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兄妹兩人間，完全不見一點溫情。
    周蔓看著她們，就不住地想起周文書，心裏冷意稍濃，甚至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都不自知地眉心緊皺。
    她想，但凡周文書有程淩雲對程明月的半點真心，她或許都狠不下心見他落得今天這般下場。
    對往日的周蔓來說，收獲的每一分溫情都像是即將凍死之人碰到的火光，熾熱而難忘，僅僅一點，就能讓她飛蛾撲火般地想要將自己全部的心送給對方。
    周家多可恨！
    她眼神漸冷，看著程淩雲的目光帶上幾分不自知的複雜，心裏思緒雜亂。
    她想，如果程淩雲是自己的哥哥，那她……
    周蔓掐了掐手心，強迫自己停止幻想，冷眼看著麵前的鬧劇。
    “我是程明月啊！”
    程明月忽地大哭出聲，指著程淩雲，“要是爸媽和爺爺奶奶知道你欺負我，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程淩雲垂眸，月光綽約，將他輪廓分明的臉勾勒出一股冷沉。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程明月，你該慶幸你是我的親妹妹，不然你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勾勾唇角，心裏被疲倦淹沒，“小李，把人送回招待所，然後讓一個女同誌看守，絕對不允許她離開房間！”
    小李趕緊點頭，“是！”
    程明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近乎歇斯底裏地衝著周蔓大喊，“你滿意了嗎？周蔓，看我這樣子你是不是很得意！連我大哥都能被你勾得神魂顛倒，你這個狐狸精，你給我等著！”
    等她寫信回家，告訴父母和其他長輩，程淩雲居然被一個狐狸精勾住，居然欺負她這個親妹妹！
    她心裏滿是委屈，死死盯著周蔓，要不是周圍有人阻攔，她現在已經衝上去狠狠咬在周蔓臉上，讓她再也不能用這張臉勾引男人。
    “大哥！”
    她在程淩雲冷漠的眼神中心口一痛，最後還是浮現出幾分慌張，大哭道：“你怎麽能為了一個外人欺負我？就算你真的喜歡她，可你說過，我是你這輩子最愛的妹妹啊，你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人委屈我！”
    程淩雲冷漠地和她對視，嗓音冷戾如刀，“程明月，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機會。”
    “不回去？那你從今天開始，別想從我這裏拿半分錢。”
    是她不想要自己這個哥哥。
    程明月一聽，心裏莫名有些慌，可一想，從小到大自己闖了不知道多少錯，大哥從來都沒有真的跟她計較。
    雖然她很怕程淩雲，可她不得不承認，程淩雲對她這個妹妹非常上心，隻要她不犯錯，她要什麽，程淩雲都能給她找來。
    “你……”
    程明月想到這裏，心裏鬆口氣，不願意服軟，狠狠瞪了周蔓一眼就離開。
    她離開，像是帶走了所有的聲音。
    四周瞬間靜下來，周蔓的目光下意識停留在程明月的背影上。
    在家人的寵愛中長大，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周同誌。”
    程淩雲高周蔓一個半頭，此刻看向她時卻心裏卻有些緊張，嗓音稍暖，“抱歉，程明月不懂事，我會補償你。”
    他看著周蔓和母親相似的一張臉，心裏不住地顫抖，陡然生出些莫名的期待，“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接受？”
    周蔓回過神，笑了笑，“沒事，你是江姨的侄子，我怎麽可能跟你計較這點小事？程明月的事情，我都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做的事，不該牽扯到你們身上。”
    程淩雲啞然，看著她滿心不在意，不自知地歎了口氣。
    若是程明月能有她半分懂事，他都不至於寒心到這種地步。
    程明月未出生前，他曾有過千百種設想，可所有幻想都隨著程明月長大而一點點粉碎。
    他有時甚至會想，程明月真的是自己妹妹嗎？
    但很快，他想到程明月的心髒病，就暗罵自己混蛋，把這點想法全部收回。
    程淩雲心裏的苦澀又一點點蔓延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其實開庭那天，我也在現場。”
    周蔓頷首，“嗯，我看見你了，不過當時我們還不認識，不知道你就是江姨的侄子。”
    聽見她說還記得自己，程淩雲語氣不自知地更暖，“周同誌，你非常勇敢。”
    勇敢嗎？
    周蔓聽著這句話，心裏歎了口氣。
    “這樣問或許有些冒昧，可……”
    程淩雲看著她那一張跟母親相似的臉，還是又問，“周同誌，你從小是跟大哥生活嗎？開庭那天，我沒看見你的家人。”
    “你是雲省人？”
    聽人問起這些，周蔓已經不覺得悲傷，語氣淡淡道：“我已經跟周家斷絕關係了。我的生父剛和我簽下斷絕關係書，我的生母因為想要把我賣給傻子換彩禮，現在還在牢裏關著，至於我的哥哥？”
    “他叫周文書，你在法庭時應該都聽見了，他現在是我的仇人。”
    周蔓說完，自己都覺得驚訝。
    她一向不喜歡跟陌生人說太多，可今天麵對程淩雲，她居然這麽毫無防備地把自己所有背景都說完了。
    或許是她從程淩雲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她原來對周家人感情的渴望，也和程淩雲對程明月的一樣，他們都沒有得到回應。
    周蔓想清楚，沒了繼續聊下去的欲望，禮貌地笑笑，說：“我在這裏等師傅。”
    話說出口，她頓了頓，忽然有些尷尬地說：“抱歉，我剛才居然忘記說，師傅去找你了，想要邀請你明天去家裏吃飯。”
    她怎麽把這件事忘了！
    好了，周蔓揉揉鼻尖，心想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一次性想太多事，不然腦子會罷工。
    “嗯？”
    程淩雲看她臉上不再是一貫的冷淡，忍不住笑笑說：“沒事，警衛員在。”
    說完，身後傳來一道驚愕的嗓音。
    “小周？怎麽淩雲也在？”
    “師傅。”
    周蔓笑著說：“我正在這裏等你，沒想到程同誌正好路過，他把我認出來了，問我是不是你的徒弟？”
    她沒提剛才程明月鬧的事，程淩雲也跟著點點頭，“嗯，我前幾天開庭時候見過周蔓，上次去家裏也聽見小姨念叨，所以才能把人認出來。”
    蔣建良一點不懷疑，妻子天天把周蔓掛在嘴邊，他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不錯，看來你們相處得很融洽。”
    他點點頭，看向程淩雲，“看來我剛才跑了個空？明天去家裏吃飯，你小姨和我都想好好看看你。”
    “對了，我再為你們正式介紹一下，周蔓，這是我的徒弟，也算我跟江迎的半個女兒。”
    說著，他看向周蔓，“小周，你可以叫淩雲一聲哥，淩雲相當出色，你們以後可以多交流交流。”
    叫哥？
    周蔓微微一頓，下意識抬頭看向程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