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總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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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辰時剛至,趙武彬大營。

    趙武彬正坐中央,諸將分左右兩排坐著。柏遜坐右手第一,李安莀坐左手第一。柏遜信心滿滿,他感覺自己的計策目前最為有利。

    李安莀站出身來,緩緩言道:“陛下,臣昨日巡視接替蘭陵西節度使的皇甫南營寨,去察看前日那波夜襲營寨兵馬的潛伏之處,那波五千人的兵馬的確是藏在漳澤府北邊的密林處。而那漳澤府則重兵把守,城關緊閉。隨後臣又去暗訪了附近的鬆燦村和黑山村,發現毫無兵卒把守巡邏,兵力則都調到了摩古城。從這兩個村子的老人中了解這山城險要之處,卻有暗洞秘道,可直達摩古城腹地。再加上柏遜大人的提議,汛期將至,既然尊者和真人能有漲水之法,定有落水之策。趁著夜色雨大,將南河州直至摩古城的排水渠的水位降下去,可遣精兵潛入,裏應外合。北苑府也是,從瑞河出口降低水位潛入,裏應外合。如此三路人馬進得城去,等總攻發起,吸引兵力之時,防火為號,定可破城。”

    趙武彬一聽,眼前一亮,“妙哉,如此甚好,尊者和三位真人,是否能有如此之法?”

    黑乾尊者東俞乙道,“此計是好,但是風險也大,如果某一處兵馬有閃失,則會影響大局,不如柏遜大人計策之勝算。”

    柏遜看有人幫自己說話,也就沒有多言。

    青衣真人於藍道,“軍師此計可行,貧道願盡力。柏遜大人之計雖勝算大,貧道隻是不願百姓多遭水患。”

    諸位龍師也是讚同,雖然依李安莀之計他們會身先士卒,卻盡可能的避免了百姓遭殃。

    柏遜此時冷笑一聲,“軍師此計,猶如賭博,而且未免太過兒戲。那暗洞秘道,興許能通過個把人,且水渠地形複雜,又無地圖指引,如何能保證精兵順利潛入?再者,即便潛入城內,萬一有人把守門口,豈不是白白送死?又如何能保證他們能與城外大軍裏應外合,一舉破城?”

    李安莀微微一笑,拿出圖紙,“此乃臣所畫各處暗道圖紙,可供引導。”

    龍師王起也起身言道,“戰場形勢多變,本就有賭的成分,博率大小而已,軍師之計即使有失,損失也可估量,如若依柏遜大人之計,損失不可估量。”

    趙武彬聞言,微微頷首,“此計可行,風險有加,軍師可安排人行事,需謹慎得當。”

    李安莀又言,“臣已想好對策,定好日期吾皇坐鎮大軍在玄武關外以砲石、雲梯、弓箭兵佯攻,吸引敵軍注意力,待得城內火起兵發,城外大軍便全力攻城,裏應外合,摩古城定可破。”

    趙武彬聽罷,覺得甚妥,便點頭應允。將虎符賜予李安莀。

    “一切調度聽軍師安排,各路兵馬依計而行。”

    李安莀得令,便安排去了。柏遜有些失落,也隻能作罷。

    數日後,陰雨連至,河水果然逐漸形成漲勢。

    這日傍晚,摩古城內乾寧殿內,由於陰雨天氣,天色昏暗,殿內早早點了燈。趙武尚依舊穿著金色戰袍鎧甲,與諸位大臣隨時待命。

    “前些天,那蘭陵西節度使仝尚禮被打的潰不成軍,已被趙武彬給斬了。士氣勢必低落,加上連天陰雨。敵軍斷不敢貿然出兵,我王可回寢殿好好歇息,保重龍體要緊。”中書令袁之丘言道。

    同平章事薛仁、侍中賈進德、參知政事屈韋禾也是附和。

    趙武尚近幾日也是緊張萬分,雖有小勝,卻依舊不敢放鬆。

    “無妨,大軍不退,我也無心睡眠。就在此間小憩便可,隨時決策。”

    眾官員也不再多言。

    天師吳禪裏也是道門中人,他突然有點不祥的預感,掐指一算。

    “陰雨連綿,敵方陣營中有幾名蒼茫道會的真人,就怕他們圍堰蓄水,若引得水患,則危矣。”

    蘭陵東節度使水榮安聽天師說,也有些擔心,“天師所言,我也有顧慮,摩古城處水灣南岸,若是被強加改道,卻是有大隱患。”

    趙武尚聽罷,又陷入苦惱,“如此,可有對策?”

