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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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而下,如萬箭齊發砸在顧氏半山別墅的防彈玻璃上。謝依依站在旋轉樓梯中段,指尖緊扣漢白玉扶手,目光透過雨簾俯瞰會客廳。
顧裴司坐在真皮沙發上,身後的落地窗將他的身影切割成明暗兩半——左側是冷硬的西裝肩線,右側是被閃電照亮的蒼白側臉,腕間的軍用腕表泛著幽藍冷光。
顧裴司看向謝依依,“我沒那麽饑不擇食。””他的聲音混著雷聲滾來,像冰川碎裂的清響。
“喔,那?謝依依挑眉,耳垂上的黑鑽耳釘隨動作晃出細碎光芒。她身著黑色魚尾裙,裙擺掃過樓梯時帶起微風,將桌上的文件吹得嘩嘩作響
“你是我未婚妻,算是顧家將來的女主人了,讓你提前處理家中事務,不過分吧?”
竟然是要讓她處理狗子?
謝依依嗤了一聲,“你當我閑得慌?自己的人自己處理。”
說完,她就鬆手了。
“啊!”
狗子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鬆手,一下子就撲倒在地上,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爬了起來,往前挪了挪,伸手要去揪顧裴司的袍擺,“先生,我...”
“張勞!”
在張勞過來之前,白雪已經上前,一手將狗子提拎開。
先生腿有恙,能讓她碰嗎?
“先生,交給我處理。”張勞看著狗子,臉上也寫著怒氣,這丫頭當真不知死活,在先生和謝小姐麵前耍這種不入流的花招?
“發賣了。”顧裴司冷漠地說了這麽一句。
狗子就被架了起來。
她都驚駭了。
不是,她也沒做什麽,為什麽就要把她發賣了?
狗子尖叫著被拖走,她的哭喊聲撞在十七米高的穹頂下,像困在玻璃瓶裏的蒼蠅。謝依依望向窗外,暴雨中隱約可見遠處的海城塔,那根尖頂建築此刻被烏雲纏繞,像柄插向天際的匕首
“先生,我冤枉!”
狗子哭叫起來,同時瞪向謝依依,“謝小姐,你怎麽能這樣狠毒,我隻是不小心差點撞到你!”
謝依依聽了狗子這麽一句攀扯也沒生氣。
她甚至還笑了一聲。
狗子被她整不會了。
孫英反而很生氣,她看不得謝依依被這麽欺負,生怕顧家的人誤會她,所以她立即就氣憤地說,“顧先生,剛才這個人給我送茶的時候就不停地打聽謝小姐的事,還挑撥生事,說謝小姐故意把我一個人晾在這裏,不知道抱著什麽樣的心思!”
“這位小姐你為什麽要這樣冤枉我?”狗子一臉難以置信,又楚楚可憐的神情,“我一個小丫鬟,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呀?”
孫英被她這做作的小語調惡心壞了。
還“為什麽要這麽做...呀?”
“我怎麽知道你一個丫鬟哪來這麽大的臉!我孫家都沒見過像你這樣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孫英氣狠了。
罵出了這句話之後她又反應過來,她這是不是等於罵了顧家?
顧裴司看到謝依依睨過來的小眼神。
她那似笑非笑嘲諷的神情,讓他手都癢了。
要不是他並沒有什麽隨意打殺丫鬟的習慣,眼前這個丫鬟的脖子現在就得被他擰斷。
“掌嘴,賣出海城去。”
本來他並沒想把這丫鬟賣出城,但狗子多說兩句,這偌大海城都無她容身之地了。
狗子大驚,正要求情,白雪揚手,甩了她兩個巴掌,然後點了她的啞穴。
張勞立即讓人將她拖了出去。
狗子瞪大眼睛渾身冰涼,臉上卻是火辣辣的痛,但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被拖走時最後看到的是,顧裴司走到了謝依依麵前。
不,為什麽她就做了這麽一點小小的錯事,就要落得這麽嚴重的懲罰?
謝依依看著狗子被拖出去,又轉向了收拾好東西跑出來的白雪。
她當初看到白雪有死劫,除了白雪當初救下那小丫頭的因果之外,剩下的因果,竟然是在剛才那個丫鬟身上。
“手勁挺大。”
顧裴司站在她麵前,給了她一個評價。
剛才她一手揪住狗子的後衣領,狗子連動都動不了。
“多謝誇獎?”謝依依嗬了一聲,“顧家的丫鬟還有這樣的?”
