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樓第二層靈植區，溫潤的靈霧中浮動著星芒草的熒光。
    張敏甫一露麵，正在照料三尾蘭的弟子們便紛紛停下手頭動作，腰間法器還沾著未滴落的靈泉，便趕忙拱手行禮：“見過蕭師叔！張師姐安好！”
    “諸位不必多禮。”張敏雙手交疊於月白裙裾前，指尖輕壓著流雲紋玉佩，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笑意，“太上長老命我暫掌此處資源開采事宜，日後還要與各位多多配合。”
    她說話時，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淡青色的流雲咒印，在靈霧中泛著微光。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聲調笑：“我說今日靈脈怎麽格外明亮，原是師姐與蕭師叔一同駕臨！您二位站在這星芒草畔，當真是一對璧人呢！”
    話音未落，周圍便響起壓抑的低笑，幾個年輕弟子耳尖泛紅，連忙低頭裝作研究靈植。
    張敏指尖猛地攥緊裙角，耳後迅速漫上薄紅，卻仍維持著儀態：“休要胡說！蕭師叔乃長輩，我豈敢有半分僭越？”
    她垂眸時，睫毛在眼瞼投下顫動的陰影，發間銀鈴隨搖頭輕響，驚飛了幾片停駐的熒光蝶。
    “你這孩子，越發沒個規矩。”蕭楓笑著搖頭，袖中逸出的靈風輕輕拂過眾人額角，看似責備卻不帶半分威嚇，“我這把年紀，若論起輩分，怕得當聖女的祖父了，哪裏還經得起這般玩笑？”
    “那可未必……”張敏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玉佩繩結，聲音輕得仿佛融入靈霧，“修士壽元綿長，千年光陰也不過轉瞬…….”
    話音未落，她忽的意識到什麽，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轉身裝作查看靈植，指尖卻不小心碰斷了一片三尾蘭的花瓣。
    熒光蝶撲棱棱飛起來，在兩人之間織出一片細碎的光網。
    遠處傳來靈鍾悠揚的聲響，驚起層間棲息的靈雀，卻驚不破此刻空氣中流轉的微妙氛圍。
    “聖女，你怎麽愣住了？”蕭楓抬手在張敏麵前晃了晃，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張敏猛地回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唇角揚起慣常的溫婉笑意：“隻是一時走神，不妨事的。”
    她垂眸時，睫毛在眼瞼投下細碎陰影，將眼底翻湧的情緒掩進靈霧裏。
    “既如此，咱們便往第三層去，爭取今日把前九層都走上一遍。”蕭楓轉身時，道袍下擺掃過一株三尾蘭，淡紫色花穗輕輕顫動，仿佛在窺伺什麽秘密。
    二人腳步輕快地掠過各層靈植區與礦脈。
    當踏入第九層時，張敏發間銀鈴忽然輕響，驚飛了停在她肩頭的熒光蝶。
    蕭楓回頭時，恰好看見她耳尖未褪的薄紅，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又迅速移開。
    “今日多謝師叔指點，讓我對樓內資源分布有了頭緒。”張敏駐足靈礦脈前，指尖觸到洞壁上閃爍的星髓，忽然想起蕭楓講解時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側的觸感，心跳不由得加快幾分。
    她慌忙低頭，卻見自己投在石壁上的影子，正與蕭楓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你我同門，何須言謝？若還有疑問，隨時可來問我。”蕭楓笑著擺手，卻在轉身時不慎碰倒了一旁的靈泉罐。
    清水潑在兩人腳邊，倒映出兩張略顯尷尬的臉。
    張敏看見水中自己泛紅的臉頰，想起弟子們方才的調笑，慌忙後退半步。
    “好了，該做的我都做了，若有什麽不懂之事，可以之後再來……”
    蕭楓話還沒說完，張敏抿了抿唇，抬頭望向蕭楓眼底的星河，忽然發現他眼角的皺紋裏藏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清澈，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不瞞師叔，其實我現在心中就有不少困惑。”
    “哦？”蕭楓若有所思，笑著開口，“好，那不如去我的洞府，那裏有詳實的資料。”
    “去師叔你的洞府？”張敏小口深吸一口氣，頓時有些遲疑。
    雖然張敏對於蕭楓有幾分好感，但她入門以來，可從未獨自前往其他男子的洞府。
    “怕什麽，我又不會把你吃了。”
    蕭楓笑著搖頭，隨後一抬手，麵前便出現一扇光門，率先踏入其中。
    張敏看了一兩秒，最後也還是跟了上去，
    天旋地轉感迅速被壓下，張敏睜開眼眸，發現自己已經處於一處雅致的書房。
    “你且在這裏候著，不要走動，我去找找你要的東西。”
    蕭楓朝著張敏溫和一笑，隨後轉身離開書房。
    不過片刻，此處隻剩下張敏一人。
