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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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邊傳來的嬉鬧聲漸遠後,江月瑤擦淨柴刀上的油脂。
倉鼠球係統頂著禦史官帽蹦出來:“宿主,我剛剛給你整理了一份資料,比你自己查得要多一些!”
“少廢話。”她將沾血的芭蕉葉兒扔進火堆,“把大景朝的老底都掀出來。”
“正在加載《景史秘錄》——”光屏在虛空中展開,密密麻麻的文字瀑布般傾瀉:
“永昌帝趙垣,在位三十七年,晚年癡迷煉丹。三皇子趙璟掌控玄甲軍,七皇子趙琮勾結北狄。太子趙玨形同虛設,上月因“巫蠱案“被禁足東宮。”
“賦稅”光屏彈出猩紅血字:“田賦加征‘剿餉’、‘練餉’,農戶需繳七成收成。鹽鐵專營價漲三倍,私販者梟首示眾。”
“兵禍”虛擬地圖亮起烽火:“青州十八路反王占地稱雄,北狄騎兵今春已破玉門關。各地府兵十去其九,上月強征十三歲男丁充役。”
“天災”畫麵切到流民圖:“江淮大疫死者相枕,欽天監奏稱“熒惑守心”,活埋童男童女百人祭天。”
江月瑤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活人祭祀?所以長庚的伯父……”
“兵部檔案調取中,宿主請稍等。”光屏彈出張泛黃的軍帖:“李承業,驍騎營百夫長,景和十五年戰死於黑水河。撫恤銀二十兩,實際發放三錢。”
“畜生!”柴刀深深劈入砧板。“三錢?難怪長庚的伯母不再管他!在這個年代,她一個寡婦,怎麽可能帶得了兩個孩子!”
係統適時彈出個哭臉:“宿主,您有四個孩子……啊,不對,您現在有五個孩子了……”
她盯著溪邊打水的五個身影。
江長庚正教四郎用竹筒做水車,三娘把毒藤泡進溪水抓魚,大郎二郎在爭論榫卯角度——這些孩子本該在學堂描紅識字,如今卻跟著她在亂世苟活。
江月瑤喉頭泛起鐵鏽味。
她終於明白初見時少年眼中的死氣從何而來——那是看過地獄的人才有的眼神。
溪邊突然爆發出歡呼。
三娘用毒藤網住條七尺長的鯰魚,四郎的機關水車正把溪流引進陶罐。
江長庚單手拎著兩桶水走來,破衣下肌肉線條隨著步伐起伏。
“姐姐,水打好了。“少年放下木桶,袖口滑落的傷疤新覆著一層藥草汁。
江月瑤突然拽過他手腕,指腹按在虎口繭痕處:“學過弓馬?“
“八歲前……伯父教過些強身把式。”少年垂眼盯著晃蕩的水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伯父曾經是一個鏢師。”
“如此?甚好!那你可以教我的崽崽們一些拳腳功夫。”
江長庚點頭,如今他已經把江月瑤當成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的四個崽崽自然就是他的外甥,當然,裴大郎和他差不多大,不過他不在乎。
江月瑤舀起薄荷水潑滅旁邊多餘的灶火,青煙模糊了她晦暗的神色。
了解到了大景朝的資料,她不得不為崽崽們考慮。
現在都已經不再是做農業改革的思考了,她現在考慮的是如何自保。
方才她明明看見自己所在的遠寧縣是流民入關的第一站,不久之後,她們一定會和流民有正麵接觸,她該如何保全自己和五個幼崽。
日頭正毒時,金桂香搖著絹扇扭進荒地,身後跟著兩個滿臉橫肉的胖小子。
李多財一腳踢飛地基線的木樁,李多福掏出彈弓瞄準晾曬的肉幹:“喪門星和野種建的破屋,經得起小爺一泡尿嗎?”
江月瑤正在思考人生,就遠遠聽見金桂香帶著兩個崽子和一群村婦走了過來。
她餘光瞥見江長庚帶著大郎二郎也遠遠地看著金桂香一行人,三娘正往藤鞭抹毒蕈粉。
四郎的機關盒發出輕微哢嗒聲,五歲孩童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哎喲,這不是剛克死漢子的掃把星嘛!”金桂香掐著嗓子嚷,“帶著野男人和四個拖油瓶,還想在李家地盤蓋房?”
八個村婦從灌木後鑽出,為首的王寡婦挎著漿洗筐冷笑:“聽說昨兒夜裏死不要臉的去祠堂鬧事,那麽多男人在場啊,狐媚子果然就是不知廉恥?”
江長庚扛著杉木疾步趕來,肩頭木刺紮進皮肉也渾然不覺。
大郎按住他手臂搖頭,二郎眼神清明緊緊盯著幾個長舌婦,想要看看誰身上有值錢的東西。
“三弟妹來得正好。”江月瑤突然笑盈盈迎上,“正愁沒人試新醃的豬血凍。”
她掀開破陶罐,腥氣撲麵而來。
金桂香連退三步,絹扇掩鼻:“醃臢東西,喂狗都嫌!”
江月瑤一點不慣著金桂香,往前一步,假意摔倒卻將破陶罐裏的豬血全數潑在她身上。
“三嬸娘小心腳下!”四郎奶聲提醒。
李多財恰好踩中崽崽們為了防止野獸攻擊暗埋的毒蒺藜,殺豬般嚎叫著蹦起。
三娘歪頭眨眼:“那麽胖,走路都不怕摔跤嗎?!”
胖小子應聲跌進旁邊亂葬崗邊緣被刨開的墳坑,壓塌了堆在旁邊的無名墓碑。
金桂香揪住江月瑤衣領:“賤人使妖法!”
忽覺掌心刺痛,低頭見腕上爬滿紅疹,原是三娘撒的癢癢粉沾了汗氣。
王寡婦趁機掀翻醃肉架,卻見毒螢蟲一群群地從腐木堆湧出,順著褲腿往她身上爬。
“救命啊!救命啊!這寡婦會妖術!”
金桂香揪著兒子耳朵要溜,忽聽“刺啦”裂帛聲——李多財腰帶被毒藤勾斷,露出藏在褲襠裏的包子。
“天譴啊!三嬸娘,欺負別人孤兒寡母的,會遭報應的!”三娘突然指著金桂香發髻。
銀簪無端熔成鐵水,燙得她抱頭鼠竄。
四郎悄悄收起凹透鏡,深藏功與名。
江月瑤叉著腰站在她劃定的地基線上:“勞煩各位見證,往後越此線者……”
她故意碾碎顆毒蕈,紫煙騰起處雜草盡枯,“可別怪我不客氣。”
村婦們作鳥獸散,王寡婦跑丟的繡鞋還被二郎當戰利品掛在樹枝上。
江長庚默默修補地基線,他在李家村生活很久了,知道這裏的婦人慣會欺負人。
金桂香絕不可能就此罷休,她一定還會來找他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