王沁得了消息過來,心裏很是愧疚。
“先生,小姐,都是我識人不清......”
雨勢忽然變大,一道閃電劈過,將整個會客廳照得慘白。
謝依依看見顧裴司眼底閃過的冷光,那目光讓她想起非洲草原上的獵豹,在撲殺獵物前總會眯起眼睛,用睫毛掩蓋殺意。
謝依依目光轉到她臉上,“讓人查查那人,她不太簡單。”
不太簡單的意思是,那丫鬟身上有惡孽。
這樣的人混進晉王府,還不知道是要幹什麽,白雪要不是被她留在身邊,很可能中她毒手了。
王沁臉色一變,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本來她以為狗子的問題就是有些異想天開,想攀不能攀的,聽謝依依這麽說,還不止?
“查。”顧裴司說。
“是。”
“小姐,孫小姐,府裏備了甜湯,先吃一點吧?今天的事,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的。”
王沁之前就帶人在弄甜湯準備招呼謝依依的。
“孫小姐,吃嗎?”謝依依看向孫英。
這姑娘明明有點害怕顧裴司,剛才還能替她出頭,她是承這個情的。
孫英剛才罵了顧家有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現在看到顧裴司就有點後怕了,她有點不確定地反問,“我.......吃嗎?”
謝依依有點想笑,“吃點吧。中午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吃上午飯,現在墊墊肚子也好。”
“那我聽謝小姐的。”孫英立即點頭。
她忍不住想,謝小姐在顧裴司麵前好平靜啊,在顧家也沒有半點緊張露怯的,她就不敢。
王沁趕緊讓人把甜湯送上來。
顧裴司沒有再跟過去,他轉身帶人去了書房。
謝依依和孫英離開晉王府沒多久,狗子的情況已經擺到了顧裴司麵前。
張勞和王沁都跟過來了。
“這個狗子以前的主家犯事,府裏人都走了,當時家裏正差幾個人,老我讓人去挑了幾個,那會兒她看起來嘴甜人機靈,但不太穩重,我也是想著,先生還沒回來,她好好學學規矩,留在裏也不要緊。”
張勞自責。
其實那時狗子顯得很可憐,他們也是有些心軟了,而且想著隻是一個下人,上麵有人管著,關係不大。
哪裏想到狗子哪止不太穩重?
她這是想上天啊。
王沁也自責,“上回她就說了些不恰當的,對小姐好奇心也重,我還以為她就是有些野心想以後跟在小姐身邊服侍。”
她是真沒想到狗子不止是有點野心。
現在查到的是——
狗子在被上任主家發賣之後,中間已經被另外的人賣走了,但是買她的人隱瞞了身份。
狗子被買了十來天之後,又被送回了伢行,但為什麽送回,也沒人說得清楚,狗子更是瞞了這一段。
他們審了狗子,她說她都沒有看清楚上個買家是什麽樣子,就學了些下藥的手段,對方還送了她些東西,也不說什麽。
等到晉王府去挑人,她收到了一張紙條,讓她務必被選中,進入晉王府。
“她說那人隻讓她進王府,還沒說要她做什麽,是她自己揣測那人的意思,覺得可能是要讓她好好查探顧家的事。”
陳廳說著,“等到先生和小姐被賜婚,她又收到個紙條,讓她盯著謝小姐,狗子自己又往深了猜測,覺得對方是不喜歡小姐當王爺的未婚妻,要讓她找機會破壞。”
但是狗子是個無腦的,又有些不切實際的野心,她覺得憑自己的姿色可以讓顧裴司注意她。
張勞說,“已經把她送走了,交代了要遠遠發賣出去。”
顧裴司沉默了片刻,卻對陳廳說道,“再找個人盯著她。”
“是。”
王沁有些不安,“王爺,可是還覺得不對?”
他們都覺得,隻是一個手段和心思都上不得台麵的小丫頭,難道還有什麽不對嗎?
“謝依依說她不簡單。”顧裴司緩緩說。
隻是一個被收買的人,謝小姐怎麽會這麽說?
