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臨咽下冰涼的水：“所以你在想什麽？”
    路回：“……”
    他就不信明照臨沒有想到什麽。
    但他還是道：“對的第三個“一”是什麽我還沒猜到，可能性太多了，有可能是護士，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麽我們暫時沒看見的。”
    路回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但倒的是溫水。
    明照臨沒有避開，甚至就靠在飲水機旁邊，這使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得很近。
    路回一偏頭，就可以數清楚明照臨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而且他不得不承認，明照臨不冷臉的時候，他給他寫的那雙桃花眼確實有幾分勾人的魅力，而且還有能激起人血性的攻擊性在其中藏著……
    不愧是他寫過的最滿意的男主。
    路回抿了口溫水，繼續說：“而其他病患…正式進入遊戲時，係統並沒有明說是13對玩家。”
    當時這個副本因為明照臨不會進來，路回也隻是隨便定了個12對，沒有把每個角色都想出來，那麽完全有可能這個副本真的就隻有12對玩家，多出來的另一對，不是玩家，而是nc。
    在這個世界裏，也不是沒有副本nc偽裝玩家的情況。
    尤其守則裏說“請不要將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路回有理由猜測是因為有一對不是真正的玩家，而是nc，如果將這事公之於眾的話，那麽這對nc就會直接出手。
    他們挑弱的殺，就能解決掉強的那個。
    老玩家都有自己的能力，弱的自然是他們這些沒覺醒能力的新玩家。
    路回沉靜道：“而現在…我覺得恐怕已經有玩家泄露出了這個消息，就看這對nc的‘智能’程度了。”
    如果智能程度不夠高，那麽他們隻會攻擊泄露出這個訊息的玩家，如果夠高……他也危險了。
    明照臨鼓掌。
    他鼓掌的方式一直都是一隻手的手指拍另一隻手的掌心，看上去優雅又敷衍。
    可他的語調是極為讚歎的：“哇，君醫生，你好厲害。”
    路回：“……”
    他把一句話還給了明照臨：“你還挺喜歡這出戲的。”
    “確實。”明照臨坦坦蕩蕩：“畢竟您是核心區的大佬，我還是第一次遇上核心區的大佬，真是期待您能帶飛我。”
    路回：“。”
    他覺得他有必要提醒明照臨：“我現在是個戰五渣，而且還用不了能力。”
    明照臨不想死的話，最好保護好他。
    明照臨表情有點訝異：“原來是這樣啊。”
    路回：“？”
    你明明心裏很清楚。
    他實在是懶得跟這戲精多說，果斷地換了個話題：“我想晚上坐電梯試試，你覺得呢？”
    明照臨：“我自然是聽大佬的，大佬你說去哪就去哪。”
    路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麵上紋風不動：“行，那暫時就定下晚上去電梯探險。”
    不過說實話，明照臨興致高也是件好事。
    這樣他會積極些，副本結束得應該也會快一些。
    “不過……”
    明照臨稍偏頭，虛心求教的模樣：“大佬你為什麽認為一定隻是‘一對’nc？”
    路回微頓，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話裏的漏洞。
    他說的是“那對”。
    這個副本的頭是他想的，12對玩家也是他自己定下的，所以他下意識地就覺得就算真的有nc假冒玩家也應該是一對。
    可明照臨他們沒有12對玩家這個先知概念。
    路回無比鎮定：“我隻是猜隻有一對，當然也有可能會有兩對三對，但我覺得隻有一對的可能性大一些。”
    明照臨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
    路回：“13在西方文化中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代表背叛。隻有第十三個人背叛了耶穌。”
    明照臨又開始鼓掌：“原來如此。”
    但信沒信的，路回也有點拿不準。
    畢竟明照臨是個很擅長隱藏的人。
    他雖然對他足夠了解，那是在他筆下的時候，他才了解，現在脫離了文內，明照臨變成了個活生生的人，路回就總有幾分不確定了。
