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鬼穀傳人皆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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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聽著衛莊這沒頭沒尾,眉頭微微一挑。
沉聲道。
“衛莊先生此言,是何意?”
然而,衛莊卻微微側過頭,目光投向了渭水方向,聲音低沉道。
“渭水之戰,神鬼之力,已然昭顯於世。”
“天下,將變。”
“神鬼既已複蘇,厲鬼自然將橫行天下,不知凡幾。”
“屆時,人間秩序崩壞,生靈塗炭。”
“天師大人即將於紫山開啟羅天大醮,建立道門祖庭,敕封神靈。”
“不知,天師大人所立之道庭,所封之神靈,是為庇護這天下蒼生,煌煌人道?”
“還隻是為了大秦一國?”
顏路眼眉微皺,衛莊這番話,看似是在擔憂人道,實則是在試探道門祖庭的立場和格局。
究竟是為天下。
還是為一國。
秦牧聽著衛莊這番話,心中那絲驚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恍然大悟之感。
這衛莊,裝了個大比,又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搞出這麽一副憂國憂民,心係蒼生的樣子,感情是拐彎抹角地,想探探他這‘封神榜’,給不給他上是吧。
也是,這世間,誰又能真正抵擋住長生不死,執掌天地偉力的誘惑呢?
尤其是像衛莊這般,人間武力頂峰,又有極大野心的家夥,如今‘門’開了,自然是第一個想要擠進來的人。
但他的船,可沒那麽好上,想上船,就得先擺正自己的位置!
秦牧看著衛莊,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衛莊先生倒是心係天下,目光長遠。”
“神鬼複蘇,厲鬼橫行,人間秩序必將重塑,此乃大勢所趨。”
“羅天大醮正是為了應此大劫,聚人道之力,定乾坤,安萬民,隻是,這人間道庭,是為人道,還是為大秦,這等關乎道統根基,天地秩序的秘辛,還輪不到衛莊先生來操心吧?”
“又或者說,衛莊先生今日前來,是以何種身份,來問貧道這番話?”
“是以憂心天下的俠士?”
“還是執掌流沙,行事向來不拘一格的衛莊先生?”
他話音落下。
車輦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站在不遠處的顏路,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天師這話太直接了,一點麵子沒給對方。
衛莊是誰?
那是殺伐果斷,桀驁不馴的流沙之主,天師如此陰陽怪氣,就不怕激怒對方,當街展開廝殺嗎?
顏路悄然後退半步,靠近車廂,體內真元暗暗運轉,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然而。
被秦牧如此陰陽怪氣的嘲諷了一番後,衛莊那張冷峻的麵容上,卻並未出現預想中的惱怒或是尷尬。
他隻是沉默了片刻。
隨後直白無比的開口道。
“天師不必試探。”
“衛莊此來。”
“確為封神!”
他直接承認了秦牧的猜測,承認了他那隱藏在心係天下之下的真實野心。
顏路聞言,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
衛莊也想在這場天地大變之中,謀求神位?!
他難道忘了自己流沙之主的身份?
忘了流沙與大秦之間的過節?
衛莊仿佛看穿了顏路的心思,目光平靜地掃了他一眼,隨即再次看向秦牧,語氣依舊平穩道。
“流沙與大秦。”
“確有過節。”
“不知天師。”
“可會因此。”
“不允衛莊……之念?”
這番坦然承認雙方過往恩怨,沒有絲毫辯解的舉動,讓秦牧高看了衛莊一眼,這坦率的態度。
可比那些口是心非的偽君子,要來得痛快。
這種坦誠。
反倒是讓秦牧感覺有些棘手了。
如此幹脆利落地,將自己的野心擺在了台麵上。
還主動提及了與大秦的過節,反問他這位天師,是否會因此而不允。
這看似是詢問,實則……
又何嚐不是一種試探,一種對秦牧格局與態度的試探。
若是秦牧因舊怨而直接拒絕,那便說明這位天師,也不過是局限於凡俗恩怨之輩,其所立之道庭,格局有限。
若是秦牧模棱兩可,那便說明其中尚有可操作的空間。
這種把他架起來的以退為進,倒也不愧是鬼穀傳人了。
是有點東西的!