    眾人正苦思冥想對策之計,隻聽“哢嚓”一聲巨雷響過,嚇得眾人皆是一驚,樂居州刺史劉賓被驚的身體一個踉蹌。緊接著又是“轟隆隆”幾聲雷聲。

    不時,驟雨即至,天空仿佛撕開了一道蓄水的口子,水幕傾盆而下。雨水聲“嘩嘩”敲打著屋簷作響。

    正此時,忽有前方戰報層層傳來,“敵軍開始攻城了。”

    趙武尚本來懸著的心更是被吊了起來,急忙出殿察看,眾人也跟隨著腳步出來,但見玄武關外,星星點點的火光,依稀可見架起的投石機,砲石器,正緩慢向關下推進,借著閃電餘光,可見烏泱泱的大隊人馬也隨著向前推進。

    玄武關上右將軍戴功正在緊急調度,城樓上燈火都用油布罩著,竹編笠棚下燒著油鍋,重型鐵弩在箭樓泛起幽光,將士們頂著雨纏著絞盤。簷角銅鈴也不安分地齊顫。

    敵陣方向的戰鼓聲“咚咚”作響,夾雜著蒼穹中的悶雷,碾壓著摩古城中百姓本就恐懼的心理,百姓們人心惶惶,皆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孩童的啼哭聲、婦人的安撫聲交織在一起,更添了幾分慌亂。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偶爾傳來的急促腳步聲,那是守城的士兵在雨中奔波巡防。

    此時的漳澤府和北苑府也已是兵臨城下,城樓上的燈火在風雨中搖曳,仿佛是這座城池最後的希望之光。

    上清河泛著巨浪,急湍的流水衝蝕著北梁府城關下的岩石。北梁府尹左丘睿也是異常謹慎,深怕有失,四處巡視。

    南河州刺史張埦則更為緊張,京西路節度使孫寒的隊伍水陸並進,已經開始攻打。將士們冒著風雨和箭雨,不斷穿梭於城樓上。張埦也從未經曆過戰場,此時身體不自覺的發抖,不知是因為懼怕還是風吹雨淋感到冰冷。

    此時,玄武關上的右將軍戴功觀察著敵方陣型變化,重型鐵弩和砲石器都已準備就緒。他望著遠方架起的攻城器械,不斷高聲喊道,“提高警覺,準備迎敵,注意砲失!”

    隨著他的喊聲,城樓上的將士們紛紛就位,箭樓上的重型鐵弩蓄勢待發,砲石器絞盤韁繩、駑床絞索被拉的繃直,士兵手背青筋與麻繩同時暴起。

    突然,一道道黑影從天而降,“哐哐”砸在城樓和城牆上,擊起的碎石飛濺、跌落。箭雨也夾雜其中,不斷往城關上飛來,有幾個猝不及防的士兵立時被射中慘叫。一時間,玄武關外火光四濺,喊殺聲震天動地。

    戴功一聲令下,城關上的弩箭,砲石器也開始了反擊,借著風雨之勢和居高臨下的優勢,往人多的方向不斷砸下。頓時,趙武彬的前軍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雨勢愈發急促,風勢也更加猛烈,仿佛要將整個天地吞噬進去。趙武尚站在城樓上,雨水順著他的鎧甲滑落,他隻能祈禱這暴風雨再大一些,這樣敵軍攻城的難度就會增加。

    趙武彬陣營中,李安莀站在最前方,隨時觀察著城裏的動靜,“希望他們能得手”。

    投石機和砲石器沒有停歇,不斷往城關上輸送著巨石、火球,巨石和火球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城牆上砸去。城樓上的士兵們不斷用弩箭和砲石器進行反擊。一時間也沒有太大的傷亡。

    趙武尚看著眼前的形勢,心中有些疑惑。“趙武彬為何選擇這麽糟糕的天氣攻城呢?而且隻是用器械和弓箭,不見雲梯登城,難道他真要行水淹之計?”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城內傳來了一片喊殺聲。趙武尚急忙詢問手下,“城內發生何事?”

    緊接著,就看到無數敵方精兵從暗處湧出,朝著城關的方向殺去。

    趙武尚嚇得向後退了幾步?“他...他們何時進得城的?城門被攻破了嗎?”

    中書令袁之丘與同平章事薛仁也是無比震驚。

    此時有軍士來報,“敵人兵馬順著密道和排水渠進來了。”

    趙武尚納悶,“這麽大的雨水,排水渠怎進的來?”

    天師吳禪裏也突然感應到了有人在施法,“敵方不是水淹之計,借著這暴風雨天氣掩護,反其道而行之,能想出此計,真是不容易。那我就將計就計,讓你們嚐嚐水淹的滋味。”

    他揮動拂塵,口中念念有詞。

    正此時,碧玉真人翡翠在南河州城關施法,王起弟子鐵黎率兵正從河渠往裏潛入。突然,入口處的水勢失去控製,形成洶湧之勢往裏回灌,這下可苦了在裏麵的幾千將士,瞬間被水衝的沒了蹤跡。也不知這鐵黎性命如何。

