已經幫你打點好了關係,你明日就去看看吧。”
    平台鎮距離建安城不遠,是一座小鎮,陳尋想要為官,但是考試時間尚早,陳父決定先給陳尋在府衙掛個職,積攢一些經驗,但是陳家關係有限,想要留在建安城有些困難,但是去下麵還是有機會。
    陳尋心中沒來由的湧起一股不舍之情:“父親,還是算了吧,我在家裏好好準備考試吧。”
    陳父一愣,陳尋前些時日還吵著要去掛職,現在怎麽反悔了,自己錢都花了。
    陳父斬釘截鐵道:“關係打點好了,不去也得去。”
    陳尋苦笑,父親還是如此強硬,他話鋒一轉:“父親這幾日生意如何?怎麽一連去了好幾天。”
    陳父嘴角上揚道:“城南王家要辦紅事,采購了不少布匹。”
    “王家?哪個王家。”陳尋不記得有姓王的大戶。
    “是一戶殷實人家,聽說新郎父親在別的州當大官呢,好像是什麽軍的。”
    陳尋脫口而出道:“睦州軍?”
    陳父驚訝道:“對,就是這個名字,你怎麽知道?”
    對啊,自己怎麽知道。
    陳尋腦海中宛如有驚雷炸起,密藏內,一道金光破開了纏繞在神魂外的迷霧,金光赫然來自陳尋從魚躍閣那裏贏來的念珠。
    陣陣呢喃之聲在耳邊環繞,陳尋恢複了失去的記憶。
    陳父神色古怪的盯著陳尋,自己這兒子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怎麽看起來呆愣愣的。
    陳尋平複了一下心緒:“今天路過一家茶樓聽到的。”
    “哦。”陳父有些納悶,他記得那家人看起來挺低調的,怎麽現在搞得人盡皆知。
    陳尋看著父親兩鬢斑白以及臉上顯露的疲憊之色,心中有些刺痛。
    陳尋將頭低下,嘴裏如同嚼蠟。
    次日,陳尋離開了家,他知道父親的想法難以改變,幹脆先出來躲一躲,等到晚上再回家,掛職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更為重要的是,他記得過段時間便是建安城被毀掉的日子,他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因為離開了建安城。
    明知道這方世界是假的,陳尋卻想要改變建安城的命運,但是他現在是個普通人,似乎做不了什麽。
    陳尋思索片刻,腦海中閃過一個好主意,他去藥店買了幾包草藥,將他們研成粉末,按照特殊的比例將它們混在一起,來到城中的水井,趁著四下無人,將粉末倒了下去。
    當日,便有幾戶人家服用井水之後身體出現不適,有的發熱,有的腹瀉。
    由於藥粉不可能長期汙染井水,所以陳尋隻能每日給城中的井水投毒。
    終於三天後,一封案卷被放到了城主府的書桌上,城中數位名醫聯合診斷後發現,建安城出現了傳染病,他們找不到救治方法,雖然病人還未出現死亡,但誰也說不準以後會出現什麽狀況。
    城主看後大驚失色,第一時間安排自己的親屬轉移了出去,原本城主想低調處理此事,畢竟建安城出了問題,他還要被州府問責。
    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城主府有人發現了端倪,將此事傳播了出去,被城中其他人知曉,建安城開始了一場規模宏大的逃亡,隻留下那些染病的百姓在城中苟活。
    離開建安城的馬車上,陳父看著城池神色複雜,畢竟是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陳尋呢?”
    陳母道:“他忘了些東西,回去取了。”
    “混賬,什麽東西比自己的命重要,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他。”
    “父親,這是大哥托我轉交給你的。”陳問忽然取出了一封信。
    陳父拆開讀後麵色陰沉如水,上麵寫著陳尋已經出現了不適的症狀,因此這幾日才會行蹤詭異,不和大家一起吃飯。
    陳父腦中閃過心痛之色。
    陳母問道:“尋兒寫了什麽?”
    “沒什麽,咱們先走吧,他說會追上來。”
    陳父不容分說,驅趕馬車向前駛去。
    建安城內,陳尋麵色平靜的站在院中,城中的庸醫遇到身體不適就會叮囑那些病人多喝水,越喝症狀越嚴重,不過這毒藥的方子是他偶然看到的,再怎麽投加也死不了,如今他已經不再投毒,想必城中那些人三天內就會康複,一旦康複,求生的本能會驅使他們離開建安城,到時候,城中怕是隻會剩下他一人。
    正如陳尋所想,城中的病患在康複後先是感慨一句老天開眼,然後便紛紛逃離,以防再次染病。
    但是陳尋並不知道,建安城中剩下的可不止他一個,還有一些心懷不軌之人。
    幾天後的晚上,一聲異響打破了院中的寧靜,躺在床上的陳尋猛然睜眼,隻見幾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在院子裏向外搬運著陳家沒有帶走的財物,這些人沒有遮掩麵容,想必是不認為此地還有人沒走。
    陳尋從桌上取了幾支筆,他確實沒辦法催動元力,但是對付幾個毛賊還是易如反掌。
    陳尋打開門,甩出幾支毛筆,擊中毛賊的膝蓋,他們紛紛慘叫跪在地上。
    “把東西搬回去。”
    為首的光頭男子看著陳尋稚嫩的麵容神情有些恍惚,他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男子踉蹌著爬起來吩咐手下將物品放了回去,幾人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陳家,臨走前光頭男子還不忘對陳尋行了一禮。
    陳尋沒有將這些人放在心上,但是這些人中卻有人不甘心。
    “雷哥,那小子就一個人,咱們為什麽怕他。”
    雷哥咬牙道:“白癡,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看過一個人在水井裏投毒,就是這小子。”
    “那他也是個半大小子。”
    “給你筆,你能把我打趴下嗎!”雷哥聲音拔高了幾分,總覺得自己這小弟是不是也中毒了,腦子壞掉了。
    陳尋如今是普通人,感知力沒有那麽敏銳,一次投毒的時候被雷哥發現,雷哥沒有聲張,這種敢毒害全城的狠人哪能是他可以得罪的,他偷東西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被抓到也沒什麽。
    雷哥自那以後就告訴自己的小弟不得引用城中井水,雖然小弟們不明白雷哥什麽意思,但還是聽從了吩咐。
    雷哥通過觀察發現井水雖然有毒但不至死,他不懂陳尋要做什麽,但是心中卻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決定趁著這個機會闖空門,將城中稍微有點家底的人家席卷一空,隻是沒想到居然遇到了陳尋。
    雷哥沒注意到,自己的小弟兄有一人聽到此言後目光閃爍,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麽。
    次日,陳尋很早就起來了,他走到建安城外等待,按照記憶,今天就是建安城毀掉的日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陳尋平靜的看著天空,直到夜幕降臨,建安城依舊平安無恙。
    陳尋沉默,這是為何?因為這方世界是假的?可是不應該是按照自己的記憶發展嗎?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陳尋轉身,隻見大隊披甲士兵從遠處趕來,很快就將陳尋團團圍住。
    “大膽賊人,居然敢在水井之中投毒,坑害百姓,將他給我拿下。”
    為首的將軍身披紅甲,氣息十足,陳尋看向此人一旁的一位軍士,認出了正是昨日潛進他家裏的賊人之一。
    陳尋有些疑惑,這是怎麽回事?
