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華燈初上。
    魔都一家格調高雅的日式料亭深處，一間名為靜心的包廂內，氣氛卻與這清幽的環境格格不入。
    猛虎健身的孫總，正襟危坐，親自為對麵的男人，斟滿了一杯清酒。
    那男人約莫四十出頭，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定製西裝，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的星空腕表。
    他便是孫總口中，那位在信貸部擔任著副主任的師兄，劉建明。
    “師兄，好久不見，最近仕途可還順遂？”
    孫總端起酒杯，臉上堆滿了謙卑的笑意。
    劉建明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端起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並沒有說話，那姿態，顯得有些倨傲。
    孫總也不惱，他知道，像劉建明這種身居高位的人，早已習慣了被人追捧。
    他放下酒杯，從隨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了一個厚實的信封，輕輕地推到了劉建明的麵前。
    “師兄，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劉建明的目光，在那個信封上停留了片刻，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師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你我兄弟一場，搞這些，就太見外了。”
    “師兄，您誤會了。”
    孫總連忙擺手，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
    “這不是給您的，這是……給嫂子的。”
    “我聽說，聽說嫂子最近看上了一套濱江的房子？做弟弟的，也沒什麽大本事，就是想著，能不能為嫂子的喜好，添幾塊磚，加幾片瓦。”
    他一邊說，一邊將那個信封，又往前推了推。
    那信封並沒有封口，從敞開的縫隙裏，隱約可以窺見，一串鑰匙，和幾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似乎是房產證明之類的文件。
    劉建明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串鑰匙上。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端著酒杯的手也微微停頓了片刻。
    但他依舊沒有去碰那個信封。
    “師弟啊。”
    劉建明緩緩地放下酒杯，歎了口氣。
    “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幫你，是真的……很難辦啊。”
    孫總聞言，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但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
    他知道，戲肉，來了。
    “師兄，我懂，我當然懂您的難處。”
    他再次拿起酒壺，為劉建明斟滿酒。
    “所以，我今天來，不是想讓您為難，更不是想讓您去破壞規矩。”
    “我隻是想，請您，幫我……重新審視一下規矩。”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聽說，貴行最近，給一家名叫磐石健身的新公司，批了一筆額度不小的貸款，對嗎？”
    劉建明的眼神，猛地一凝。
    “是有這麽回事。”
    “那師兄您知不知道，這家公司現在已經出事了？”
    孫總一邊說，一邊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了幾條早已準備好的新聞鏈接，遞到了劉建明的麵前。
    “您看，甲醛門事件，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雖然他們現在暫時恢複了營業，但口碑已經徹底崩了。”
    “今天股市開盤，更是差點直接跌停。”
    “這種公司，隨時都有可能資金鏈斷裂，徹底倒閉。”
    “按照貴行的風控條款，對於這種出現了重大經營危機和輿論風險的企業，銀行，是不是有權，重新評估其償還能力，並且采取一些……必要的保護性措施呢？”
    劉建明看著手機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標題和慘不忍睹的K線圖，眉頭越皺越緊。
    他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孫總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就算有風險，那也需要走流程，需要開會討論。師弟，你到底想說什麽？”
    孫總見狀，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
    他湊上前，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
    “師兄，流程是死的。”
    “人，是活的。”
    “我不要您現在就去抽貸，那太明顯了，對您的影響也不好。”
    “我隻要您，在接下來的風控評估會議上，幫我們……說幾句公道話。”
    “隻要您能，合理地，合規地，將這家公司的風險評級，往上……稍稍地，提那麽一兩個等級。”
    “剩下的事情，我們自然會去辦。”
    “到時候，無論是輿論施壓，還是其他的手段，我們都會讓這家公司的經營狀況，看起來……更加地符合它應有的風險評級。”
    “到了那個時候，貴行再根據最新的市場變化和更全麵的風險評估，做出最審慎、最合規的決定……”
    “那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整間包廂，再次陷入了沉寂。
    許久之後。
    劉建明緩緩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他伸出手將那個裝著鑰匙和文件的信封，不緊不慢地收進了自己的公文包裏。
    “師弟啊。”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說的，有道理。”
    “作為銀行，我們確實有責任為儲戶的資金安全負責啊。”
    賓主盡歡過後，孫總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臉上再次堆起了熱絡的笑容。
    “師兄，時間還早，光吃飯多沒意思。我知道有個地方，新來了一批技師，手法那叫一個地道，專門調理您這種日理萬機、身心俱疲的領導。”
    “咱們做兄弟的，也得關心關心領導的身體健康不是？”
    劉建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心照不宣的、男人都懂的笑容，他沒有拒絕，隻是故作矜持地擺了擺手。
    “師弟，你這……太客氣了。”
    孫總哈哈一笑，立刻心領神會，殷勤地為劉建明拉開了車門。
    ……
    半個小時後，一輛黑色的奔馳，悄無聲息地滑入了一家名為禦景軒的高檔商務會所的地下停車場。
    這裏，沒有喧囂的音樂，沒有晃眼的霓虹，隻有穿著旗袍、身姿婀娜的服務員，和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頂級香薰與荷爾蒙的曖昧氣息。
    孫總輕車熟路地，將劉建明引上了一部專屬電梯，直達會所的頂層。
    “老板晚上好。”
    電梯門一開，一位穿著黑色西裝，氣質幹練的經理，便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孫總，您吩咐的，都安排好了。888包廂，小雅和小柔，都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