    “風師叔雖修為驚人，但性情倒是頗為溫和，不像是門內的那些師叔。”
    張敏心中若有所思，隨後忍不住開始打量此處書房。
    隻見這書房之中極為簡約，僅僅是擺放幾個書櫃，一張書桌，和幾個座椅。
    而在這上麵是密密麻麻的眾多玉簡，其中大多都記載了不少信息，或是功法，或是其他內容。
    張敏四下打量，忽然發現旁邊擺放著一塊玉簡。
    “天血化生術？”
    張敏微微一愣，頓時有些好奇。
    單從名字上來說，這似乎不像是功法，也不像是武技，反倒像是某種秘術。
    正當她凝視那一塊玉簡，還就在此時，書房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你要東西都來了。”
    “多謝師叔。”
    張敏目光轉動，隨後將目光轉移到蕭楓帶來的不少資料上。
    “你想知道的都就在此處了。”
    “多謝師叔！”
    張敏重重的點頭，臉上露出幾分感激之色。
    ……
    暮春的靈霧裹著新竹的清苦氣息，在天雲樓各層間流轉。
    張敏抱著玉簡跟在蕭楓身後，素色裙裾掃過第九層靈礦脈的青石小徑，發間銀鈴隨步伐輕響，與蕭楓袖口的玉佩流蘇相和。
    這半月來，這樣的場景已成慣例，惹得往來弟子頻頻駐足，交頭接耳的私語混在靈霧裏，如蒲公英般四處飄散。
    “瞧見沒？聖女又跟在蕭師叔身後了。昨兒我在靈膳堂看見，她竟親自給蕭師叔斟靈泉茶呢！”三尾蘭區的弟子壓低聲音，指尖掐著剛成熟的靈植，眼神卻不住往礦脈方向飄。
    旁邊正在給雷淵藤澆水的少女輕笑一聲，發間插著的熒光蝶發簪隨動作顫動：“我還聽說，上月蕭師叔帶她去了藏經閣最深處！那可是連首座弟子都進不去的地方。”
    “真的假的？咱們那位聖女不是一心修道嗎？”
    “嘿，那不是沒遇上咱們風師叔？”
    “也是哈，風師叔實力非同凡響，而且還掌握著天雲樓。”
    “噓！小點聲！”有年長些的弟子慌忙環顧四周，卻見不遠處的靈霧中，幾道身影正若隱若現。
    那些都是各峰派來監視的弟子，畢竟蕭楓身為掌握天雲樓資源的長老，突然與聖女過從甚密，難免引人猜忌。
    “嗯？這些事情，你們是哪裏知道？”
    話音如兩片朽木在寒風中摩擦，蒼老幹澀的聲線裏滲出陣陣寒意。
    方才還在聊八卦的弟子絲毫沒注意到身旁幾人瞬間變了臉色，語氣帶著幾分炫耀：“你這還不知道，現在全宗上下都傳瘋了！”
    他的話音未落，餘光瞥見三個同伴臉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
    喉結艱難滾動間，那弟子緩緩轉身，後背撞上一道冰冷刺骨的屏障。
    身披雲紋白袍的老者不知何時立在他們身後，衣袂無風自動。
    陽光落在他僵硬如蠟像的麵容上，凹陷的眼窩裏浮著層青白，每一次呼吸都裹挾著腐葉般的死寂氣息。
    當那布滿青紫屍斑的手指搭上他肩頭時，弟子脖頸處的汗毛瞬間根根倒豎。
    天雲子！
    “拜見祖師！”
    眾人如遭雷擊般齊刷刷跪倒，脊背壓得幾乎貼地，顫抖的聲線裏滲著冰碴子似的懼意。
    天雲子垂落的袖袍掠過跪地弟子的頭頂，灰白指甲劃過空氣發出細微的嘶鳴，枯槁如樹皮的麵容毫無波瀾，唯有那雙泛著幽綠的瞳孔死死鎖定眾人。
    他充耳不聞此起彼伏的請罪聲，渾濁眼珠死死釘在方才說話的弟子臉上，形如枯木的喉頭滾出碎冰般的質問：“說！那聖女何時與風秀有了牽扯？”
    前排弟子額頭冷汗瞬間凝成霜花。
    幾個外門弟子麵麵相覷，喉間滾動著未出口的疑惑，心想老祖宗難道也關注這些八卦之事？
    “回、回祖師爺……”為首弟子的脊背被視線壓得幾乎貼地，顫抖著將宗門月餘來的暗流盡數吐出。
    “哼，原來是這樣！”天雲子冷笑了一聲，眼神中透露出憤怒。
    “竟然還想用美人計這種卑劣的手段，流雲，有你這樣的後輩，當真是讓我失望！”
    天雲子周身陰雲翻湧，原本死寂的雙眼燃起幽藍鬼火，穿透重重殿宇般死死盯著流雲老叟閉關的方向。
    即便成了不生不死的僵屍之身，他也一眼看穿了那老家夥想用聖女為餌，拉攏蕭楓的齷齪算計。
    “這是要美人計？”
    心中略有些不安，天雲子向前邁步，瞬間就來到了萬雲樓，
    而察覺到天雲子的到來，蕭楓連忙出來相迎。
    “弟子見過老祖宗，我隻是有些修行疑難，前來詢問師叔。”張敏心中有些慌亂，但還是勉強繃住情緒，恭敬地說道。
    “好了，老夫有要緊事，你先行離開！”天雲子不耐煩地揮手。
    “是。”張敏連忙離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天雲子的視線中。
    而下一刻，天雲子冷然開口，“走吧，我也是要和你說些事情。”
    “好。”
    蕭楓一抬手，將兩人瞬移到第十層。
    然後剛一抵達此處，蕭楓抬手行了一立，“老師，您可是有什麽事情？”
    天雲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開口說道。
    “徒兒，你可千萬不要被美色迷惑。”
    “這裏可都是局，你把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