“微微一定讓人好好盯著她。”陳廳立即說。
謝依依和孫英坐在車上,往她掐算出來的方向前進。
謝依依倚在車窗邊,指尖摩挲著LV手袋的菱格紋,目光透過防紫外線玻璃望向車外。
暮春的陽光被雲層揉成淡金色粉末,灑在海城市郊的柏油路上,遠處的摩天樓群逐漸退成模糊的剪影,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梧桐樹林,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無數雙竊竊私語的耳朵。
很快,她們到了一片僻靜之處。
這裏有一座宅子,看起來不小,應該是三進的。
黑瓦白牆,隻是年頭應該有些久了,瓦上長著青苔,白牆留著風雨斑駁的痕跡,牆角長著雜草,周圍一片寂靜,看起來很是荒涼。
旁上是一片空地,種著幾棵大樹,看起來倒是亭亭如蓋。
過了這幾棵樹,有一條溝渠,京城中的這些溝渠是有人負責打理的,別的地段水還算清澈,早晨會有人提著衣裳什麽的到渠邊清洗。
有一些周圍人煙少的,基本上就給了最近的人家負責,或是無人打理。眼前這一段應該得歸這座宅子打理,但現在宅子看著是無人居住,這段水渠自然也就荒了。
不過荒雖荒,看著也隻是水邊多長了些雜草,風吹過來也並無臭味。
過了水渠那邊,有一片竹林,隔開了另一邊的人煙,所以這裏相當寂靜。
而這還是在京城裏。
就連孫家的司機都忍不住驚訝,“小姐,小的這些年也算是跑遍海城了,竟還不知道有這麽個地方空著。”
“小姐,您看那樹……”司機的聲音帶著顫音。謝依依抬頭,隻見空地中央的老槐樹扭曲成詭異的形狀,枝幹向四周伸展如魔爪,樹冠卻光禿禿的,唯有幾根枯枝上掛著褪色的紅布條,在風裏晃出沙沙的響。
“你也不知道這宅子是誰家的嗎?”孫英問。
“不知道啊,沒有聽說過。”
謝依依下了馬車,孫英也趕緊跟著下來了。
周圍真的很安靜,靜得她有點兒心慌。
“謝小姐,我們來這裏找什麽?”
她還以為,要不就是去找表嫂的墳,要不就是去找柳老頭,她那個前表姐夫。
要不,就是另有凶手,找凶手也也得找到有人的地方。
現在來這裏......
孫英突然緊張,“該不會是那個凶手藏在這裏吧?”
一瞬間她寒毛直豎,生怕突然就有個窮凶極惡的歹人衝出來。
謝依依看了她一眼,“想什麽呢?這周圍除了我們,一個人都沒有。”
孫英鬆了口氣。
謝依依看著那宅子上空盤聚著的黑氣,長歎一聲,“死人應該有不少。”
“什麽?!”
剛放鬆下去的孫英瞬間又繃了起來。
死人?
白雪她們也都變了臉色。
孫英其實是帶著一個丫鬟的,不過她的丫鬟存在感極低,這會兒聽到謝依依的話,也被嚇了一大跳,瞬間就有了存在感。
“小姐?”她都想湊到小姐身邊去。
謝依依又看了看那一片竹林,溝渠上有小石板橋過去,她已經舉步朝著那邊走,同時緩緩開了口。
“讓你的司機回去報警,把人帶到這裏來。”
這應該也歸陳警官管?
也不知道之前那位楊先生回來之後,被安排到了哪裏。
謝依依覺得,楊兵來接這些事還是更適合一些,他比陳警官有勇識有正氣,還有幾分煞氣,沒有那麽容易被陰氣侵入。
看來回頭得去打聽打聽。
“報警?謝小姐,那要怎麽說啊?”孫家的司機有些茫然。
“你就說,發現了好多死人。”謝依依想了想,又說,“要是最近裏有以往失蹤報官的案件,也可以帶來。”
說不定能對上些失蹤人口。
司機臉色都變了。
謝小姐已經說了兩次有很多死人,那到底是有多少?
而且,她都沒有看到,怎麽能夠確定?
再一個,“謝小姐,小人走了隻剩下你們幾個姑娘,這不安全啊。”
“我的丫鬟會武。”謝依依指了指白雪。
她歎了口氣。
可用的人還是少,她身邊隻有白雪,現在喊人去報官都得解釋好多話,心累。
以前多好,她一開口,師弟師妹們都屁顛屁顛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