    碧玉真人也察覺到有人幹擾自己施法,忙將拂塵揮動,極力阻止水勢,還好自己離得近,及時補救。

    漳澤府附近,弟子東方佐帶人從密道暗洞已經順利殺入城內,一些巡視的兵士被這突如其來的人馬沒有防備,殺的四散而逃。他率兵殺向西門,準備與師父裏應外合。

    皇甫南也下令開始發起總攻。直撲摩古城西門。

    正此時皇甫南後方一波人馬殺至,正是司空長垣的伏兵,司空長垣身先士卒,正欲殺個痛快,可他還未到得陣前,突然身體失去重心,從馬上重重摔了下來,頓時,最前排好多騎兵都被絆倒,隊伍亂作一團,互相踐踏,哀嚎聲不絕於耳。

    更糟糕的是,敵方早有準備,一陣陣弓弩箭“唰唰”招呼,登時兵馬死傷無數。司空長垣忍著疼痛爬起,發現地上好多鐵蒺藜和絆馬索,顯然對方早有防備。

    “快撤。”司空長垣拚命地喊著,然而兵馬衝的太快,收不住勢。正此時,左右兩邊趕來敵方長矛手,將自己圍在垓心。

    “還不速速投降?”李子葙騎馬仗槍而來,麵無表情。

    司空長垣一看是個藍袍會少年將軍,心中憤恨,“罷了、罷了!”

    北苑府這邊蘭枝真人肅穆也施法退去水位,龍師費衝和弟子拓跋月帶兵奮勇殺入北苑府內,所到之處也是砍瓜切菜,如入無人之境。東海路節度使陳向楚兵馬也是配合得當,攻城之勢勢不可擋,這北苑府已是強弩之末。

    玄武關外李安莀觀察著城內動向,突然聽報北苑府已破,心中大喜。他立刻讓傳令官吹響號角,示意大軍開始總攻。

    一時間,號角聲、喊殺聲、戰鼓聲、箭矢破空聲交織在一起,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撕裂。

    摩古城玄武關上的士兵們奮力反擊,有這雄關險要,大軍還不能輕易破城。

    摩古城城內此刻陷入苦戰,亂作一團。

    趙武尚望著城內的亂象,心急如焚。他隻能寄希望於城樓上的守軍能夠抵擋住敵軍的攻勢。不多時,但見東門大開,北怨府牧趙淩璋帶著幾千殘兵狼狽而入。他深知北苑府已被破。

    不時隻見大將軍穀梁澤木率兵退至豐寧殿,並下令拆毀連著腹地城區的雲橋和連接北邊的雲橋,隻留了玄武關,乾寧殿、保和關的雲橋。

    趙武尚明白,看來漳澤府也丟了,這南河州自然是無望。趙武尚看著這一幕,心中充滿了無奈與絕望。他深知,摩古城已是危在旦夕,自己經營多年的城池,如今就要易主,自己卻無力挽回這一局麵。

    此時,玄武關上的將士們還在奮力抵抗,但敵軍的攻勢愈發猛烈,仿佛要將這座城池徹底吞噬。趙武尚看著這些忠誠的將士們,心中充滿了敬意與感激。他知道,他們都是為了保衛這座城池,保衛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奮戰。

    此刻,他有心要降,為了這百姓和將士,他知道現在是無謂的掙紮。投降,自己無非是身陷囹圄或者軟禁。即使是死亡,自己也坦然了。他也不願再看著摩古城受到重創。

    趙武尚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他轉身對身旁的袁之丘道:“中書令,速去準備降書,成敗已定,寡人不能再讓更多的將士和百姓流血了。”

    袁之丘聞言,眼含熱淚,同平章事薛仁、侍中賈進德、參知政事屈韋禾也是齊齊跪下,“臣等無能,不能為我王分憂。但願死戰,已報王恩。請我王三思。”

    趙武尚搖搖頭,“寡人明白你們的氣節,死傷越重,這趙武彬將來對待你們就會更嚴苛,中書令去準備吧!”

    袁之丘雖心中萬般不願,卻也明白大局已定,隻能領命而去。

    此時,玄武關上的戰鬥愈發激烈,喊殺聲、箭矢破空聲不絕於耳。趙武尚望著城樓上的將士們,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趙武尚轉身對身旁的侍中賈進德道:“去,傳令全軍,停止抵抗,打開城門。”

    侍中賈進德領命而去。雨勢漸微,風勢漸緩,仿佛宣布戰鬥即將結束。趙武尚則靜靜地站在乾寧殿外望樓上,等待著最後的命運降臨。他望著遠方的天空,心中五味雜陳。

    不久,玄武關上白旗豎起,城門大開,敵軍如潮水般湧入城內。

    李安莀看著城關上亮起白旗,又見城門已開,心裏也是大感意外,“這趙武尚也是一代仁主,不想讓軍民再遭劫難。可敬!”

    趙武尚望著敵軍的身影,心中卻出奇地平靜。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他緩緩走進殿內,卸下鎧甲,換上王服,正坐中央,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