    實在是他現實裏沒遇見過明照臨這樣的。
    等到飯點過了後，下午一點時，護士們準時來送藥。
    敲響【13號】房的是許葶，穿著白色製服的許葶。
    她把藥遞給了路回，是一粒白色的藥丸，不大，路回也聞不出來是什麽，就聞到有藥味。
    路回接過藥的時候，迅速看了眼【12號】門口，也看見了一名穿白色製服的護士。
    護士是那第三個“一”嗎？
    那麽這第三個，和他們是一個陣營的嗎？
    許葶的臉上綻放著甜美的笑容，路回覺得和早上那個粉色許葶的弧度很像：“醫生，您要讓明先生在一點半之前吃完藥哦。”
    路回說好的：“我知道了，麻煩你跑一趟。”
    許葶：“您客氣。”
    路回關上門，再把藥給了明照臨。
    明照臨第一時間沒吃，而是撚著藥若有所思。
    “…你不會在想不吃的話會怎麽樣吧？”
    路回警覺：“第一天不要有這麽多變量。”
    雖然他急著出本，但這個本有這麽多玩家，不是輕易就能度過的。
    明照臨微揚眉，笑了下，配合地把藥吃了：“醫生，不用擔心。你是我的醫生，我當然謹遵醫囑。”
    路回在心裏嗬嗬。
    他還不知道明照臨嗎？
    不就是現在心情不錯，所以看著很好說話。
    但這就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兒，說不定下一秒就會不高興，直接走個鋼絲找點樂趣。
    這種時候，副本裏的其他玩家多半會被他的行為波及倒黴。
    路回：“我對非核心區的玩家不熟，這些人裏…你覺得誰是nc的可能性高？”
    明照臨回憶了一下：“暫時沒有懷疑對象，他們表現得都挺自然。”
    路回並不懷疑他是不是壓根沒有注意，因為他知道明照臨過副本的方式。
    誰讓明照臨是他寫出來的。
    “行吧。”但他沒說什麽：“那我們再觀察觀察。”
    路回看了眼時間，距離明照臨吃藥已經過去五分鍾了：“你有什麽感覺嗎？”
    明照臨攤手：“沒有。”
    路回：“那你有聞出來這個藥是什麽嗎？”
    明照臨：“？”
    這回輪到他打問號了。
    他不是很確定地看著路回：“是你們核心區的玩家都是變態麽？一顆藥還能聞出來是什麽藥？”
    路回心說我這不是寄希望於我賜予你的五感足夠變態嗎？
    他微微一笑：“好吧，聞不出來就算了。”
    他還有點怕打擊孩子自信心，補了句：“核心區玩家也做不到的。”
    明照臨沒理他了。
    路回也不在意。
    這很明照臨。
    路回在椅子上坐下，因為暫時沒有什麽行動想法，他腦子放空了一瞬。
    也不知道原來世界裏他是什麽情況。
    他是魂穿過來後變成了實體，在原來世界猝死了？還是身穿，在原來的世界消失了？
    又或者是他整個人就在原來的世界被抹除了？
    路回覺得還是第三種可能性好一些。
    雖然他原本世界記得他的人沒幾個，但他也還算是有一兩個朋友的，其中有一個朋友和他關係最好。
    那個朋友是個老好人，他新的工作也是他幫忙找的，隔三差五就會關心一下他的情況。
    要是讓他知道他出事了，無論是猝死還是失蹤，他大概率都會很難過吧。
    路回在心裏歎了口氣。
    得虧他預料到了自己有一天可能會出意外——雖然沒有預料到穿進自己寫的小說裏，但也是留了一封給好友的信的。
    希望他看了後能夠釋懷。
    最好再小心且謹慎地幫他完成一下心願。
    路回真心實意地在心裏雙手合十，誠心祈禱了一下。
    三清老祖、阿彌陀佛、觀音菩薩、阿門——
    保佑他吧。
    明照臨沒幹坐著。
    他選擇上床睡覺。
    畢竟是個人，晚上要去探險，這會兒最好是休息一下。
    他還問路回要不要也睡會兒。
    路回看了眼狹窄的床：“我守著吧。”
    他心道這是個正常人都睡不著啊。
    他雖然接受能力強，但也不是那麽牛，在見到了白骨後還能安心入睡。
    他感覺自己胃現在都還有點不舒服。
    明照臨也不跟他客氣，真就合眼睡了。
    路回推斷了一下，覺得他大概率是睡著了，不過不算熟。
    要是他攻擊他，他一定會醒。
    路回趴在了病床的床頭櫃上，無所事事地在腦海裏梳理了一遍整個副本目前已知的信息，不知怎的，困意湧上心頭，也陷入了睡夢中。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黑了大半。