秦牧心中念頭急轉,臉上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
他沒有急著回答允或不允。
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車窗邊緣,發出細微而有節奏的聲響,目光平靜地迎上衛莊那銳利迫人的視線。
車輦周圍的空氣,似乎因為這短暫的沉默,而變得更加壓抑。
半晌之後。
秦牧終於緩緩開口。
“衛莊先生。”
“天地大變,神鬼將出,人間秩序麵臨重塑,此乃萬古未有之變局。”
“貧道奉陛下之命,開羅天大醮,立道門祖庭,敕封神靈,非為一家一派之私利,亦非僅僅為了大秦一國之安危。”
“此舉,是為人道!”
“是為在這即將到來的神鬼亂世之中,為人間,為蒼生,立下一道足以鎮壓邪魔,守護秩序的根基。”
“至於神位仙班,此乃天地權柄,非同兒戲。”
“自當許給,為‘人道’真正出力之輩。”
話音落下,秦牧便不再多言,隻是平靜地看著衛莊,等待著他的反應。
他沒有明確同意,也沒有明確拒絕。
他隻是拋出了一個標準,一個門檻。
你想上封神榜?
可以。
拿出你的誠意來,拿出你的行動來。
證明你不是隻想趁亂謀利,而是真正願意為了守護這人間秩序,對抗那即將到來的大亂,貢獻出你流沙的力量。
過往的恩怨,在人道存續的大義麵前,或許可以暫時放下。
但前提是……
你的劍,是否願意為‘人道’而揮。
實則。
就是為了他秦牧而揮。
說實話,衛莊的天資,不差,授籙封神,也會是個很好的大將,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博弈中。
秦牧的確是需要這樣的大將的。
但。
他需要衛莊‘聽話’。
不然,過於鋒利的劍,最終斬向自己的時候,也是極疼的。
衛莊的眸子深處,閃過複雜的光芒。
為“人道”出力……
這簡單的幾個字,他又如何不懂。
秦牧提出了條件。
而他。
流沙衛莊,鬼穀傳人。
要接受這個條件嗎?
他沉默著,沒有立刻回應。
他是衛莊。
他很驕傲。
但……
在接下來的大世裏,他這份驕傲,卻不能像從前那樣,讓他披荊斬棘。
終於。
衛莊做出了決定,他收回了那銳利迫人的目光,朝著車廂微微抱拳,沉聲道。
“告辭。”
說完,他甚至沒有等待秦牧的回應,便直接轉過身,帶著手下融入了街道盡頭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看著衛莊離去的背影,秦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想上封神榜?
那就拿出你的“投名狀”來吧。
這天下大亂,神鬼將出的時代,正是爾等梟雄證明價值的時候。
片刻之後,鹹陽城外,一處隱蔽的山坳之中。
衛莊的身影悄然落下。
早已在此等候的白鳳與赤練,立刻迎了上來。
赤練看著衛莊,聲音帶著幾分慵懶與探尋道。
“莊主,那位大秦天師,可不好對付吧?”
“您這是打算投靠他了?”
她的話語看似隨意,卻直指核心。
衛莊聞言,沒有正麵回答。
他隻是將目光投向鹹陽城,眼神悠遠而深邃的緩緩道。。
“這個天下,不一樣了。”
“神鬼既出,過往的法則,都將被打破。”
“所謂的七國恩怨,百家爭鳴,在這真正的天地偉力麵前,不過是過眼雲煙。”
“家國恩怨的格局。”
“要變了。”
赤練聽得雲裏霧裏,但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衛莊話語中那不同尋常的意味,追問道。
“那會變成什麽樣呢?”
衛莊卻沒有回答她。
他轉頭看向白鳳,那雙冰冷的眸子中,閃爍著銳利的寒光,下達了命令。
“白鳳。”
“是。”
“即刻起,動用流沙所有力量,全麵監控鹹陽城周遭,尤其是紫山附近的一舉一動。”
“任何風吹草動,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過!”
