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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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知意指尖輕點案上香譜,朱紅蔻丹停在“夾竹桃蕊香”的記載處:“妾身翻檢數日香籍,竟未尋得專述毒香的篇目。便想著將這些毒物另錄成冊,也好讓身邊宮人都熟記於心。就說這夾竹桃,磨粉入香可添韻致,然用量稍有不慎便能損人性命。若不將這些禁忌諳熟於胸,萬一錯拿誤用,豈不是平白丟了性命?”
    “愛妃思慮周全。”蕭潯頷首讚許,“待你編錄完此冊,須得給朕也謄抄一份。”
    謝知意眼波流轉,唇角漾開一抹嬌俏笑意:“陛下若不嫌棄妾身的字拙劣,自當抄錄一份奉上。隻是妾身辛苦謄錄,陛下可得賞些什麽才行?”
    蕭潯在她臉頰上,輕捏了一下,“朕定重重賞你。”
    “妾身會期待陛下的重賞的。”謝知意俏皮地笑道。
    帝妃閑話幾句,蕭潯便離開了,他還有一堆奏折要批閱。
    暖閣裏,謝知意坐在榻上抄錄有毒香料。
    正寫著,霜降慌慌張張跑進來:“娘娘,出事了!”
    “別急,慢慢說。”謝知意放下筆,抬頭道。
    “安選侍根本不是慈真公主。”霜降喘著氣說。
    謝知意詫異地皺起眉:“這話什麽意思?”
    “慈真公主在來和親的路上,跟一個護衛私奔了。金國的正使臨海大君就讓自己女兒淑善翁主,冒充慈真公主進了宮,成了安選侍。”霜降一口氣說完這個消息。
    謝知意愣了一下,問:“這事是誰說出來的?”
    畢竟之前沒人懷疑過安選侍的身份,她雖曾疑心過,但路途遙遠,也沒想過要去查證。
    “是金國有個被臨海大君迫害的司諫,逃到大虞後在登聞鼓院告狀。他拿出了淑善翁主的生辰八字和金國宗親府的密檔,還有伺候過慈真公主的老嬤嬤作證,說安選侍身上沒有慈真公主特有的朱砂痣。”霜降頓了頓,“陛下已經讓人把安選侍抓去審問了。”
    謝知意想了想,說:“臨海大君為什麽這麽做?慈真公主跑了,換個人就行,幹嘛讓自己女兒冒險?”
    一旁的穀雨說:“娘娘還記得嗎?安選侍曾跟娘娘說過,她以前跟著她父王來京都,見過陛下,一心想侍奉陛下。”
    霜降恍然大悟:“對!說不定是安選侍求她父王,讓她來冒充的。”
    “臨海大君答應,怕是想著女兒要是得寵,能在陛下耳邊說些話,幫金國做點事。”謝知意推測道。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安選侍沒受寵,還被降了位分,現在事情也敗露了。”霜降幸災樂禍地說。
    “這事和我們沒關係,別摻和,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謝知意拿起筆,繼續抄錄。
    謝知意能置身事外,可皇後餘少雲就氣壞了。
    之前她為了保住安選侍,舍棄了周德順,現在安選侍出了這檔子事,周德順已廢掉了,安選侍也保不住,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娘娘,安選侍不能再留了。”吟芳小聲提醒道。
    “送她上路吧,做得幹淨利落些。”餘少雲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聲音低沉而決絕地道。
    “娘娘放心。”吟芳退出去,安排人去滅安選侍的口。
    紅泥小火爐上,銀鍋咕嘟作響,羊肉蘿卜湯翻湧著奶白色的漣漪,蒸騰的熱氣裹挾著濃鬱肉香。
    謝知意執銀箸,夾起薄如蟬翼的羊肉,在青瓷碟的醬料中輕輕蘸取,緩緩送入口中,細細品味著肉質的鮮嫩。
    忽聽得夾棉簾子嘩啦作響,霜降裹著一身凜冽寒氣匆匆而入,“娘娘!安選侍歿了!”
    謝知意咽下口中羊肉,指尖微微收緊,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神色,旋即恢複平靜:“下手倒是利落。”
    霜降凍得通紅的手指攥著裙裾,挨著陳育琳坐下,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育琳,你說會是誰下的手?”
    陳育琳邊往爐中添了兩塊細炭,邊壓低聲音道:“誰得了好處,誰嫌疑最大。”
    謝知意舀起一勺羊湯,氤氳熱氣模糊了她的眉眼。
    望著碗裏浮著的翠綠蔥花,她語氣淡然:“沒憑沒據的,切莫胡亂猜測。”
    雖說懷疑是皇後餘少雲的為,但在宮裏,隨意揣測無疑是引火上身。
    膳畢,謝知意披上華貴狐裘,於廊下緩緩踱步消食。
    冬夜細雨如絲,順著青瓦蜿蜒成串,廊間宮燈在雨幕中暈染出朦朧光暈,將她的影子映得忽明忽暗,宛如一幅搖曳的水墨畫卷。
    “這雨纏綿數日,明日怕也是難見晴日。”謝知意望著雨幕,黛眉微蹙,輕聲歎道。
    陳育琳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溫言寬慰:“冬日裏本就如此,待這場雨過,許能見著暖陽。”
    寒風裹挾著細雨撲麵而來,寒意更甚,謝知意緊了緊狐裘,轉身回房。
    宮婢們早已備好熱水,她洗漱過後,褪去華服,上床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雨雖停歇,可地麵依舊濕漉漉的,積水倒映著厚重如鉛的雲層,不見半分日光。
    謝知意用過早膳,坐著轎輦,帶著隨行人,朝著啟元宮而去。
    沈太後定下的第二個三日之期到了,如今不僅有替罪羊,還有了安選侍這個死無對證之人,毒香案該落下帷幕了。
    慈寧宮內,餘少雲率領眾嬪妃魚貫而入,齊齊向端坐在鳳榻之上的沈太後行叩拜大禮。
    餘少雲呈上供詞:“母後,引香砂一案已然水落石出,罪魁禍首乃是安選侍。”
    她娓娓道來,詳述安選侍假冒慈真公主身份,被長門宮的楊綠芝知曉後,遭到威脅。
    楊綠芝逼她設法將自己弄出長門宮,走投無路的安選侍,先是利用婉貴儀製香之事,暗中將引香砂混入香料,而後又特意將含毒熏香轉贈楊綠芝,企圖滅口。
    至於周德順等人,不過是被她重金收買、利用的棋子罷了。
    貴妃方允嫻輕嗤一聲:“人都死了,皇後說什麽就是什麽。誰知道是不是往死人身上推罪名?好摘清自己。”
    餘少雲衣袖中的指尖微蜷,麵上卻維持著皇後威儀:“眾供狀俱在,容不得胡亂質疑。貴妃離宮數月,倒把宮規忘了?”
    方允嫻正要反唇相譏,沈太後卻抬手止住,“既已水落石出,這案子便結了。隻是皇後,往後查案,還需多費些心思。”
    餘少雲斂衽行禮,低垂的眉眼掩住如釋重負的神色:“兒媳謹記母後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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