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明降暗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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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錦回長公主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她先去了謝珩的院子,匯報了今日跟皇後的談話。
    “你,要不要傳個醫士?”謝珩掃了一眼華錦,隻見她臉色蒼白,似是一陣風來就能將她吹倒。
    華錦怔了一瞬,強擠出一絲笑,“不勞主子掛心,我先回院子了。”
    謝珩看著她悄聲退去,也沒再說什麽。
    隻覺得跟她把事挑明後,日子過得倒是比以往舒心了不少。
    ……
    翌日清早,帝京城內少見的安靜。
    所有參加秋闈的考生都被拘進了考院,一進門就是三天不能出來。
    街道上十分冷清,謝珩乘著馬車去了京郊的湖心島。白硯已經把畫舫弄出來了,聽說是買了個退休的商船,數十個匠人加班加點翻新出來的。
    謝珩上船後,裏裏外外轉了一圈,這艘畫舫,誰能看出一點翻新的痕跡,跟剛造出來的也沒有什麽區別。
    “幹得不錯,”謝珩站在甲板上,邊啃著海棠果,十分認可白硯的工作速度。
    白硯忽然神秘兮兮開口:“主子,還有一事,我想著,未來一月,您來做船主。”
    “嗯?”
    白硯解釋道:“消費最高的,稱為當夜的船主,所以,您手上的家底可以翻著花的造了,反正誰也不知道,想要爭船主需要花多少錢。”
    “到時候啊,咱們這船就繞著鏡湖開,一開就是一宿,包準誰都知道當船主燒錢。”
    聽著白硯的描述,謝珩笑著點頭,這小子還真是個天生的奸商,賺錢的本事跟沈真有一拚。
    秋風卷過,岸邊的垂柳隨風撫動。
    謝珩俯身倚在欄杆上,看著水麵濺起的漣漪,忽然想到了那個叫趙赫的小子。
    “白硯,金水街的事情知道了嗎?”
    “聽說了,都城司的嗎,估計是得罪誰了吧?”白硯猜著,手指摩挲在下巴上,忽然他似是想到什麽。
    “遊行的事情剛起苗頭,負責辦案的就沒了?您說,是不是有誰在阻撓辦案?”
    謝珩沒有說話,也在想著。
    這場輿論是他燒起來的,可事情發展到現在,早就成了脫韁的野馬,不再受他控製。
    江寧?
    江相!
    謝珩腦中一片清明,抬眸看向江府的方向,又想起當日跟在遊行隊伍中,被江相提前帶走的江寧。
    這事,估摸著跟他們府上脫不了關係。
    ……
    皇宮內。
    李義身著紅袍,腳步輕快,進了祥寧殿後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雙手奉上審訊報告。
    “陛下,遊行之事已經查明,係冀州學子呂靖,武鵬主謀,其中呂靖於遊行當日死於意外,武鵬則是認罪後自縊。”
    榮帝麵無表情,翻看著供詞,上麵每一份寫的內容基本相同,均是指認這二人。
    “李義,這裏麵還有沒有其他人?”榮帝語調輕鬆,都沒抬眼看他,自顧自喝茶。
    李義眼珠子轉得飛快。
    當然有了!
    江寧小姐也是其中一員,可他總不能把她供出來把?
    右相府給的三百金,如今還在他寢屋的軟枕裏麵縫著呢。
    “稟陛下,案犯均已落網,再沒其他人了。”
    屋內忽然靜了一瞬。
    榮帝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冰冷,他沒有立即發作,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擊著桌麵。
    篤——篤篤——!
    一聲聲敲進李義心裏,敲得他汗如雨下。
    “陛下?”