白鳳微微頷首,沒有多問,身影一閃,便如同白色的羽毛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
赤練看著白鳳離去,又看了看沉默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的衛莊,心中充滿了疑惑。
而衛莊,則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鹹陽的方向,眼神變得更加冰冷。
他料定。
東皇太一在蜃樓失利之後,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他流沙,要做的,不僅僅是旁觀者。
而這。
也是他回應秦牧的答案。
流沙。
願為君劍!
衛莊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仿佛從未出現過。
車輦周圍的影密衛們這才鬆了口氣,無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但眼神中的警惕卻絲毫未減。
顏路看著秦牧,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化作一聲輕歎,拱手道。
“天師大人,那顏路便先行告退,子房那裏,我會盡快與他匯合。”
秦牧點了點頭道。
“顏路先生慢走。”
待顏路的身影也消失在街角,秦牧臉上那副高深莫測的天師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想起什麽的表情。
“靠!”
“差點忘了一個人!”
他低罵了一聲。
蓋聶!
曾今的帝國劍聖!
那個被他用沉物符坑了一把,又被李斯不知道關到哪個犄角旮旯的倒黴蛋,這家夥,可還在他的手裏攥著呢。
之前光想著怎麽處理趙高胡亥,怎麽應對陰陽家,怎麽忽悠……啊呸,是怎麽引導諸子百家,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一枚棋子給忘了。
不行,得趕緊利用起來,衛莊都能想著上封神榜,他蓋聶憑什麽不行?!
同門師兄弟,可不能厚此薄彼嘛!
念頭一定,秦牧立刻改變了主意。
回什麽天師府?
編撰什麽道門戒律?
那些都不急!
當務之急,是去見見那位昔日的帝國第一劍聖。
“停車!”
秦牧的聲音再次響起。
車輦外的影密衛統領立刻止步,恭敬候命。
“不去天師府了。”
“改道!”
“去城外軍營!”
秦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
影密衛統領雖然疑惑,但不敢多問,立刻揮手示意,整個儀仗隊調轉方向,朝著城外那連綿的軍營而去。
緊接著,秦牧又吩咐道。
“傳本天師令,命章邯,即刻將罪臣蓋聶,押送至城外軍營。”
“不得有誤!”
“喏!”
那名影密衛領命,身影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秦牧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對著另一名影密衛道。
“再傳令。”
“命上將軍蒙恬,也速來城外軍營見我!”
“喏!”
隨著命令的下達,車輦再次緩緩啟動,朝著那燈火通明,氣勢恢宏的城外大營駛去。
車廂之內,秦牧靠在軟墊之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縱橫傳人,皆入他手。
還有誰?!
陰暗潮濕的天牢深處。
蓋聶盤膝坐於冰冷的石床之上,雙目緊閉,周身氣息內斂,仿佛與這牢獄的死寂融為一體。
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囚徒的生活。
自從被李斯用那詭異的手段擒獲,關押在此,每日除了固定的送飯時間,便再無人打擾。
隻是偶爾……
腳步聲由遠及近。
沉穩,有力,帶著一股熟悉的鐵血氣息。
蓋聶緩緩睜開了眼睛,古井無波的眸子看向那緩緩打開的牢門。
章邯。
又是他。
蓋聶心中沒有波瀾,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他知道章邯為何而來。
這段時日,章邯時常會請他出去,切磋一二。
名為切磋,實則不過是想從他身上,探尋那早已舍棄的縱橫劍術奧秘,或是滿足某些人想要看到昔日帝國劍聖落魄模樣的惡趣味罷了。
他沉默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四肢,跟在章邯身後,走出了這間囚禁他多日的牢房。
他以為,接下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會被帶到某個空曠的演武場,然後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陪練。
然而,這一次,章邯卻並未將他帶往熟悉的演武場方向。
而是穿過數道戒備森嚴的關卡,徑直走出了天牢,來到了一處停放著數輛馬車的空地。
其中一輛,看上去樸素無華,卻自有幾分沉穩氣度,顯然不是普通囚車。
章邯停下腳步,側身,對著蓋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