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身子一顫，整個人僵住。
    一股無名的恐懼從心底升起，將他給籠罩住。
    這道聲音，他太熟悉了，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忘記。
    那是他一生的夢魘。
    “這...怎麽可能呢？陛下明明已經死了啊！”
    “幻覺，這肯定是幻覺！”
    “不要自己嚇自己！”
    湯和心中一聲深呼吸，給自己打氣。
    死人是絕對不可能重新活過來的！
    他咬咬牙，猛的將頭抬起來。
    他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張臉龐。
    對比往昔，那張臉龐更加蒼老了，神情也有些憔悴，雙眼似乎有些紅腫，好像剛剛哭過一般...
    湯和眼神驚恐，像是見了鬼一樣：“陛...陛下？”
    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在這一刻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死人，真的複活了！
    朱元璋點點頭，道：“是咱，鼎臣哥，好久不見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死人還能複活的？”
    湯和整個人懵懵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下意識的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陛下，您沒死啊？這真的是太好了。”
    朱元璋神情黯然，道：“好嗎？或許，咱還不如死了呢！”
    他沒死，對大明或許好。
    但是對於他個人而言，卻是有些痛苦。
    之所以選擇朱允炆繼承皇位，最大的原因便是朱允炆乖巧懂事，他想著，朱允炆坐皇位的話，能夠與他的兒子們和睦相處。
    結果沒想到，朱允炆剛剛登基，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了削藩，他的兒子們，或是被流放，或是被關押，現在還有一個被逼的自焚而死。
    他想的場景，不是這樣的啊！
    湯和傻眼：“啊？”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怎麽朱元璋卻反其道而行呢？
    下一秒，他想到了朱允炆的所作所為，心中有些醒悟。
    作為朱元璋兒時的玩伴，打天下路上的戰友，他對朱元璋的性格十分了解。
    或許是幼年時期的經曆，導致朱元璋對家人十分在乎。
    手足相殘，這是朱元璋最不願看到的場景。
    忽然，湯和臉色一僵，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重八他，該不會怪我沒有勸說朱允炆吧？不會吧？不會吧？”
    想著想著，他的額頭滲出一抹細密的冷汗。
    若是朱元璋真要怪他，他還真的一點辦法沒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朱元璋擺擺手，道：“行了，鼎臣哥你也別在地上跪著了，起來吧，咱們坐下慢慢聊。”
    “哦，好！”湯和站起身，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猜想沒有錯，能夠驅使蔣瓛的人，果然是皇帝。
    但是，此皇帝非彼皇帝。
    ......
    餐桌前！
    老友相逢，氣氛卻是無比的壓抑。
    朱元璋一杯接一杯的飲酒，絲毫不顧及已經蒼老的身體。
    湯和遲疑片刻，伸手從朱元璋手中奪過酒壇，道：“陛下，別喝了！”
    這樣喝下去，他怕朱元璋直接喝死掉。
    若是朱元璋在他麵前喝死掉，到時候他就算是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朱元璋抬起頭，看著湯和：“鼎臣哥，咱心裏難受啊...”
    緊接著，他將自己假死考驗朱允炆的行為，一五一十告訴了湯和，並且直言沒想到朱允炆會前據而後恭，在他活著和死後，兩幅麵孔。
    “那可是親叔叔，鼎臣哥，你說允炆這孩子怎麽能夠下得去手，他怎麽就那麽狠心。”
    朱元璋說著說著，淚水無聲的從臉頰滑落。
    他的神情無比自責。
    若是他能夠幫朱允炆挑選幾個優秀的輔臣，或許眼前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事情，都怪他啊！
    湯和眼神遲疑，道：“陛下，允炆皇孫已經登基，現在即便是您出麵，怕是也不好輕易將其廢掉，而且，廢掉允炆皇孫之後，由誰繼承皇位呢？一個搞不好，要出大亂子的。”
    朱元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搖頭道：“鼎臣哥，咱沒有打算廢帝，允炆那孩子咱了解，生性純良，以他的性格，絕對做不出對親叔叔痛下殺手的惡事，咱分析過了，眼前的局麵，允炆可能也是受害者，他是被方孝孺、黃子澄、齊泰三人給蠱惑了。”
    湯和神情愕然，有些無語。
    削藩這件事，方孝孺、黃子澄、齊泰三人絕對脫不了幹係，但說朱允炆也是受害者，這純純扯蛋。
    當朱允炆三歲小孩子呢？
    方孝孺、黃子澄、齊泰三人蠱惑了朱允炆？
    這話聽著著實有點好笑。
    方孝孺、黃子澄、齊泰三人或許深受朱允炆信任，但朱允炆心中真正依賴的人絕對是呂氏，這一點毋庸置疑。
    呂氏可沒有死。
    湯和穩了穩心神，道：“陛下，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要現身嗎？”
    對於朱元璋說朱允炆生性純良，他並沒有出言爭辯。
    沒有任何的意義。
    朱元璋道：“不現身不行了，削藩之事必須要停下，不然怕是會出大亂子。”
    他的兒子，他最了解。
    流放、關押這種還好。
    現在直接出了人命，情況不同了，他的那些兒子們，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
    別的不說，老四朱棣肯定要鬧一鬧的。
    隻需要一個導火索，事情就會亂起來，他不能坐視那樣的場麵發生。
    湯和點點頭，道：“陛下，你打算讓我做什麽？”
    朱元璋抬頭看向湯和，麵色凝重，道：“鼎臣哥，咱想讓你去掌管京師大營，確保不會出現意外情況。”
    ......
    與此同時！
    魏國公府，客廳。
    朱允炆滿臉微笑，靜靜坐著。
    葛誠說過，來應天府之前，朱棣告訴他，若是遇到危險可以去找徐增壽。
    這話當中隱含的信息量很大。
    能夠值得朱棣托付，可以推測出，徐增壽與朱棣的關係，非常不一般。
    他需要將徐增壽這個內鬼給清理掉。
    另外，魏國公府是什麽態度，他也要搞清楚。
    徐輝祖接到下人的回報，朱允炆來府上了，他的神情一愣，有些愕然，來不及細想，直接一路小跑，匆匆趕到客廳：“參見陛下，不知陛下駕到，臣有失遠迎，還請陛下恕罪。”
    朱允炆麵帶微笑，上前將徐輝祖扶起，道：“魏國公請起，朕出來散心，剛巧路過魏國公府，於是就進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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