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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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少主!王——”
    “噓!小點聲,不是說了嗎,在這兒暫時別叫少主。”
    “額?不叫少主叫什麽?”
    “.......你可以叫我月大人。”
    心一眼睛大亮:
    “哇!月大人!好威風的名頭!是和王揚的神使大人一樣的嗎?”
    寶月眼神飄向一邊,含糊道:
    “差不多吧。”
    心一又興奮又崇拜,聲音裏滿是驚歎:
    “好厲害!我原來以為在這兒隻有他厲害!原來少——月大人也這麽厲害!”
    這倒是真的,我們兩人臨危不亂,聯手製服宜都部,以俘虜之身,做到蠻人之主,能不厲害嗎?
    寶月挺直腰板,淡定道:
    “也還行吧......”
    “少月大人就別謙虛了!即使是心一被抓,也未必能成為心大人或者神使大人的!”
    寶月翻了個白眼:“什麽未必能,你是根本沒一點機會好不好......還有什麽少月大人,是月——”
    “月奴大人!這碗酒敬你!我一個粗人,也不太會說話,就祝月奴大人永遠侍奉在神使大人左右......”
    成寨一個頭人雙手捧著酒碗叨比叨。
    心一小嘴張成O型。
    寶月臉上發燒,想鑽地縫兒......
    ......
    寶月這邊又被揭老底,又看王揚、陳青珊不順眼,自然鬱悶,和酒宴歡樂氣氛格格不入。
    和她同樣鬱悶,同樣格格不入的是昂他。
    從坐下來開始,他就一杯杯喝悶酒,即便方才王揚講未來生意規劃時滿帳沸騰,他也隻是牽拉著腦袋,興致缺缺地晃著酒碗。
    王揚之前就撫慰過昂他,見狀便又過來安慰了幾句,結果昂他酒勁兒上來,話匣子徹底收不住了。
    “......公子,有些話,嗝,我本來不好講......但要是......嗝!不講!我這心裏頭,堵得慌!”昂他眯縫著的醉眼,狠揉自己的心口,一副難受得要死的模樣。
    王揚拿過昂他酒碗:
    “我都知道,你別喝了——”
    昂他直接拿起酒壺,仰脖灌下去,然後噴著酒氣,通紅的眼眶裏泛著水光:
    “公子你就讓我說完!我昂他敢對盤王發誓!當時我真沒想說要與公子打!我要想打,我是大娵隅生的!我他媽傻啊我得罪公子!都是那個誰,哎我就不提她名字了,公子知道就行——”
    王揚拍拍昂他肩膀:
    “這事兒不是都說開了嘛——”
    昂他越說越激動,邊說邊比劃:
    “就那個姓蕭的!我他媽當時那麽勸她都不聽!我那麽問她,說你們打完又和好,那我成啥了。她立個眼睛在那兒說‘怎麽可能’,還說我杞人憂天,這小詞兒用的,說我憂天!我憂個大娵隅的天憂天!完了現在又在這兒‘神使大人’‘神使大人’的,這不是玩人嗎!拿我永寧部打著玩,還扯什麽公怨政敵什麽的,這是拿我們義興部的命不當命啊!!!”
    “這點我說句公道話,她之前確實是真想跟我打來著,也不是故意玩你,隻是後來被打服了,這才——”
    昂他低頭,捂著眼睛,聲帶哭腔:
    “可憐我的那些兄弟啊!我對不起他們啊!”
    動靜不小,鄰座幾人都看了過來。
    王揚看了幾人一眼,幾人馬上眼觀鼻,鼻觀心。
    王揚坐近一些,拍了拍昂他後背,聲音放低,誠懇道:
    “好了好了,這件事呢,雖然你也有偏聽偏信的責任,但歸根到底還是她不對。你放心,有我做主,等勒羅羅一回去,就讓他把抓的所有永寧俘虜,一個不少,都給你放回去!再讓蕭娘子送你一個綢緞鋪子作為賠罪,地界我親自幫你挑,必須是江陵城裏繁華地段的大商鋪!你什麽都不用操心,隻派個信得過的人負責查賬,其他的經營人手什麽的,都交給她弄,你就安安穩穩坐著收錢就行......”
    讓蠻部首腦在漢地有產業這回事,王揚一直都是認真的。當然,同時也是收買人心,不過這個事到底由朝廷出錢還是蕭寶月出錢,他暫時還沒想好,反正不是自己出。
    昂他猛地抬起頭,不僅哭意,甚至連醉意都消了幾分!
    “這......這合適嗎?她......她能同意?”
    王揚眉梢一揚,底氣十足道:
    “怎麽不合適?這是她應該的!誰讓她挑事兒的!放心,一切有我!”
    蠻部自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打敗了誰還管你這那的。昂他沒見王揚之前都擔心商路被自己打沒了!更嚴重一些甚至會給永寧部惹來滅族之患!悔得是腸子都青了。後來王揚親口說一切照舊,之前談好的歸附商路什麽的都不會耽誤,他心頭壓著的大石總算挪開了一些,可憋在心底的憤懣卻並沒有完全消散,被人當槍使了這麽一回,難道就這麽算了?
