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庾郎醒,十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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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身殘留的半片“順“字在冰霧中泛著血光,蚰蜒節肢劃過的冰麵立時泛起細密的十字裂紋。
    太植的影刃破空而至,刀尖刺入冰層的刹那,整個河床開始震顫。
    刀身水紋倒映出的河底景象令眾人窒息——九口青銅棺槨呈北鬥狀排列,棺蓋縫隙裏伸出的不是屍骸,而是虯結的青銅樹根。
    這些根須纏繞著中央懸棺,棺麵上聶政的十字斬痕正在滲入春泥,每滲入一寸,河麵上的冰裂紋就多蔓延一丈。
    “地脈要改道了!“小龍的龜甲在冰麵灼出卦象,“沈陽故宮正在下陷!“
    白蘭姐的手表指南針突然瘋轉,表盤玻璃“啪“地炸裂。
    遠處中街的霓虹燈集體爆出電火花,24層的商貿飯店在晨曦中微微傾斜。
    冰層下的青銅根須刺破河麵,帶起衝天水柱,每根水柱裏都裹著口迷你青銅棺——正是他們在故宮密室見過的微縮模型!
    尚德掄起工兵鏟劈碎最近的水柱,飛濺的青銅液中竟浮出張人臉——是昨日在倉庫被影刃所傷的九黎人!
    那張臉在液體中扭曲嘶吼:“庾郎醒,十方滅...“
    太植的影刃突然自行飛向懸棺,刀柄末端的“丙午“齒輪與棺麵斬痕嚴絲合扣。
    整個渾河瞬間寂靜,接著爆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兩岸柳樹的老皮紛紛剝落,露出底下青銅色的新芽。
    地磁偏移的警報聲中,眾人看見故宮飛簷上的脊獸正在慢慢轉向,所有鴟吻的嘴都對準了沸騰的河心。
    白蘭姐用皸裂的指尖抹過睫毛,冰碴混著血沫在掌心化開。
    市政橘黃的工裝服已經出現在河堤,鐵鍬刮擦冰麵的聲響刺破晨霧。
    她低頭看著翻毛領口結霜的哈氣,軍靴踩過正在凍結的春泥——那些泛著青銅光澤的黑漿正在市政灑下的融雪鹽中收縮,像無數瀕死的蠕蟲。
    早餐攤的油鍋騰起青煙,裹著羊皮襖的大爺正用長筷翻動油條。
    白蘭姐蜷在掉漆的折疊椅上,棉褲膝蓋處還沾著河底的青苔。“老四季抻麵,多放辣子。“她嗬著白氣,袖口露出的腕表鏡麵裂成蛛網,分針永遠停在淩晨三點十七分。
    鄰桌穿貂皮的女人把諾基亞N95拍在油膩的桌麵上:“看看我男人拍的!“
    手機屏幕上,渾河冰裂的紋路恰好組成了龍形。
    白蘭姐舀著麵湯的勺子頓了頓——那所謂的“龍睛“位置,分明是昨夜太植插入影刃的冰窟。
    放大照片右下角,冰棱倒影裏有個模糊的鬥笠輪廓,青銅劍穗正在晨光中滴落黑水。
    “天氣預報說今兒晌午到零上八度。“攤主把鹹菜碟摔得山響,“這鬼天兒,河麵說化就化。“
    白蘭姐咬斷抻麵時瞥見碗底的紋裂,麵湯沿著縫隙繪出熟悉的卦象。
    攤主圍裙上沾著的麵痂裏,竟粘著半粒青銅碎屑。
    遠處清掃街道的工人突然驚呼,他們鏟起的冰坨裏封著半截青銅鈴鐺,鈴舌還在機械地撞擊內壁。
    白蘭姐的筷子懸在碗沿,蒸騰的熱氣中,麵湯沿著碗底裂紋悄然蔓延,在油膩的桌麵上勾勒出歪斜的卦象——正是昨夜小龍用龜甲在冰麵刻下的坎水位標記。
    晨光刺破河麵霧氣,灑在攤主油光發亮的圍裙上,她拎著漏勺轉身的刹那,圍裙下擺掃過煤爐邊沿,幾粒青銅碎屑被火星舔舐,驟然爆出妖異的靛藍色光芒。
    “大姐,辣子罐空了!“白蘭姐突然抬高嗓音,餘光死死鎖住攤主後頸——那裏有道新鮮的擦傷,傷口邊緣泛著青銅色的金屬光澤,像是皮下埋著鏽蝕的銅絲。
    攤主的手猛地一顫,鐵勺撞在鍋沿發出刺耳銳響。
    巷口卷來一陣裹著雪粒的冷風,尚德裹著軍大衣橫衝直撞地闖進來,衣襟上還沾著昨夜冰窟裏的青苔:“城管抄攤了!“他的靴底在冰麵打滑,整個人幾乎撲進沸騰的油鍋。
    攤主瞳孔驟縮,半鍋滾油脫手潑向煤堆,橙紅的火焰“轟“地竄起兩米高,焰心卻泛著青銅色的冷光。
    穿貂皮的女食客尖叫著跳開,鑲水鑽的手機摔進雪堆。
    屏幕上的冰裂龍紋突然活過來般蠕動,龍睛位置正是昨夜影刃插入的冰窟坐標。
    奉吉的機械臂關節發出液壓悶響,穿過濃煙的鋼爪精準鉗住即將傾覆的油鍋,臂載顯示屏瘋狂閃爍:【警告!油渣成分異常——青銅化合物27.8%】。
    小龍趁機閃到攤位內側,指尖掠過調料罐時,龜甲突然燙得驚人。
    他抓起鹽罐倒扣在桌麵,罐底“老四季“的噴碼在晨光中褪色,露出被掩蓋的鋼印——偽滿時期的“九黎製鹽株式會社“字樣清晰可辨,日期赫然是康德十年。
    “當心!“白蘭姐抄起板凳砸向煤堆,青銅色的火焰順著木紋攀援而上。
    攤主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脖頸傷口迸裂,數條青銅蚰蜒從血肉中鑽出,口器噴濺的黏液在雪地蝕出青煙。
    尚德掄起鄰桌的醋瓶砸過去,玻璃碎裂的瞬間,陳醋與黏液混合爆出刺鼻的藍霧。
    奉吉的機械臂彈出采樣針,刺入正在融化的雪堆。
    分析儀滴答作響,顯示屏上滾動的分子式讓所有人脊背發涼——那些青銅微粒正在重組DNA鏈,雪水裏漂浮的冰晶裏,隱約可見微型青銅棺的輪廓。
    河麵突然傳來冰層斷裂的轟鳴,眾人轉頭望去,昨夜被影刃鎮住的冰窟正在擴張,裂縫中湧出的黑泥裹挾著青銅碎片,在空中凝聚成九黎圖騰的形狀。
    太植的刀鞘突然震顫不止,影刃自行出鞘三寸,刀身映出駭人畫麵:奧體中心的地基深處,數百名工人正將刻著“丙午“編號的青銅樁打入岩層,他們的眼白全都泛著青銅色……
    在中街的胡同,寒風在胡同裏打著旋兒,卷起牆根凍硬的泡麵桶。
    眾人擠進慶豐包子鋪的後巷,白蘭姐後背緊貼著結霜的磚牆,從內袋掏出那枚染血的銅鈴。
    尚德摸出順來的ZIPPO打火機,鍍鉻外殼上還粘著攤主的辣椒籽,火苗舔上銅鈴內壁的瞬間,血字像被燙活的蚯蚓般扭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