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秣兵曆馬,劍指夷洲
字數:4093 加入書籤
長安城外的渭水河畔,巨大的官辦船廠內,工匠揮汗如雨,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晝夜不息。
一艘艘體型遠超以往的新式樓船正在加緊建造,它們擁有更高的幹舷、更堅固的龍骨、以及預留安裝新型投石機與神火銃的基座。
水師都督周灶親自駐守在此,監督進度,臉上既有對強大武備的自豪,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凝重。
與此同時,從南越、會稽等地征調的精銳步卒、弓弩手正陸續集結,進行著緊張的兩棲登陸操演。
猛將項軒被任命為陸戰先鋒,他每日在模擬的灘頭陣地上,督促士兵演練頂著“箭雨”衝鋒,搶占高地,結陣禦敵。
整個帝國的東南沿海,如同一張逐漸拉滿的強弓,目標直指波濤之外的夷洲。
未央宮內,劉盈對著巨大的海圖,眉頭微蹙。
夷洲海峽風浪莫測,氣候變化無常,這是跨海遠征最大的變數之一。
“陛下!”
陳平稟奏,“大軍、戰艦、糧草皆已齊備,唯海上風濤難測。臣聽聞,夷洲附近海域,夏秋之際多颶風,若時機不當,恐未及接敵,便已折損過半。”
劉盈點頭,沉聲道:“朕所慮者,亦是此事。跨海遠征,天時為重。”
“傳令下去,廣募閩越、南越等地熟悉東海海況,尤甚是能辨識夷洲海域天氣變化的老練漁夫、舟師,重金聘為向導。”
“告訴他們,此戰關乎無數生靈,若能助大軍擇良機出擊,平安登陸,便是大功一件,朕不吝封賞!”
帝國的力量開始深入民間,尋找那些與大海打了一輩子交道,能從雲彩顏色、海浪節奏、風向轉變中讀出老天爺心思的“活海圖”。
劉盈深知,再強大的軍隊,在大自然的偉力麵前也顯得渺小,唯有尊重並利用自然規律,方能將勝利的籌碼握得更緊。
——
就在帝國的戰爭機器隆隆作響之際,一條陰險的“毒蛇”,已然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帝國的心髒——長安。
阿提拉,這位曾經的穿越者,此刻已然脫胎換骨。
他利用其超越時代的易容術和冷酷手段,在潛入涼州後,精心策劃了一場“李代桃僵”。
他選中了一個前往長安求學、家族在西域頗有勢力但與本家聯係不算緊密的年輕貴族,於途中將其及其隨從秘密處決,然後自己取而代之。
阿提拉仔細研究了那個貴族的所有資料、筆跡、口音習慣,確保萬無一失。
於是,一位名為“穆沙”,相貌深邃俊朗、帶著異域風情的西域貴族青年,持著完美的身份文牒,順利進入了長安城,並入住西市附近專供胡商貴族居住的館驛,隨後便以“慕華”為名,進入長安城內一所頗有名氣的學社求學。
長安的繁華與秩序,帶給阿提拉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寬闊筆直的街道,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林立的店鋪販賣著來自四海八方的奇珍異貨;高大的城牆、巍峨的宮殿群,無不彰顯著帝國的強盛與自信。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座城市的開放與包容。
胡商、僧侶、使臣隨處可見,他們可以自由交易、居住、甚至與漢人通婚。
市井之間,胡漢雜處,雖有文化差異,卻少見他想象中的激烈衝突和歧視。
他在學社中,如饑似渴地學習著漢字、儒家經典、史書典籍。他驚訝地發現,漢人對待他這樣的“外邦學子”,雖然好奇,但大多態度友善。
得益於他穿越者的視角,學社的博士甚至欣賞他提出的某些獨特見解,稱讚他“敏而好學”。
他俊朗的相貌和刻意展現出的博學,夾雜著後世知識,也很快吸引了學社中一些貴族女子的青睞,甚至有幾家頗具實力的豪族,也對他這個“前途無量”的西域才俊拋出了橄欖枝,意圖招攬或聯姻。
這一切,都讓阿提拉對大漢的強大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這不僅僅是一個軍事強大的帝國,更是一個擁有高度文明、強大向心力和文化自信的國度。
它的強大,根植於其有效的官僚體係、發達的經濟、以及這種海納百川的包容氣度。
一個更加瘋狂,也更為隱蔽的念頭在阿提拉心中滋生!
“既然要了解你,打敗你,那麽,最好的方式,就是成為你體係中的一部分!”
阿提拉竟然開始更加刻苦地鑽研經義,練習詩賦,向學社博士請教科場規矩,公開表示要準備參加大漢的科舉考試!
他要以“穆沙”的身份,真正踏入大漢的統治階級,從內部去窺探這個帝國的核心機密,去尋找那可能存在的、細微的裂痕。
這個消息甚至作為一樁奇聞,傳到了某些朝廷官員的耳中,但並未引起過多警惕,畢竟“胡人慕化”正是帝國宣揚的盛事。
——
夷洲島上,村野治保站在臨海的高崖上,腥鹹的海風帶著不祥的預兆。
漢軍水師巡邏艦隻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有時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如林般的桅杆出現在海平線上。
來自大陸的商船幾乎絕跡,偶爾抓到的漁民口中,也盡是漢軍大規模集結、操練的消息。
他深知,自己懸首示威的瘋狂舉動,已經徹底激怒了那個龐大的帝國,劉盈絕不會再容忍他這顆釘在門戶之外的毒刺。
“終於要來了嗎?”
村野治保喃喃自語,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絕望、瘋狂與決絕的複雜神情。
他回頭望向島上,他依靠血腥手段建立起的營寨,那些被迫臣服的夷洲苦力,以及追隨他的倭國殘部和六國亡命之徒。
這些人,就是他全部的本錢。
他清楚,麵對大漢的舉國之力,正麵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但他也絕非坐以待斃之輩。
夷洲多山,林深苔滑,地形複雜,這是他最大的依仗。
“傳令下去!”
村野治保聲音嘶啞卻帶著狠戾,“將所有糧食、軍械,向山中密營轉移!沿海所有顯眼據點,隻留少量疑兵!在各處登陸灘頭,埋設竹簽、陷阱!我們要依托山林,跟漢軍周旋!讓他們每前進一步,都付出血的代價!”
他要在夷洲的群山密林之中,與大漢打一場曠日持久的遊擊戰、消耗戰。
他要讓漢軍深陷在這片泥濘和瘴氣之中,利用一切可能,給予其最大殺傷。
即便最終難免敗亡,他也要讓劉盈付出慘重的代價,讓大漢記住,他村野治保,絕非可以輕易碾死的螻蟻!
海峽兩岸,一邊是磨刀霍霍、尋求一擊必殺的帝國雄獅;一邊是退入山林、準備殊死一搏的困頓凶獸。
大戰的陰雲,沉沉地籠罩在夷洲海峽上空,空氣中彌漫著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與壓抑。
而遠在長安的劉盈,在部署對夷洲最後一擊的同時,全然不知,另一條更加危險的毒蛇,已經憑借著他引以為豪的開放與包容,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帝國的身軀,正試圖向著最核心的部位,吐出致命的信子。
兩條戰線,一明一暗,都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