    可不算又能怎樣?還能去找那女人討說法不成?不說這漢家貴女的皇族和荊州背景,就說她是王揚的女人,為了永寧部的大局,也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也沒辦法出口這氣。
    所以隻能一個人灌酒泄憤,和王揚說也隻是圖個嘴上痛快,同時希望博個理解同情,讓王揚知道確實是蕭寶月挑唆的,自己也是受害者,萬不敢想能有什麽賠罪送產業的事!
    昂他激動得發顫,對著王揚就要行大禮,語無倫次道:
    “公子,我這,我這......你不光不怪我,還這麽幫我......我真是不知道......”
    王揚馬上扶住他,不讓他拜下去:
    “哎呀,咱們自己人之間,哪兒用得著這個!”
    昂他又要去拿酒碗:
    “公子我再敬你一碗——”
    王揚蓋住酒碗:
    “你喝多啦,這樣,這碗先寄下,等下回......”
    “不行不行!我有一句話想和公子說,如果不喝酒,我實在沒膽子說。”
    王揚無奈一笑,讓聖衛把自己的酒杯取來:
    “行,那我陪你飲一杯。”
    王揚本身不好飲酒,應酬的時候不得已喝上一點,應景而已。現在做主,也就開席時候象征性地舉了三杯,然後就開始換果漿喝,誰敢挑半分不是?
    現在主動陪飲,頓時有讓昂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捧起酒碗,與王揚酒杯鄭重一碰,隨即仰頭,一飲而盡,然後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肺腑裏掏出來一般,說道:
    “別看蕭貴人是皇室女,長得又美,但我今天一定說要說句話——公子能收她,那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王揚連咳幾聲,差點嗆到!
    寶月若有所感,眯著杏眼,望了過來......
    宴會沒完,又得傳報,說是荊州來使,送來一封書信。
    王揚拆信,信上說隻要釋放大齊宗室,便奉上黃金千兩,如若不從,但便派大軍蕩平宜都部!王揚把信給寶月看,寶月大喜,知道是自己的人到了,小心翼翼地求王揚放人進來。
    這一來就是三十多人!二十多匹馬!比整個宜都部的馬匹都多!有武婢,有扈從,殺氣騰騰,都是高手。
    一群人以憐三為首,幾經跋涉,風塵仆仆,見到寶月無事,終於鬆了口氣!全都伏地請罪!有的人手都在發抖,不是演戲,而是清楚——若是少主真出了事,那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活的。
    眾蠻見這些煞氣凜然、明顯是精銳的漢家武士竟對寶月行如此大禮,姿態卑微至此,心中大為震撼!連神使大人身邊的侍奴都如此了得,那神使大人本人在漢地的權勢,該如何深不可測啊!
    王揚讓人把憐三領到別帳,帶著蕭寶月、心一、陳青珊與之相見,沒想到憐三第一句就語出驚人!
    “巴東王反了。”
    “什麽?!!!”
    王揚、寶月俱是大驚!兩人都知道巴東王藏了反意,也猜到巴東王有可能會反,但都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很大。即便真反,也不是現在。畢竟從巴東王的角度,形勢根本沒有惡劣到要反的地步!
    王揚讓柳惔在自己入蠻之後派人去荊州打探消息,送到汶陽峽,這主要看荊州對使團遇襲的反應,尤其是看巴東王對自己死訊的態度,看巴東王是否造反隻占很小的一部分。寶月也一樣,她汲汲於找出巴東王通蠻的證據,所以才有這次蠻部之行,要是早知道巴東王造反,那還找什麽證據啊!
    正如李敬軒所說:“今日諸位皆覺我不應遽反,敵亦料我不應遽反。”巴東王反得實在是出乎意料,以至於兩人都開始思索是不是有什麽意外刺激了巴東王?比如會不會是王揖做了什麽動作?但任憑兩人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是王泰給王揚捏造的身份和告密信,讓巴東王下了最後的決心。
    別說王揚兩人,即便是王泰自己都不想到!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巴東王用王揚做錦緞通蠻的事,隻以為王揚是個能拿捏,又很合適栽到太子身上的人物。他要用王揚做一顆死無對證的棋子,抹黑太子已經對巴東王下手,由此讓巴東王和竟陵王聯手反擊,後麵還有後手,隻不過後手不由他負責。
    所以在王泰的眼中,他利用王揚一事,隻是連環套中的一套,可誰知道他誤打誤撞,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巴東王本來就對截殺不成的事疑心大作,現在知道王揚可能是太子的人,那王揚的接近也許從頭到尾就是個圈套!自己通蠻的證據一旦被太子拿到,太子豈會放過這個機會?死不死不一定,但罷州還都是肯定的了,廢爵幽禁也大有可能,那巴東王豈會束手就擒?索性直接反了!
    憐三壓下疲憊,繼續稟道:
    “......巴東王效漢高祖故智,率心腹騎衛,平晨馳入長湖營壘,奪軍權,縱兵出擊,大破王揖!
    然後馬不停蹄,支插永寧郡腹地,親帶騎衛衝陣,再破張玨軍!
    如今永寧已入逆王彀中!所過郡縣,守吏或降或走,莫敢攖其鋒!荊州之內,無人能抗!
    百姓謠雲:‘巴東虎,震荊楚,破城如破竹,摧敵如摧腐!’
    現在巴東王以平蠻為名,傳令聚兵,又封鎖各邊道!少主——
    快走吧!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