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故人難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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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憐三對於自家少主與王揚化敵為友,氣氛還如此融洽一事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甚至連好奇的意思都沒有,仿佛天生就該如此一般,繼續稟道:
    “.......張玨在交戰中被巴東王的一個親衛斬殺,王揖則逃至汶陽郡,汶陽郡得柳國公舊部之力,尚能保存,不過也隻是勉強守禦而已,根本無力......”
    “江陵情形如何?”王揚問。
    “江陵已徹底被巴東王掌控,文武上佐皆被拘扣在王府——”
    “樂別駕也被扣了?”
    荊州四上綱之中,和王揚關係最好的便是樂湛家了。
    “是。”
    “庾易呢?”
    “庾先生他們倒是沒敢動,不過庾宅所在街巷派了軍士把守,名義是保護庾宅家門清晏,以安其居。其他高門有勢而不從逆者,子弟亦被挾為人質——”
    寶月手拍心口,慶幸道:
    “還好還好,小星涵已經被接走了......”
    她之前看謝星涵被王揚所騙,心中焦急,又沒什麽好辦法,所以隻好使出大招——“告家長”。
    當然,她也不可能坑閨蜜,所以這個“告”不是告密,而是告訴謝家,謝家生意都處置完了,現在看來,自己這步棋走得真是太明智了!
    心中一塊石頭剛落地,便聽憐三道:
    “謝四娘子被扣在巴東王王府中......”
    “什麽?!!!”
    寶月大驚!!!
    王揚之前聽憐三敘述,已猜到幾分不妙,雖然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清楚地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氣血大湧,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不可能啊!難道謝家沒去接人?還是那蠢丫頭抗命不走???我早告訴過她!早告訴過她讓她趕快離荊!她為什麽不聽?!”
    寶月慌了神,又急又怒,大罵巴東王瘋癲卑劣,扣荊州士族也就罷了,扣謝星涵算什麽?!然後又罵謝家無能,連個女兒都綁不回去!同時深恨自己信中寫得太過隱晦,她不能和謝家說皇子內鬥的事,更不能提謝星涵和王揚走得近,隻能吐槽荊州防衛和柳憕被抓的事,現在看來,還不如直接跟謝朏說她女兒快被人拐跑了!就不信謝朏還能坐得住!
    王揚冷靜下來,問道:
    “別駕公子樂龐和庾家二公子庾於陵呢?”
    憐三頓了頓,說道:
    “也被扣作人質.......”
    王揚心中一沉,和他關係最好的幾個快被一網打盡了,又見憐三說話中有遲疑,預感更加不好:
    “還有什麽,都告訴我。”
    憐三看向寶月,寶月正在氣頭上,沒注意話題走向,見憐三看向自己不答王揚的話,還以為是有什麽情報不想公開,催促道:
    “他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看我做什麽?”
    憐三隻好直言道:
    “王公子的家宅已經被鎖,仆眾都關在裏麵,郡學也被強製停了課,祭酒劉昭下獄——”
    陳青珊忍不住“啊”了一聲,寶月則大怒拍案:
    “就是造反,也沒有平白鎖人私宅的道理!王揚為國使蠻!巴東王以何罪鎖人宅?!”
    “巴東王一黨誣王公子叔侄謀奪荊州,故意將行蹤泄露給蠻部,誘唆蠻人截殺,借此挑起荊州戰亂,然後趁亂以平亂之名,聚兵割據,欲逞不測之誌......”
    寶月忿忿道:
    “這種鬼話,就是連小童也騙不過!”
    憐三心想,民間還是有一些人信的,尤其在王揖“死而複生”,公開露麵聲討巴東王之後。另外不少人都在傳王揚來荊州就是為王揖前驅,從柳憕被抓,再到扳倒長史劉寅,都是王揚一手策劃,目的便是為了挑起漢蠻大戰,推王揖上位。
    所謂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眾,人必非之。王揚才冠荊州,風頭無二,眼紅的不知凡幾,隻是有琅琊王氏的名頭在,許多人心中平衡了不少,覺得王揚才高,也算“情有可原”,畢竟琅琊王氏嘛。
    王家的名頭再加上王揚之勢,嫉恨者雖然怨憎,但也沒什麽好辦法,又不敢與眾情相違,畢竟王揚人緣實在不錯,尤其在儒林中人望甚高,簡直有一代宗師的氣象,所以隻能陰陽幾句,暗中造點謠言,潑潑髒水什麽的,但根本掀不起浪來。尤其王揚入蠻遭禍,一死成神之後,連潑髒水的都暫時偃旗息鼓了,最多隻是針對王揚學問暗戳戳地發些明褒暗貶的議論,一來唬人抬己,二來泄憤舒心,但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足為道。這次王揚叔侄作亂的說法傳出,有些人自然免不了要推波助瀾一番,但除了堅定跟隨巴東王搏前程的,以及搞不清狀況的糊塗蛋,誰也不敢公開為這種說法站台,以防沾上附逆的罪名。
    但憐三覺得隻要少主和王揚不問,這些話還是不說了,不然徒惹生氣。
    王揚也不用憐三詳述個中情形,日光之下,從無新事,一聽憐三說了這個罪名,心中便有了預判,不過鎖他家宅還是很出乎他意料的,畢竟他從來沒公開和巴東王為敵過。
    巴東王黑王揖在情理之中,黑自己沒多大必要。就算因為便宜阿叔的緣故,連帶黑一下,那也沒必要鎖自己家宅啊,自己可沒得罪過他,雖然贏了幾次賭,但對於巴東王來說,應該是不僅不減分,反而加分的,並且以巴東王的性子,不至於這麽陰細,能想到鎖自己宅子?
