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廠，周蔓把謝言華送進房間，才回屋休息，心裏感慨萬分。
    她沒想到，看似在這麽幸福的家庭長大的謝言華也會有這麽一個父親，好在她還有一個優秀的母親。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想起李慧娟，本已經平靜的心口微微一顫。
    她們母女才該是世上最親密的人，為什麽李慧娟能如此果斷地將她當做工具，榨幹她的所有價值，卻心裏沒有半點愧疚？
    還有周文書和周文哲，他們身上與自己流著一樣的血，他們怎麽能這麽心安理得地吸幹她最後的血？
    周蔓久違地感到一絲說不出的悵然，看著窗邊的月沉默片刻，心裏那一絲波動又漸漸歸於平靜。
    沒必要想那麽多，馬上就到開庭的日子了。
    雖然她不會有任何罪，但涉及人命，還是需要她去一趟。
    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第三大隊的那件事終於開庭，她等著看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周文書到底會怎麽掙紮。
    ……
    開庭當天，萬裏無雲，蟬鳴陣陣。
    開庭之前，周蔓聽見周文書要找自己，最後還是選擇跟他在開庭之前見一麵。
    她心裏沒有半分心軟，她隻是好奇，周文書到底能狠心到什麽程度。
    進屋，開門時周蔓隻見到一個瘦弱的背影。
    周文書穿著囚服，身影枯瘦，像是風一吹就能吹散，他聽見聲音，轉頭看清她是眼睛瞬間亮起來，顯得有些嚇人。
    “蔓蔓！你怎麽才來看大哥？”
    他大步要跨到周蔓身邊，卻被獄警警告道：“周文書，老老實實別動！好好說話，老實點！”
    周蔓表情淡淡，欣賞著周文書此刻的狼狽。
    這算是報應？
    夢中，是自己代替宋秀蓮下鄉，最後一身病痛慘死在第三大隊的豬圈。
    此刻她看著周文書憔悴，隻覺得活該，甚至想起他說那句，“蔓蔓，下鄉沒什麽，你就當是為了我們，稍稍忍一忍，過段日子我就想辦法接你回家。”
    這就是他口中的下鄉沒什麽。
    周蔓嗤笑出聲。
    周文書卻沒察覺她的冷漠，近乎崩潰地訴苦道：“蔓蔓，隻有你是在乎我的，我看透了周家那些人，你知道嗎，我這幾天一直在想辦法聯係他們，可周偉明和周文哲甚至不願意給我回信，連看都不來看我一眼。”
    “還有宋秀蓮！”
    提起她，周文書臉上瞬間猙獰，“這個賤人，我原來可是把她當做我的親妹妹啊，我對她哪有半點不好！她連信都不願意回，也不願意來見我，甚至告訴公安，讓他們不要去找她，她不是周家人！”
    周蔓看得心裏好笑，淡淡道：“不不不，她就是周家人，她是你的親妹妹，是周偉明的親女兒，怎麽不是周家人？這不是你們說的嗎？”
    周文書忽然落淚，“不！蔓蔓，我明白了，隻有你才是我的親人，隻有你是真的在乎我，隻有你真的把我當做親哥哥！蔓蔓，原來家裏隻有你對我最好，我後悔啊，我當初為什麽就看不破他們的虛偽，居然傷害你！”
    “蔓蔓，隻有你願意來看我，你是不是心疼了？”
    周文書被關了太久，瀕臨崩潰，“你把哥哥救出去，好不好？以後我隻是你一個人的哥哥，我一定會對你好！”
    “蔓蔓，哥哥以後會娶廠長的女兒，到時候我會帶著你一起去過好日子！”
    周蔓心裏猛地一震，所有的冷漠在他這句話中破碎，心裏掀起如巨浪般的怒意。
    周文書在現實中，沒有跟任何一個廠長女兒有交集。
    他娶廠長女兒是夢中的事，難不成他也看見了那個夢？
    所以眼前的周文書，也知道了夢裏的事情，知道她被他們丟棄在鄉下，慘死在豬圈，最後所有人踩著她上位的事情？
    周蔓緊緊盯著他，這一刻，所有仇恨都有了清晰的目標，她再也沒有半分猶豫，甚至恨不得讓周文書嚐遍自己夢中所受的痛苦。
    “你活該。”
    她冷笑，語氣越來越冷，“你根本不是因為我而愧疚，你隻是因為自己棋差一招後悔，後悔沒有洗幹淨我的血，後悔周家其他人沒能像當初的我一樣，乖乖地給你吸血，不是嗎？”
    周文書是什麽時候知道那個夢的？
    周蔓腦海裏冒出這個想法，可很快，她又覺得這不重要。
    無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都不重要了，周文書沒有一點愧疚，也沒有半點彌補的想法，他隻是後悔自己沒能吃到所有好處，踩著她步步高升。
    “蔓蔓，你在說什麽？”
    周文書心裏猛地一沉，卻還一臉沉痛地哭訴道：“我怎麽可能吸你的血？我是你的親哥哥啊！你救救我，以後我會娶廠長女兒，到時候，我隻會讓你一個人享受好日子，絕對不會再看周偉明他們！”
    周蔓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被獄警摁住的周文書，看著他眼底燃起希望，才緩緩開口道：“你還想娶廠長女兒？周文書，你應該先去坐牢，然後在牢裏好好想想下半輩子怎麽過，是餓死還是去種田。”
    “就是不知道你能關多久，等你出來之後，先不說我，就是大隊長一家也絕不會放過你。”
    周蔓嗤笑一聲，繼續說：“還有，我今天不是來看你的，周文書，你忘了，今天是開庭的日子，我是來送你下地獄的！”
    周文書瞬間睜大眼，心像是被狠狠捶碎，瞬間疼得喘不過氣。
    她怎麽能那麽說？
    這麽久了，周家沒有任何人搭理他，他漸漸把周蔓當做最後的希望。
    畢竟當年的周蔓多聽話，隻要他稍稍周蔓，周蔓都會擔心他為難，立刻去把事情解決，或者忍著委屈不再追究。
    所以他根本不後悔當年換了孩子，讓周蔓來到周家。
    她原來那麽聽話，怎麽就不能一直聽話下去？
    周文書近乎癲狂地看著她，死死盯著周蔓眼底的冷漠，心口疼得他麵色扭曲。
    他不能坐牢！
    “周蔓！”
    他終於忍不住，看著周蔓要抬腳離開，心裏慌了神，大聲說：“你到底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你救救我，這世上隻有我和李慧娟清楚，李慧娟就算死都不會告訴你！”
    “隻有我！隻有我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