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保看在眼裏，喜在心頭。左頌星對打戲的掌控力，大大減輕了他的負擔。原本他既要盯著《奇謀妙計五福星》這邊的進度，又要兼顧自己導演的另一部戲《人嚇人》，常常分身乏術。
    現在，《五福星》的打戲部分幾乎不用他操心，左頌星一個人就能搞定，而且拍出來的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他也能把更多精力投入到《人嚇人》的後期製作和宣傳上。
    片場正在拍攝一場追逐打鬥戲。一個扮演匪徒的武師需要被城龍追上，然後被一腳利落地踢翻在地。
    “哢！阿輝，你怎麽回事？動作又慢了半拍，這都第幾遍了。”
    那個叫阿輝的武師臉上露出歉意的表情，捂著自己的右腿腳踝，連連道歉：
    “對不起，左導演，對不起！昨天拍那場跳樓戲的時候，落地沒落好，腳踝扭了一下，今天發力有點跟不上，動作慢了……”
    武師這行，受傷是家常便飯，輕傷不下火線也是常態，但腳踝扭傷對於需要跑動和做動作的打戲來說，確實影響很大。
    周圍的人都看向左頌星，等著他發話。是讓阿輝休息，換人？還是讓他堅持一下？
    “真是麻煩……”
    左頌星沒有指責，也沒有推諉，而是直接邁步走到了鏡頭中央，衝著阿輝一擺手：“行了行了，別硬撐了，下去歇著吧。把你身上的戲服脫下來，給我！我給你當替身”
    “啊？”阿輝愣住了。
    不僅是他，洪金保、城龍、錢嘉樂，還有周圍的武師和工作人員，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左頌星。
    導演親自給武師當替身？這在港城電影圈，除了城龍就沒別人了。
    之所以用替身，就是怕演員受傷耽誤拍戲，這要是導演受傷，戲都不用拍了，所以有的導演就算懂點武術，也最多是比劃兩下，哪有親自下場替龍虎武師完成動作的？
    “啊什麽啊？趕緊的！耽誤一分鍾都是錢！放心，工資你照拿，晚上收工請我喝頓酒就行了！”
    這話一出，現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阿輝又驚又喜，連忙脫下匪徒外套遞給左頌星。左頌星麻利地套上，又接過道具槍別在腰間，衝著鏡頭方向點了點頭：
    “來吧，龍哥，別客氣，照著劇本踢！”
    城龍也是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佩服。他衝左頌星豎了個大拇指，重新站好位。
    “Action！”
    這一次，城龍速度依舊迅猛，一擊側踢呼嘯而至，結結實實地“踢”在左頌星的胸口。
    左頌星身體猛地向側後方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誇張卻又極其逼真的弧線，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還順勢滾了兩圈，死的不能再死，一旁的鍾楚虹看得都直皺眉。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不像是被踢，倒像是被泥頭車撞了一樣，比專業武師做得還要到位！
    “哢！過了！”
    左頌星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喃喃自語：
    “這比當導演可簡單多了。”
    現場再次安靜了幾秒，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哇！星哥好棒！”
    “星哥幹脆加入我們洪家班算了！！”
    洪金保也是哈哈大笑，走上前拍了拍左頌星的肩膀：“阿星，你這下可把我們這些武行的飯碗都搶了！”
    “三毛哥說笑了，這不是救急嘛。好了好了，大家休息一下，準備放飯！”
    中午放飯時間，片場的氛圍比之前輕鬆了不少。
    左頌星正和洪金保他們湊在一起吃飯聊天，城龍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猶豫，但還是坐到了左頌星旁邊。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包裝精致的雪茄，遞給左頌星：
    “阿星，朋友從古巴帶回來的，試試？我抽不太習慣。”
    左頌星看了一眼那深褐色的雪茄，知道這玩意兒價格不菲，更知道城龍此刻遞過來，絕不僅僅是分享好東西那麽簡單。
    他沒有客氣，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笑道：“好東西啊，多謝龍哥。”
    沒有立刻點燃，而是將雪茄暫時收起，看了看周圍嘈雜的環境，主動說道：“龍哥，這兒人多嘴雜的，要不去那邊的便利店買兩瓶汽水喝？正好消消食。”
    錢嘉樂耳朵尖，聽到了“買汽水”，立刻自告奮勇：
    “星哥，龍哥，三毛哥，我去買吧！你們想喝什麽？”
    他話音未落，後腦勺就被洪金保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買買買，就知道買！昨天開我的車出去，回來車頭蹭掉那麽大一塊漆，當我沒看見啊？車在後麵停著，給我把車頭擦幹淨了！”
    錢嘉樂摸著後腦勺，一臉委屈：“知道了，三毛哥……”悻悻地跑去擦車了。
