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進則淨土,退則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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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洛水坐在寒潭湖邊,未向喧囂的人群看上一眼。
    我知道此時的勸說已然無用,索性沉默下來。
    王洛水說王家道門不會虧待每一個人,想來此時風波平息之後,胖保安的家人們會得到一筆從天而降的撫恤,可他們不會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
    我還知道此事無關,這是百年來王家道門的生存方式。
    它有多好,便有多壞。
    他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看護著自己腳下這片土地。
    那天王洛水一直在寒潭湖邊兒靜靜坐著,像一個閑適的老人,靜靜享受著幽靜的美景,喧囂中傳來的悲傷仿似與他毫無關係。
    我始終無法坦然麵對那個在悲傷中哭泣的中年婦女,我給王洛水隨口編了一個借口,匆匆溜出公園,狼狽逃離。
    汽車在大道上漫無目的的行駛著,我神思恍惚中隨著車流向前行走,幾個拐彎,隱隱已經到了自家門口。
    我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此時似乎隻有那個有些破落的舊居和我媽破碎的嘮叨才能讓我感受到一絲生活的真切。
    我把車停在胡同口,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家門口走,剛想轉身,看到夏念從自家胡同裏走了出來。
    “張一凡?”
    夏念眼神兒好使,隔著幾米遠就喊我。
    我瞅了一眼,一愣。
    這姑娘戴著個大墨鏡,我險些沒認出來,衣服行頭一身新,跟大明星出行似的。
    “張一凡,你老躲著我幹嘛?”
    夏念摘下墨鏡,露出那張明豔的臉龐,錐子臉抬起來,用下巴點點我。
    “哪兒有,真沒看見。”
    我擺擺手,以示清白。
    “失業小青年的日子不好過吧……”
    夏念美滋滋的看著我,說了一句,好像她不是似的。
    我一哆嗦,手指頭放在嘴邊兒上,示意她小點兒聲,我媽還不知道呢。
    “我要去應聘了,這次過了我請你吃飯。”
    夏念笑的跟朵花似的。
    我一愣。
    “上哪兒應聘去?”
    “一家教育輔導機構,正好缺音樂老師,每天下午六點上班,周末全天,薪水還可以,我想去試試。”
    夏念語氣說的格外輕鬆,在我想來她也是沒問題的,當年就是我們班的文藝骨幹,大學也是學的這個。
    “祝夏老師馬到成功。”
    我笑著
    “借你吉言,我快到時見了,回來聊,你這兩天沒回家吧,整天神秘兮兮的。”
    夏念瞪我一眼,幽幽說了一句,我發現這姑娘搬來跟監視我似的。
    “找工作嘛,忙。”
    我口是心非。
    “鬼信。”
    夏念撇撇嘴,沒再揭我短,走出胡同,在大道邊兒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曼妙的身影很快在我眼前消失。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夏念不該回到這麽一個小地方,過這麽一種生活。
    原因,我也說不清楚……
    回家的時候我媽正在對著電視左右搖擺,身子擰成麻花,還是那套蠱惑人心包治百病的保健操,老太太還挺有毅力的。
    我媽見我回家跟見鬼似的。
    “今天不是上班嗎?”
    老太太瞪眼問我。
    “廠裏沒事兒,老板放了一天假。”
    我睜著眼睛說瞎話。
    “工作上點兒心,領人家薪水的時候手才不哆嗦。”
    我媽一邊擰著麻花,一邊叮囑我。
    “知道了。”
    我心情不好,敷衍了一句,一頭紮進了自己屋子裏。
    我像一隻大狗熊一樣趴在床上輾轉反側,胖保安妻子的哭聲陰魂不散般在我耳邊回蕩,我煩躁的抓起床頭一本書,試圖用書卷中的文字消弭我心中的恐慌。
    書很舊,素雅的封麵卷曲著,書頁隱隱有些褶皺,看起來就像是翻了多年的樣子。
    我看了眼封麵,恍然是我高中時候常翻的那本《地藏本願經》。
    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不信這世間會有諸天神佛,可我對佛家經書並不厭,我想與其說這是度人成佛的正經,倒不如說是對心有敬畏之人的心理暗示。
    “莫輕小惡,以為無罪,死後有報,纖毫受之。”
    這是地藏經中所言,我依稀記得,如今舊書拿在手裏我恍然想起。
    輪回報應之說我嗤之以鼻,可淨土之念倒也在心間存過。
    當年我年少無知,林婷問我為什麽老氣橫秋的要翻一本破爛佛經,我笑言天生有佛性,立於門檻間,進一步則是淨土,退一步則是凡塵。
    當年的牛皮現在想來暗自慚愧,當年大言不慚所說的淨土早已不在眼前,如今不需我自退,世勢裹挾已經落了凡塵。
    終是凡人,吃它,喝它,又如何拒它?