    也正因為如此,王揚出使前才讓家宅一切如常,一是不打草驚蛇,防止巴東王看出來端倪,二也是王揚覺得就算截殺不成,巴東王也不至於對自己家下手,等一切塵埃落定,便托庾易把黑漢、阿五暗中送到汶陽郡和自己匯合,由柳惔罩著,這也是當初救柳憕的條件之一。
    至於家產能帶就帶,帶不走就讓庾易變賣折現,到時即使巴東王得知自己沒死,想要滅口,但有柳惔以柳家勢力相保,在汶陽郡城裏還是可以安然生活的。王揚甚至計劃到時候買座到臨近郡府的宅子,這樣更安全。可巴東王這一反,就把原定計劃打亂了。還有鎖宅關仆眾這件事,不太像是巴東王的手筆,會不會有人借機相害?
    王揚神色幾乎沒什麽變化,平靜問道:
    “為什麽抓劉先生?”
    謝星涵、樂小胖、庾於陵他們是人質,雖然扣留,但不至於太吃苦頭,可憐三說劉昭時用的是“下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劉祭酒公開為王公子正名,又闖王府,要求釋放謝四娘子和庾家二公子等人,被以言辭無狀、鼓動學亂之罪,鎖拿收監。宗測於街市中飲酒大罵,亦被下獄......”
    王揚沉默不語。
    陳青珊擔心地看著王揚,她知道,劉昭在王揚心中有很重的位置。如果劉昭提出什麽請求,王揚哪怕不是那麽願意,也會答應。就像去郡學講學的事,他哪怕再忙,也不會遲到。
    寶月不知道劉昭和王揚間的具體情形,但怕王揚有心理負擔,便勸慰道:
    “這是巴東王的立威之舉,以此震懾學林,恐嚇清流。劉、宗兩人一是經師,一是名士,正好拿來以儆效尤,但兩人素有名望,又是涅陽劉氏和南陽宗氏,巴東王心懷大誌,必要得世家襄助,此刻正是收攬人心、牢籠俊傑之時,不會拿他們怎麽樣的......”
    王揚看著憐三的眼睛,問:
    “巴東王有什麽話帶給我嗎?”
    寶月立即道:“你想多了。”
    同時以眼神示意憐三不要說。
    王揚看向寶月:
    “這事沒必要瞞,我自有我的消息來處,他若不告訴我,我就派人去汶陽峽問,一樣的。”
    寶月橫了王揚一眼,對著憐三沒好氣道:
    “說吧。”
    憐三躬身拱手,低頭稟道:
    “據傳巴東王對陣王揖時躍馬而出,邀王公子出來相見。王揖派人答‘吾家子弟,恥見亂臣賊子。’巴東王大怒,喊話言:‘語(告訴)王揚,若束身歸罪,可多相保。如吝一麵,則故人難全!’”
    巴東王這話說得模糊,“束身歸罪,可多相保”,這個“可多相保”是指巴東王會多多保全王揚,還是多保全其他人?還有這個“故人難全”,故人到底指的是誰?
    寶月心頭一跳,故作輕蔑笑道:
    “如此蠢劣伎倆也配拿來誆人?他話說得越含糊,越是外強中幹之證!你問他‘故人’是誰?他敢明說嗎?不用說謝星涵了,就說庾、樂兩家子,你讓他動一個試試?張玨是戰陣中殺的,自然不同。但巴東王要敢對手無寸鐵的高門子弟下殺手,那便是自絕於荊楚世家!別看他抓那麽多人質,其實都是帶刺的棘杖,握緊了紮手,不握就失了籌注,居然還想拿這個騙你,真是做得好夢!你不去他也不敢怎麽樣,你去了隻是白搭一個,不過是用來激你的話,這等拙計,連心一都瞞不過。”
    心一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我還沒來得及細想,也不太好這麽誇。我剛才主要在——”
    “閉嘴。”
    “哦。”
    寶月見王揚沉思不語,心中更憂,麵上輕鬆笑道:
    “你不會真信了吧?你如果這麽蠢,那我和你打賭,不管你去不去,巴東王都不會放人質的。”
    王揚靜默地站在原地,看著陽光透過帳頂的縫隙,形成一道清晰的塵柱,出神了數秒鍾,然後看向寶月,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我從來不做蠢的選擇。”
    寶月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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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梁書·柳惔傳》:“子響為荊州,惔隨之鎮。子響昵近小人,惔知將為禍,稱疾還京。及難作,惔以先歸得免。”所以原來的時間線上,柳惔本應在巴東王反前就離開荊州,但因為柳憕被綁一事,反而被任命為汶陽太守,又靠著柳家舊部守住汶陽不丟(見【作者說】),本書凡寫到曆史因王揚穿越變動之處,必有跡可倒查,有理可逆推,不會隨便一句蝴蝶效應了事。
    pS.我在dOU|音、小某|書上沒有賬號,也不會私信別人自稱我是東周公子南,《冒姓琅琊》的作者就是我什麽的,不要上當!!!如果有人自稱,你立即讓他開視頻背誦《圓圓曲》(開玩笑,我根本不會自稱)。用同名同頭像什麽的都無所謂,但如果有冒名行騙的行為發生,我會報案加律師大禮包,民刑雙究,不開玩笑......(王揚冒的是門第也不是冒真人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