    陳尋並不知曉,雷哥的團隊中有一名城主府安排的內鬼,此人昨日才知曉原來是水井被人投毒,今日便趕往城外,帶來了大隊人馬,要將陳尋徹底拿下。
    陳尋想了想,還是沒有什麽合適的借口,忽然,一股特殊的波動傳來,眼前的軍士眼神出現了片刻失神,無視陳尋,衝進了建安城,將雷哥等人一網打盡。
    陳尋跟在後麵看著這一幕,心中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天亮後,城主帶著大批人馬趕回,原本逃離的百姓也回來了,城主府張貼告示,上麵寫著雷哥等人為了劫財在水井中投毒,誘騙城中百姓出城。
    百姓看後一片嘩然,紛紛咒罵雷哥不得好死,陳尋聽的青筋暴起,這些人罵雷哥和罵他有什麽區別,但是也隻能忍耐。
    陳尋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來到了城主府門口,將一名護衛打了一頓,這名護衛向隨後趕來的軍士指認動手之人是和他一起看門的同伴,陳尋就這麽突兀的站在他們麵前,這些人也視而不見。
    陳尋沉默不語,回到家中禁閉房門。
    陳父陳母見陳尋行為舉止異常,顯得有些擔憂,但是考慮到陳尋大病初愈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麽。
    黃昏時分,陳尋走出房門,他親自下廚為家人做了一桌子菜。
    “哥,你沒事吧?”
    陳問從沒見過陳尋下廚,他看著這豐盛的菜肴,不知道陳尋從何處學來的手藝,按理說這應該是好事,但是不知為何處處透露著詭異。
    陳尋笑了笑:“吃吧。”
    陳尋端起酒杯道:“父親,母親,孩兒不孝,不能為二位分憂。”
    說完,陳尋一飲而盡。
    陳父和陳母端起酒杯,他們雖然不知道陳尋發什麽瘋,但是也隻能陪著。
    陳問也將酒杯端了起來,偷偷喝了一口,被辣的紅了臉。
    酒越喝越多,話越說越多,陳尋告訴父母自己做了一場夢,將夢中這些年心中埋藏的苦澀一一道出。
    陳父陳母麵露心疼之色,他們僅僅是聽著,都覺得陳尋過的苦。
    待到陳尋將最後一杯酒喝完,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陳尋將頭低下,臉上掛著清淚道:“父親,母親,弟弟,夢裏雖有千般好,但仍舊是夢,孩兒大仇未報,還請你們見諒。”
    陳父攙起陳尋,陳母滿臉慈愛的替陳尋整了整衣服,兩人並未說什麽,隻是緊緊的將陳尋抱住,陳問看著三人緊緊的抱在一起,也跑了過來抱住陳尋。
    大地搖晃,天空開裂,建安城破碎,陳父陳母化作光影消失不見,陳問也消散在空中,唯獨留下隱去憂傷的陳尋。
    密藏之中,陳尋昏睡的神魂驟然睜眼,他看到一枚枚黑點附著在神魂上,有些像是某種生物散發的孢子。
    陳尋知道,這定然是邪祟施展的手段,潛藏在暗中的邪祟其心可誅,居然利用記憶想將人留在內心最渴望的世界,怪不得那些人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呢喃著回家,對他們來說,回家代表著平安與溫暖,試問有幾人可以放棄自己最渴望的世界,順風順水的度過一生,若是陳尋沒有狠下心來舍棄虛假的世界,那麽他就會永遠沉淪在其中,直至神魂徹底消散。
    陳尋心念一動,密藏中的念珠再次落下金光,衝刷著神魂上的黑色印記,若不是有這神魂異寶,陳尋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喚醒記憶,從虛假的世界中掙脫。
    水城上空,一道身影淩空而立,不遠處的兩艘飛舟上站著魚躍閣和寒潭學府的學員,南宮浩連盯著此人,心中有些打鼓。
    皇室的三階玄武師居然親臨此地,不過此人沒有輕舉妄動,因為籠罩水城的霧氣已經化作了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