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書的話可信嗎？
    她甚至不需要半分遲疑，都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半句真相。
    可她的身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周文書將這當做可以要挾她的工具，甚至屢屢在關鍵時候想要以此做交易，說明這件事在他心裏的分量不輕。
    可這件事的分量越重，周文書就越不可能真正告訴她。
    就算她今天把他保下，出門之後周文書保準開始說謊。一個沒有同理心，對與自己相處了十餘年的妹妹沒有本分憐憫的人，嘴裏不會有半句真話。
    隻是她停在那裏，周文書一看，心裏頓時升起一股希望，連忙喊話：“蔓蔓！我真的把你當做親妹妹，可……這件事家裏隻有我清楚，你就算去找周偉明他們也不可能問出半句真相。”
    他死死擠在鐵欄上，擠得麵色扭曲，眼底滿是癲狂，“蔓蔓，你就不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你就不想找到自己的家人嗎？你真的不在意嗎？”
    “我知道，你最重感情了。你剛回家時候，看著家裏的每一個人眼神都是帶光的，都希望我們能看見你，不是嗎？”
    周文書清楚，當初的周蔓將親情看得無比重要，所以他有自信，周蔓一定會因為這件事動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周蔓對親情那份渴望有多濃烈。
    所以，當她知道周家人根本不是自己的親人，肯定會更加渴望找到真相，找到自己真正的親人！
    隻要他能利用這一點，那周蔓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離開他，他一定還能像夢裏那樣踩著她步步高升！
    周蔓腳步頓了頓，隨後轉身對獄警說：“你好，我懷疑周文書還跟兒童拐賣案件有關，要再次報警，剛才的話您都聽見了，能當做證據嗎？”
    獄警點頭，鄭重道：“周同誌放心，我們為人民辦事。”
    “什麽！”
    周文書不敢置信，瞬間破音，“周蔓！你！獄警同誌，剛才那些話都是我亂說的，周蔓就是我的親妹妹啊，她從小到大都有人看見，鄰居們都能作證。”
    他恨恨地盯著周蔓，眼神冰冷刻骨，“你真是一個白眼狼，當初我家裏隻有我對你好，你就一點不記得？”
    “周蔓！周蔓！你這種白眼狼就該一輩子孤獨終老！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親人，也絕不可能有人願意對你敞開真心，沒有人為你收屍！”
    周蔓聽得麵色平靜，等他崩潰竭力躺倒在地上，才忽地笑笑，“周文書，你說的這些話，每一句都已經不成立了。”
    “我現在有了真心接納我的家人，嶽家為我準備了一個房間，隨時歡迎我回家，就算我不在家裏也不會有人占據的房間；
    我還有了愛我的丈夫，他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過去都告訴我，還非常出色，能掙錢養家，也能洗衣做飯，對我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我能健康平安，跟他相伴一生；
    或許你也不知道，我現在多麽優秀，我是203廠冉冉升起的新星，我是被表彰的優秀員工，以後還會是師傅的接班人，所有人都不會也不能忽視我的光芒！”
    周蔓說著說著，是真的笑出聲，眼底笑意真切，“周文書，離開你們周家，我過得很好，以後還會更好！你就是個陰溝裏的老鼠，我絕對不會被你蒙騙，也再不會讓你吸我半口血！”
    “至於真相？”
    “我相信公安同誌，等今天庭審結束，我就去立案，我絕對會找到真相！如果是真的，那我絕對會讓所有跟這件事相關的凶手付出代價，如果是假的，那你企圖編造事實做假證，這足夠讓你再多吃幾頓牢飯！”
    周文書像是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上，聽著周蔓一字一句地闡述事實，隻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丟入冰天雪地，從心口到四肢被一點點凍上，冷得他直大哆嗦。
    他絕對不會說出真相！
    他要讓周蔓這輩子都後悔，這輩子都找不到自己的親人！
    他心裏這麽想，卻下意識看了一眼獄警，整個人一抖，心神恍惚。
    他真的能在公安的調查下守住真相嗎？
    他開始顫抖。
    周蔓滿意地看了一眼，周文書鼻子眼淚唰唰往下掉，根本看不出他原來是個文質彬彬的老師，臉上隻剩下囚徒末路的癲狂。
    “謝謝您。”
    她對獄警頷首，溫和道：“麻煩您待會跟我一起去公安局，幫我錄一段口供。”
    獄警笑了笑，故意加大音量說：“這都是我該做的，周同誌，203廠的領導們早就交代大家夥照顧您，您可是上邊所有人都重視的明日之星，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配合，爭取早日讓您早日找到真相！”
    周文書聞言猛地抬頭，看著周蔓大步走出陰暗的牢房。
    一束光刺眼地照在門前，隔開牢房與門外世界，周蔓走到光影分割處時，他恍惚了一下，隨即像是被陽光刺到眼睛的老鼠一樣，死死蜷縮起來。
    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初周蔓沒離開周家，那現在自己是不是就會和夢中一樣，成功娶到廠長女兒，又成了學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導主任？
    他這一下才覺得痛苦又被無限放大，像是野獸一樣嗚嗚地嗚咽，滿心絕望。
    門外，周蔓看見謝言華在等著，加快腳步，忍不住笑起來，“走，我跟他說完了，你都沒看見，周文書現在多活該！”
    謝言華笑著點點頭，撥開一顆糖塞進她口中，“嚐嚐，待會兒我隻能在聽眾席等你。”
    說到這裏，他沉默片刻，無聲地將周蔓眼角的淚水拭去，然後輕輕抱住她，“但是我一直在，隻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
    原來她哭了？
    周蔓下意識伸手擦擦臉，掌心驟然傳來一陣涼意。
    她有些苦澀地笑笑，其實她很在意這個真相，但她不信周文書會告訴她，隻能求助公安，再盡全部力氣尋找。
    某種意義上，周文書確實成功讓她痛苦了一瞬。
    她在意親情，所以這句話無論是真是假，都會讓她糾結。
    可她絕不會為了真相就放過他！
    不遠處，一身軍裝的壯碩男人神色冷然，伸手微微調整了一下腰側的配槍，轉頭問：“今天有案子要開庭？是什麽事。”
    警衛員行禮，看見男人肩上的勳章，瞬間立定道：“報告程少校，今日審理一起自衛反殺案。”
    程淩雲眉心一擰，“反殺？告訴你們長官，我先去看看，過會兒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