    我搖頭苦笑,一夜未睡,疲倦之感湧上心頭,迷迷糊糊睡去。
    再睜眼時,恍然已經是下午三點半。
    我記起接金蛋兒的大事兒,起身給老太太做了飯,說了一聲有事兒,出了門。
    我沒敢說是去接我兒子,我媽能嚇得背過氣去。
    出門的時候我往夏念胡同裏瞧了一眼,大門緊關著,這姑娘還沒回來。
    我上車奔著金蛋學校而去,路上無事,打開了車上廣播,亂糟糟的歌曲徒惹心煩,我索性調到了新聞台上,實時廣播裏傳來了女主播甜美的聲音。
    “本市近日有多名女性失蹤,失蹤者中年紀最小十七歲,最大二十六歲,據警方透露,失蹤者近日多沉迷網聊,疑似與網友見麵後不知所蹤,小欣在此提醒各位年輕聽眾,網絡世界虛幻縹緲,與現實世界終有出入,與網友見麵時還請留心,還請在現在我們有請xx科技大學網絡行為研究教授巴小八為我們分析一下網絡沉迷者們的心理行為,巴教授你好……”
    一個帶著知識分子特有語調的男低音在廣播中侃侃而談,我驀然想到方唐唐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傍晚坐進了邱若水的寶馬車裏……
    我不敢確定方唐唐是否已經失蹤,我的心情突然忐忑起來,腳下狠踩油門,奔向金蛋學校。
    我倒學校的時候,金蛋兒正好放血,正太蘿莉們烏壓壓的排著隊從學校裏走出來,我努力尋找著金蛋兒的身影,終於在隊伍末尾找到形單影隻的小胖子。
    小胖子低著頭,手裏還拎著早晨的包子,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小胖子見我來了,張開白嫩的小胳膊向我衝來,一下撲進我懷裏,哭了……
    “怎麽了?”
    我被這孩子哭的有點兒發愣。
    “爸爸,周小美不收我早餐,她說我是小流氓,包子也是臭的……”
    我恍然大悟,然後啞然失笑,合著這小變態今天失戀了。
    “男子漢不哭,站直了擼,她今天不收你明天接著買,拿包子砸死她,不怕她不動心。”
    我隨口安慰著金蛋兒,當年我就是這麽追林婷的,蛋炒飯每天早晨都會準時扔到林婷桌子上,直到這個矜持的女孩兒把每天從天而降的蛋炒飯當成了習慣。
    可我那時候沒想到,費盡心機追到的女孩兒會在今日變成一個如此可怕的女人。
    “張一凡,你真聰明。”
    這孩子得了我真經,誇我一句。
    我心裏有事兒,沒心情和他貧嘴。
    “金蛋,方老師的手機還給她了嗎?”
    我問道。
    話剛出來,金蛋兒又不高興了。
    “今天……方老師沒來,是隔壁班劉老師代課,劉老師不如方老師好看,我都沒心情舉手回答問題了……”
    我發現了,在這孩子眼裏,女人的顏值大於一切。
    “沒來?!方老師病了?!”
    我楞了。
    “不知道,好像老師們也不知道方老師去哪裏了……”
    金蛋茫然搖頭,好似一塊石頭狠狠砸在了我心裏!
    方唐唐……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