    周圍的人都憋著笑，左頌星和城龍對視一眼，起身朝著片場角落相對安靜的地方走去。
    倒不是什麽PY交易，而是走到一處堆放道具的角落。
    “龍哥，有話就直說吧。”
    以城龍現在的咖位，剛才遞雪茄和找借口出來，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必須由左頌星率先開口。
    城龍果然不再猶豫，他歎了口氣，臉上帶著明顯的苦惱：
    “阿星，不瞞你說，我現在真的很煩惱。《龍少爺》那部戲，不論是動作還是場麵，都花了不少心血，結果……唉！”
    “票房不好，口碑也一般。我自己反思了很久，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動作設計上。就像你上午說的，那些老一套的東西，觀眾真的看膩了。”
    “所以……”
    “你上午那番話，還有你剛才露的那一手，真的點醒我了。未來的動作片，必須像你說的那樣，要真實，要快，要狠！但是我……我沒什麽頭緒。所以……”
    城龍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他的目的：“阿星，你能不能……也給我寫一個劇本？”
    聽到這話，左頌星心裏頓時樂開了花。瞌睡來了送枕頭！洪金保之後，城龍也主動找上門來求劇本了！這可是未來的國際巨星啊！能和這兩位動作片領域的大佬深度綁定，別說要錢，就算讓他免費寫，他也心甘情願！
    不過，他麵上並沒有立刻表現出欣喜若狂，而是故作沉吟。
    城龍見左頌星沒說話，以為他是在考慮價錢，畢竟現在左頌星的劇本身價不菲。他連忙說道：
    “阿星，錢不是問題！我已經跟鄒先生打過招呼了，隻要你的劇本我們能用，嘉禾願意出八十萬港幣買斷！而且，鄒先生也說了，如果劇本需要，你公司的人也可以參與演出，角色方麵好商量！”
    八十萬！在1982年的港城，這絕對是一個天價劇本費！要知道，一部中小成本電影的總投資可能也就一百來萬。而且還附帶了讓左頌星公司演員參演的條件，這誠意不可謂不足。
    左頌星擺了擺手：
    “龍哥，你看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猶豫不是因為錢的事。我是在想，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劇本？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給你寫一個完全現代背景的動作電影，風格和你以前的民國功夫小子形象完全不一樣。”
    城龍聞言，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現代片啊……說實話，阿星，我上一部《龍少爺》還是民國功夫片，下一部直接跳到完全現代的背景，我怕我自己有點不適應，更怕觀眾一下子接受不了。”
    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著蛋啊。
    左頌星立刻明白了城龍的顧慮。確實，城龍憑借《醉拳》、《蛇形刁手》等民國功夫喜劇一炮而紅，這個類型是他的舒適區，也是觀眾最熟悉的他的形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龍哥。你是想先拍一部戲過渡一下？也給觀眾一些心理準備。”
    城龍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左頌星沉吟片刻，腦中快速思索著。既要保留民國功夫喜劇的底色，又要融入現代搏擊的理念，還要有足夠的噱頭……有了！
    “既然這樣，那也好辦。我們可以先把時間背景設定在民國和現代之間，比如……二十世紀初的港城？”
    “二十世紀初的港城？
    “沒錯，故事背景有了，動作風格就好辦了。至於噱頭嘛……”
    左頌星說著，朝不遠處正在和馮翠帆、吳耀翰他們吹牛打屁的洪金保努了努嘴：
    “幹脆，還讓你們師兄弟三個一起上場，怎麽樣？”
    “我們師兄弟三個？”
    城龍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左頌星指的是他和洪金保、元標這“嘉禾三寶”。
    他們三人之前也合作過，但多數是互相客串或者戲份有主次，真正意義上作為絕對主角、戲份並重的合作還比較少，也包括現在在拍的《奇謀妙計五福星》。
    如果能有一部戲讓他們三人聯手，那絕對是票房上的一大保證！
    城龍越想越覺得這個點子妙，興奮地一拍大腿：
    “這個好！這個點子太棒了！那……那劇本大概的框架，你……有頭緒了嗎？”
    左頌星神秘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從旁邊道具箱上拿起一支炭筆和一張廢棄的場記單，翻到背麵空白處。
    “你們兩個還沒聊完啊，我們煙都抽三根了。”
    洪金保和他們的小師弟元標此時恰好走過來，在三人的目光下，左頌星刷刷幾筆，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
    A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