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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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康嬸壓低嗓門,“聽說麻瓜村前些日子丟了整袋鼠藥,今早老竇去商議春耕,正巧撞破這樁醜事。”
    她搖頭咂舌,“往自家院裏招災引禍,你說這餘狗蛋是不是早得了失心瘋?餘多壽當場氣得背過氣去,攤上這麽個孽障。”
    晏陌遲忽然抬眼:“那些老鼠可曾竄到別處?”
    “怪就怪在這兒。”康嬸撓頭,“鬧騰完都死在院裏了,半隻都沒溜出去。”青瓷茶盞磕在石桌上,晏陌遲唇角微鬆——昨夜借著月色埋的誘鼠草,果然沒白費功夫。
    老郎中捋著山羊須:“暴斃的老鼠?”
    “全僵在牆角呢。”康嬸狐疑地打量眾人,“你們今日怎的這般上心?”
    三雙手齊齊擺動。
    餘巧巧往藥爐裏添了把柴:“隨便問問。”
    老郎中抓起蒲扇猛扇火苗。晏陌遲垂眸翻動書頁,端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隻有簷角麻雀瞧見,昨夜三更時分,這三道黑影如何將浸了癲鼠散的餌料,精準投進餘家大院每個鼠洞。
    此刻餘巧巧摩挲著袖中藥瓶,那能讓鼠群先發狂後暴斃的奇藥,正泛著幽幽藍光。
    “師父。”她剛開口,老郎中把搗藥杵往臼裏重重一磕:“想都別想!配這藥耗了我三錢雪山蟾酥、五株百年老參,本是治癔症的藥引!”
    見徒弟蔫了,老頭兒又心軟道:“若非那混賬往你家田地投毒鼠,為師斷不會破例!”
    西廂傳來翻書聲:“《毒經》第七卷載,癲鼠散遇月光則效增三倍。”餘巧巧噗嗤笑出聲,被師父瞪得縮脖子:“徒兒定好生學製藥之道。”
    此刻餘家大院死氣沉沉。
    餘狗蛋蜷在柴房啃指甲,嘴裏嘟囔“鼠爺爺莫吃我”。餘多壽癱在床上咳血,連裏正送來湯藥都閉門不納。唯有柳氏滿村亂竄見人就嚷:“定是餘巧巧供的狐狸精作祟!那些耗子成精了,專啃我們餘家人心肝!”
    村頭老槐樹下,幾個婦人嗑著瓜子嗤笑:“我親眼見餘狗蛋往驢車塞麻袋,那吱吱聲隔著二裏地都聽得真真兒的!”
    “可不是?前日他家灶房塌了半麵牆,滿地鼠屍臭氣熏天”
    裏正敲著銅鑼穿街而過:“麻瓜村失竊案已了結,餘家人既已遭報應,此事不必再提!”轉身卻對賬房先生歎氣:“餘狗蛋偷鼠藥想害人,反被鼠群毀了自家祖屋,當真現世報!”
    ……
    日頭剛偏西,七八輛木板車吱呀呀碾進村口,車上堆的全是青葉子夾竹桃。
    老竇在外頭奔波一天一夜,第二天大清早拉回來三車豆油渣。村裏人翻箱底湊蜂蜜的,摸黑上山割野蜜的,灶房院牆根底下全是搬石磨的動靜。
    老郎中叉腰站在曬穀場上吆喝:“石碾子全推出來!磨盤不夠使的來東頭借!”
    全村老爺們分三班倒,磨夾竹桃的、熬油渣的、兌蜂蜜的,土地廟前頭排起長隊。
    男人們把夾竹桃枝葉塞進石磨,磨碎了兌水出漿。小崽子們抱著陶罐跑來跑去,漿水在地窖存了三缸還不夠。
    竇大嬸扯著嗓門喊女人們集合:“手頭活計都放放!巧丫頭要教做殺鼠的蜜丸子!”
