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的繡鞋陷進某種毛茸茸的苔蘚，熒光孢子隨著她的動作騰起，將深淵底部照得影影綽綽。
    她彎腰拾起陸淵的龍晶劍，劍身倒映出不遠處層層疊疊的青色琉璃瓦——那竟是半座被藤蔓絞碎的宮殿飛簷。
    “當心！“
    陸淵突然攬住她的腰旋身，劍氣擦著夏瑤耳畔劃過。
    三隻通體漆黑的狼形妖獸撞在發光的鍾乳石上，濺起的黏液腐蝕得岩石滋滋作響。
    血腥氣漫過沉水香，夏瑤這才看清陸淵玄色錦袍的後背早已浸透，三道爪痕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西南方七步，有石筍群。“她指尖扣住三枚銀針，借著熒光孢子看清四周，“這些是鬼麵狼蛛的變種，弱點在“
    話未說完，整片苔蘚地突然蠕動起來。
    數以千計的紅眼從黑暗裏浮現，密密麻麻的節肢摩擦聲震得人牙酸。
    陸淵反手將佩劍插進地麵，龍吟般的劍鳴激得最近的妖獸踉蹌後退，夏瑤腕間的鳳凰圖騰卻突然灼痛起來。
    “乾坤陣，開！“
    隨著陸淵的低喝，龍晶劍驟然分裂成十二道虛影。
    劍氣交織的光網將兩人籠在其中，撲上來的妖獸撞在光幕上發出焦糊味。
    夏瑤望著男人繃緊的下頜線，注意到他握劍的虎口正滲出細密的血珠——這陣法分明在燃燒他的精血。
    醫靈空間裏的震動越發劇烈，青銅殘片幾乎要破土而出。
    夏瑤假意跌倒，掌心按在潮濕的地麵，精神力順著苔蘚根係潛入地底。
    在某個瞬間，她“看“到了——交錯的地下暗河組成巨大符陣，正與空間裏的青銅紋路遙相呼應。
    “陸淵，往戌位退！“
    她突然揚手拋出個瓷瓶，淡金色粉末在劍氣中炸成霧靄。
    撲咬的妖獸群突然發出哀嚎，它們猩紅的眼睛遇到金霧竟開始潰爛。
    陸淵趁機攬著她退到石筍群中，劍氣削斷的鍾乳石轟然墜落，暫時阻隔了獸潮。
    “這是用醒魂花煉的誅邪散？“陸淵背靠石壁喘息，指腹抹去夏瑤鬢角的蛛絲，“什麽時候“
    “在你書房順的龍鱗粉。“夏瑤撕開他後背的衣料，倒吸冷氣。
    傷口裏蠕動的分明是活體蛛卵，那些青色竟是數以萬計的微型蛛妖，“別動，我需要七息時間。“
    醫靈空間裏所有藥草突然無風自動，西南角的青銅殘片終於掙脫土壤。
    當夏瑤的精神力觸碰到那些古老紋路時，地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正在撞擊石陣的妖獸齊刷刷僵住，它們眼裏的紅光竟轉向深淵某處朝拜。
    陸淵的劍鋒突然指向夏瑤身後：“那裏！“
    熒光孢子匯聚成漩渦，照亮了苔蘚地上突兀的石台。
    半截斷裂的青銅柱矗立其上，表麵龍紋與夏瑤空間裏的殘片如出一轍。
    更詭異的是，柱身纏繞的藤蔓正隨著空間震動泛起金芒，像極了醫靈空間裏培育的九轉還魂草。
    “天地為爐——“
    陸淵突然揮劍斬向虛空，劍氣竟在空中凝成赤金鎖鏈。
    撲來的妖獸被鎖住咽喉，他轉身將夏瑤推向石台方向：“去解陣！“
    夏瑤踉蹌著撲到青銅柱前，腕間圖騰已灼得皮肉發紅。
    當地底第三次傳來轟鳴時，她終於看清石台裂縫裏滲出的液體——那根本不是水，而是數以萬計發光的蠱蟲，正順著青銅紋路爬向她的指尖。
    蠱蟲接觸鳳凰圖騰的刹那，醫靈空間突然天旋地轉。
    夏瑤震驚地發現所有藥草都朝著西南角倒伏，原本種植九轉還魂草的位置，土壤正顯現出與青銅柱上完全相同的陣紋。
    夏瑤的指尖幾乎要掐進青銅柱的裂縫裏。
    數萬蠱蟲順著鳳凰圖騰鑽進醫靈空間的刹那，西南角的陣紋突然爆發出刺目金芒，那些倒伏的藥草在強光中簌簌抖動，竟在半空勾勒出與地底暗河完全重合的符陣。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乾坤陣！“她猛地扯下腰間錦囊，九顆用精神力溫養了月餘的醒魂花籽簌簌落入裂縫。
    地底傳來蛛網般的靈力震顫，整個醫靈空間突然在她識海裏展開立體陣圖——正與深淵底部三丈之下的暗河大陣嚴絲合縫。
    陸淵的悶哼聲從身後傳來。
