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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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外傷救治談到內症調理,從常見病症說到疑難雜症。
    傅穎芝時而凝神傾聽,時而提出獨到見解,神醫則時而撫掌讚歎,時而耐心解答。說到興起處,神醫甚至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案幾上比畫起來。
    窗外的日影漸漸拉長,書房內的茶換了一壺又一壺,不知不覺便已日上三竿。
    神醫望著對麵這位年紀雖輕卻氣度不凡的伯府三小姐,不由再次感歎道,“三小姐方才對於‘幽門十二針’的獨到見解,實在令老夫茅塞頓開。”
    他輕啜一口茶,忽而抬眼問道,“不知三小姐師從何人?”
    傅穎芝抿唇淺笑道,“偶得西域奇人相傳,胡亂學了些皮毛罷了。”
    “三小姐過謙了。”神醫放下茶盞,見傅穎芝似有所隱瞞,便也沒再多問,隻是再次感歎道,“三小姐這一身醫術,老夫活了大半輩子也難得一遇。若就此埋沒,實在是天下蒼生的損失啊。”
    傅穎芝聞言,垂眸沉吟片刻後,輕啟朱唇,“先生適才說的‘以慈悲為鼎,以岐黃為薪’的道理,當真令穎芝如醍醐灌頂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牆角那盆半枯的蘭草上,記憶中那些病患蠟黃的麵容、枯瘦的指節,以及病榻上痛苦的呻吟聲,都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若有所思道,“要是真能在此處開間醫館……”
    神醫聞言,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震,茶水濺出幾滴在潔白的衣袍上也不甚在意。
    他激動地站起身,朗聲道,“三小姐當真如此想?”
    見傅穎芝點頭,他朗聲笑道,“好!好!若三小姐真開了間醫館,老夫定當全力相助!”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更漏聲,已是午時三刻。
    二人這才驚覺時光飛逝,神醫連忙起身道,“不曾想竟聊到這個時候,耽誤三小姐了。”
    傅穎芝福了福身,笑曰,“能得您賜教,穎芝榮幸之至,何談耽誤?”
    二人遂起身欲走,傅穎芝忽將聲音壓低幾分,對神醫道,“今日之事,還望您莫要在府中細說穎芝醫術深淺。穎芝...終究不願太過招搖。”
    神醫深知世家水深,聞言點了點頭道,“三小姐放心。”
    “還有一事相托。”傅穎芝福了福身,“那日我偶然發現府中安姨娘有喜,稍後出門,眾人必會詢問今日所謂何事。還望神醫……”
    “老夫明白。”神醫輕輕一笑,道,“不如三小姐這就與老夫同去給伯爺報個喜?”
    ……
    府中正廳內。
    敬文伯坐在主位上,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茶杯,似有幾分不安。他身旁的溫氏搖著團扇,時不時地朝門外張望,眸中閃過一絲不耐。安氏,傅明月和傅靜安分坐兩側,靜默不語。
    因神醫此次登門事關重大,敬文伯特命全府上下齊聚正廳恭候,以示鄭重。
    見傅穎芝和神醫一前一後從內室走出,眾人慌忙起身相迎。
    溫氏見傅穎芝神色凝重,若有所思。而神醫卻步履如風,二人並未作過多交談,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精光。
    她上前幾步,對著神醫福了福身,柔聲道,“神醫,可是府上這三小姐又惹了禍事?”她聲音溫婉,卻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妾身在這裏替三小姐賠罪了,還請您莫要生氣。”
    神醫並未理會她,徑直轉向敬文伯,開口道,“貴府可是有人懷孕?”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鴉雀無聲。安氏猛地抬頭,見傅穎芝在神醫身後對她點了點頭,方才定下心來。
    敬文伯一臉茫然,正要開口否認,便見站在角落的安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妾身……妾身有孕。”安氏低著頭,低聲道。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敬文伯和眾人,又急忙補充,“隻是月份尚淺,妾身擔心胎兒未坐穩,便沒有相告。”
    敬文伯聞言,瞳孔驟然緊縮,猛地轉頭望向跪伏在地的安氏。
    要知道,敬文伯府已經多年沒有子嗣了。
    “這……這……”敬文伯激動得語無倫次,轉向神醫,難以置信道,“神醫,此話當真?”
    神醫點了點頭,朗聲道,"今日老朽在宮中與欽天監大人閑談,他觀天象算得一卦,說京城將有一不凡之子降世。老朽循著卦象尋來,不想竟應在貴府。恭喜伯爺了!"
    敬文伯下意識要喚府醫前來,忽憶起神醫就在眼前,便生生將話咽了回去,心中也再不疑有他。
    神醫與傅穎芝對視一眼後,看向敬文伯拱手作別。
    “神醫留步!”敬文伯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前去,臉上堆滿了笑容,殷勤道,“我送您出府!”
    溫氏站在原地,手中的團扇“啪”地掉在地上。她死死盯著安氏那還未隆起的腹部,塗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眸中閃過一絲狠毒。
    這幾日她確實察覺到安氏的反常,原想過些時日找個由頭查驗清楚再動手不遲,未料今日竟被當眾揭破。如今事已至此,再要動手怕是難上加難,思及此處,不由心中一陣懊悔。
    敬文伯府外,人頭攢動。
    府門開啟的刹那,圍觀的百姓紛紛踮足引頸,想一睹神醫風姿。
    隻見往日不苟言笑的伯爺,此時正一路小跑著跟在那白衣帷帽之人身後,滿麵春風,不時點頭哈腰地說著,"神醫慢走"、“改日定當登門拜謝”之類話語。
    一時間,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敬文伯旁若無人般負手而立與府門台階處,目送神醫的車架緩緩駛離,直到那輛漆黑的馬車轉過街角消失不見,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挺了挺腰板,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步伐輕快地轉身向院內走去。
    卻全然未覺,就在此時,一輛青布蒲簾的馬車正碾過青石板路,緩緩朝著敬文伯府的方向駛來。
    車簷下懸著的一方巾幡隨風輕揚,幡角繡著的暗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似在宣告著主人的身份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