    “無事,既然你說沒有,那朕相信你。”
    李義鬆了口氣,但還沒鬆完,緊接著榮帝又開口了。
    “陳秉泉,傳旨。都城司使李義,即日調職,赴真州,任知州。”
    話落,李義渾身冰冷,幾乎是僵在原地。
    都城司使為從三品,為京官,除去六部的尚書,再沒幾個比他官大的了。
    如今調去任知州,雖然還是從三品,可出了京城,含金量也就隻有四品了。
    半級之差,已經是很多人忙碌一生的距離了。
    “陛下,臣,臣是哪裏犯了錯誤?”李義有些不死心,昏了頭,直接問出了這句心裏的疑惑。
    榮帝卻笑了,他語調平淡:“你也知道,真州是朕登基前的封地,朕派你去,是看重你,說什麽錯不錯的。”
    李義抬手擦了擦汗,似是品味到了榮帝話裏的意思!
    他這是,被陛下看中了?
    細細想來,他若是一直留下當司使,已經是天花板了,再無晉級的可能了。
    可若是調去真州,未來在真州做出什麽功績,等再回來的時候,沒準就是接六部的哪個尚書的職位了!
    到時候,何必屈居江鐸之下?
    李義樂嗬嗬走了,榮帝看著他的背影發自內心的笑了。
    ……
    當天黃昏,吏部發了兩道調職令。
    ——【都城司李義,調職真州,任知州。】
    ——【太學翟深,調職都城司,任代司使。】
    謝珩收到消息的時候並不意外,這件事雖然提前了,不過,大致發展倒是和上輩子差不多。
    在他記憶裏,是秋闈結束,有一冀州來的學子敲了登聞鼓,扯出了科考舞弊。
    榮帝震怒下,由甄近山保薦翟深,之後調了翟深去查案,一連串查出了許多高官。
    那段時間,降職的流放的,四品的官斬得數不過來,五六品的,都得在後麵排號。
    翟深一戰成名,坐穩了位子,落下個剛正不阿的名聲。
    咚咚咚——!
    叩門聲響起,緊接著翟深手上拎著禮品,邊走著,熱情跟謝珩打著招呼。
    “翟大人。”
    “世子。”
    二人互相見禮,幾乎是同時笑了出聲。
    自從得了調令,翟深的官袍換成了紅色,雖然是代司使,待遇上毫不含糊。
    “還得感謝世子,為我舉薦了杜大人,如今我調去都城司,算是有個自己的幫手。”翟深說著,臉上是由衷的感謝。
    謝珩擺了擺手,“我隻是提了個人名,用不用還是你自己的決策。”
    話落,翟深歎了口氣。
    “隻是可惜,前日的遊行,死了不少百姓。都城司那些小吏,真是該好好整治一番,為了政績....”
    謝珩沒說什麽。
    這帝京城裏,人心就是如此。
    更別提是都城司,那些小吏哪有不想往上爬的。
    “對了,翟大人您頂了李義的位置,彼此見過了嗎?”謝珩磕著瓜子,有些好奇。
    李義這次調職來的奇怪。
    調職也沒說是犯錯被貶,反而影衛匯報,李義從宮裏走的時候十分樂嗬。
    也不知道,是不是榮帝給了他什麽秘密差事?
    ……
    帝京城郊。
    李義的馬車駛過官道,據他離京已經過了八十裏。他坐在車上,懷裏抱著藏著金錠的軟枕,滿麵春風。
    不知道的,估計當他是升了官。
    “老爺,您,您怎麽這麽開心啊。”李夫人有些不解。
    “咱們這是明降暗升,你個婦人懂什麽。”
    李義不斷感歎,自己是撞了大運。在都城司的差事辦成這樣,還能被榮帝看中!
    一陣顛簸,李義隔著車窗看到了不遠處的檀香寺,吩咐車夫趕緊停車,他要進去給佛祖奉炷香。
    剛進寺廟,李義隱約發覺有些不對頭,這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正值秋闈,該有不少考生的家眷過來上香拜佛。
    可他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有碰到過。
    驚雷炸響,天色驟暗。
    狂風卷過,吹滅了正殿內的照明蠟燭,僅剩佛祖麵前的長明燈正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