    三隻變種狼蛛突破劍網，泛著毒芒的螯肢撕開他左肩，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被赤金鎖鏈絞成碎片。
    男人玄色衣袍已浸透成暗紅，劍鋒劃過的軌跡卻愈發淩厲，硬生生用劍氣在獸潮中犁出丈許空地。
    “給我半盞茶！“夏瑤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陣眼，醫靈空間裏的青銅殘片突然懸浮而起。
    她看到自己精神力的絲線正順著暗河脈絡蔓延，每根“絲線“都串著三枚劇毒的藥草種子，“往震位退七步，那裏有天然石障！“
    陸淵劍穗上的龍紋玉突然亮如星辰。
    他旋身揮出半月形劍氣，借著反衝力撞進夏瑤所說的石縫，染血的後背貼上她溫熱的掌心。
    夏瑤聞到他身上沉水香混著鐵鏽味，醫靈空間裏的陣圖正隨著兩人相貼的體溫加速成型。
    “拿著這個。“她將兩粒冰藍色丹藥拍進陸淵口中，指尖拂過他鎖骨處深可見骨的傷口。
    霜花瞬間封住潰爛的皮肉，男人喉結滾動著咽下丹藥，劍鋒再次嗡鳴時竟凝出三尺冰棱。
    妖獸群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
    夏瑤看到最先撲來的三頭狼蛛在冰棱下炸成冰晶，而陸淵的劍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色——那是她用千年寒潭水煉製的凝冰丹在生效。
    醫靈空間突然發出鍾磬般的清音。
    夏瑤精神一振，雙手結出繁複的蓮花印。
    青銅殘片上的紋路投射到現實，與地底暗河組成的三重嵌套陣圖終於完整對接。
    她抬腳跺向某塊凸起的青磚，整個深淵底部突然亮起蛛網般的金線。
    “就是現在！“
    陸淵聞言突然收劍入鞘，轉身將夏瑤整個護在懷中。
    失去壓製的獸潮轟然撲來，卻在觸及金線時發出烤肉般的滋滋聲。
    夏瑤趁機將最後的精神力注入陣眼，深淵四壁的鍾乳石同時炸開，漫天晶粉被金線串聯成流動的星圖。
    黑暗生物開始成片汽化。
    它們猩紅的複眼裏映出金色鎖鏈虛影，仿佛被無形之手拽進虛空。
    夏瑤看著最凶悍的那頭狼蛛王在星圖中扭曲消散，終於癱坐在青銅柱旁。
    醫靈空間裏的藥田正在瘋狂生長，將消耗的精神力加倍反哺給她。
    當最後一絲黑霧被淨化，陸淵的佩劍哐當落地。
    男人倚著石壁緩緩坐下，玄鐵護腕裂成兩半，露出小臂上猙獰的陳年舊傷。
    夏瑤爬過去為他處理傷口時，忽然發現他腰間玉佩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
    “瘟疫的源頭“她順著玉佩感應的方向望去，呼吸瞬間凝滯。
    被淨化後的暗河露出真容，河床中央赫然矗立著十人合抱的參天古樹——每片葉子都是骷髏形狀，樹幹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臉狀的樹瘤。
    夏瑤的銀針剛觸及樹皮就融成了鐵水。
    她召出醫靈空間裏新生的九轉還魂草，淡金色花粉灑落的瞬間，樹幹上的人臉突然發出慘叫。
    陸淵用冰霜劍氣削開樹根處的淤泥，露出深埋其中的青銅鼎，鼎身刻著的咒文竟與夏瑤空間裏的陣紋同源。
    “淨世！“夏瑤將全部藥草煉成靈液傾注在樹根處。
    古樹在聖光中劇烈抽搐，樹瘤接二連三爆開，噴出的黑血在半空就被金芒蒸發。
    當最後個樹瘤化作飛灰，整片深淵突然下起翡翠色的光雨，枯萎的苔蘚地眨眼間開滿星子般的白花。
    返程時夏瑤靠在陸淵肩頭小憩。
    醫靈空間裏的藥田突然無風自動，她假裝沉睡內視空間，驚見西南角不知何時多了道青銅門——門扉繪著的鳳凰銜藥圖，竟與陸淵劍鞘上的龍紋能嚴絲合縫地對上。
    當光雨停歇時，陸淵正要將她打橫抱起。
    夏瑤突然攥住他染血的袖口，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腕間的鳳凰圖騰突然與空間裏的青銅門同時泛起微光。
    深淵盡頭傳來若有若無的龍吟，像極了醫靈空間裏新出現的門扉正在發出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