    餘巧巧剛挽起袖子,抬頭瞧見餘承歡擠在人群最前頭。這丫頭穿著半舊藕荷色衫子,辮梢係著紅頭繩,眼睛亮晶晶的。
    “喲,狗蛋家的也來了?”王二媳婦拿胳膊肘捅捅身邊人。幾個婆娘偷瞄著餘承歡後脖頸,等著看笑話。
    可這丫頭手腳麻利得很,油渣搓得比誰都快,甜滋滋地喊這個嬸那個嫂,倒把幾個碎嘴婆子喊得臊眉耷眼。
    “要我說,上回巧丫頭掉陷阱那事”李寡婦舀著蜂蜜突然冒話,“保不齊就是狗蛋使壞!”
    “可不!自家親妹子都敢往火坑推!”孫大娘往石臼裏砸著油渣接茬,“可惜承歡這丫頭,模樣比年畫上的仙女還俊,攤上這麽個混賬哥哥”
    這些話順著風飄到西牆根。戚大嫂撞了下餘巧巧:“聽見沒?那丫頭逢人就說要和家裏劃清界限。”
    餘巧巧低頭搓著油渣丸子笑:“嫂子咋看?”
    “黃鼠狼給雞拜年!”戚大嫂呸掉嘴裏的瓜子皮,“你瞧她那雙眼,轉得比磨盤還快!”
    餘巧巧捏丸子的手頓了頓。
    原著裏餘承歡確實在這當口和家裏決裂,為著跟晏陌遲在山裏過夜的事,硬扛著爹娘要錢的無理要求。眼下晏陌遲那邊她甩甩頭,繼續幹活。
    曬場上突然炸開驚呼。老竇舉著賬本從土地廟衝出來:“第七缸滿了!再來兩缸就能把後山鼠窩端幹淨!”
    男人們吼著號子推磨,女人們把蜜丸子碼成小山。餘承歡抹了把汗,紅頭繩在日頭底下晃得紮眼。
    午飯時分,餘巧巧扒拉著碗裏的糙米飯,裝作不經意開口:“村裏都說餘承歡命苦,攤上那麽個家,偏她自個兒是好的——你怎麽看?”
    晏陌遲筷子都沒停:“不怎麽看。”
    康嬸和老郎中撂下碗去忙活了。
    餘巧巧正琢磨著再編點瞎話,突然聽見碗底磕在木桌上的聲響。晏陌遲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騙人害命的勾當,擱在從前早該拖去亂葬崗。”
    “可大夥兒都說她是被餘狗蛋逼的。”餘巧巧嗓子發緊。
    “旁人說你就信?”晏陌遲突然傾身逼近,“那你呢?”
    粗瓷碗哐當砸在桌上,餘巧巧慌慌張張站起來:“我吃好了!”
    “躲什麽?”身後傳來低啞的質問。
    她僵在原地,聽見木凳拖過地麵的刺啦聲,“你成天替她說好話,可你倆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井繩絞著軲轆吱呀作響,餘巧巧攥著門簾的手指節發白。青年拎著水桶經過時帶起一陣風,“我如今是戴罪之身,病秧子一個,用不著閣下費心劃清界限。”
    “我不是這意思”餘巧巧轉身隻看見灶房晃動的布簾。院子裏斧頭剁進木樁的悶響震得人發慌,康嬸在廊下直跺腳:“姑爺喲!剛吃完飯別使蠻勁!”
    柴火垛轉眼堆得老高。
    餘巧巧扒著門框偷看,那人後頸的汗珠子在日頭底下亮晶晶的。她鬼使神差湊過去:“傷還沒好透呢。”
    晏陌遲直起腰抹了把汗,破天荒衝她笑了笑:“總不能白吃白住。”
    水桶晃出來的水花濺濕了粗布褲腳,他拎著水桶大步流星往灶房走,背影單薄得像片秋風裏的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