    而且他不知道怎麽地躺到了床上。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抬頭朝背後看去，就見猩紅的數字電子鍾已經顯示【18:23】。
    怎麽這麽遲了？！
    路回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又有幾分疑惑。
    ……明照臨呢？
    這個病房就這麽點大，獨立衛生間的門也是開著的，沒有燈也沒有人影。
    他不覺得明照臨會那麽無聊把他搬到床上後躲起來看他什麽反應。
    所以……是夢。
    路回毫不猶豫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後痛到他直接麵容扭曲。
    嘶。
    不是夢。
    路回呼出口氣，疼到眼淚水都泛上了眼睛，沾濕了細長的睫毛，將其洇得像是鴉羽一般。
    他有點茫然地看著四周，有點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試著下床去打開了燈。
    萬幸燈是好的，就是多少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病房裏亮起來後，路回才注意到這間病房好像有點不一樣。
    因為習慣使然，他記憶力很好，會刻意記住一個環境所有東西的位置和樣子。
    所以他可以肯定地說，這間病房要新一點。
    以及靠窗的那張桌子……雖然看著一模一樣，但不是同一張。
    紋理不一樣。
    他的警覺性也不低的，如果有人把他搬走，他一定會有所覺察。
    明照臨肯定也會有反應。
    那麽……是幻覺？
    路回無比鎮定地將目光放向了唯一的櫃子裏。
    他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打開櫃子，就看見櫃子裏躺著一本病曆本。
    上麵的標識還是【444療養院】，病人和年齡那一欄依舊是空著的。
    但打開後，不是吃藥記錄。
    而是實實在在的病曆。
    很長，而且寫得特別潦草，路回勉強辨認了一下，隻能從自己認識的字裏拚湊出是通過檢查報告判斷為臆想症，不過後麵打了個問號。
    路回又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
    他輕呼出口氣，終於注意到了自己手背上的輸液針，還有身上的病服，在片刻的停頓後，他有聽見有人敲門。
    路回本能地把病曆本放回原位，迅速上床。
    之後就見穿著粉色製服的許葶拿著藥走了進來，路回心裏一緊。
    許葶衝他甜甜一笑：“路先生，吃藥時間到了。”
    她把藥遞給路回：“今天我們可以乖乖吃藥的吧？”
    路回望著她手裏五顏六色的藥丸和膠囊，直接問：“明照臨呢？”
    許葶麵不改色：“等你吃完藥，我就去幫你把他喊過來，好不好？”
    ……她不知道明照臨是誰。
    這是哄病人的話術。
    路回頃刻間就下了判斷。
    “…我是誰？”路回立馬裝傻：“我為什麽要吃藥？”
    他撇撇嘴，不高興道：“藥很苦，不想吃。”
    許葶耐心道：“你叫路回，馬路的路，回家的回。你生病了呀，生病了就要吃藥。等吃完藥就可以回家啦，還可以去找明照臨哦。”
    路回：“明照臨是誰？我不要找明照臨。”
    許葶：“不吃藥不行的，你還記得成非嗎？不吃藥成非哥哥會不高興的哦。”
    路回的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掌心。
    成非，他最好的朋友。
    “……成非，是他送我進來的嗎？”
    “是呀，他還要你好好吃藥哦。”
    路回抿起唇，終於伸出手，從許葶的手裏抓起了那把藥，放到了自己嘴裏，又接過了許葶手裏的杯子，就著水咽了下去。
    許葶彎彎眼：“路先生今天真棒。”
    她哄孩子似的：“路先生張開嘴我看看有沒有藥沒吞下去？”
    路回乖乖配合張開了嘴巴，還抬起了舌頭。
    許葶這才滿意地拍拍手離開了。
    她合上門後，路回就麵無表情地把手伸進了嘴巴裏，用力一刮。
    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再次蒙上水霧，連眼尾都泛起了紅，但做到了無聲地將藥全部嘔了出來。
    路回呼出口氣，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前。
    他按下門把手，不出意外地被鎖上了。
    好吧。
    路回繞了一圈，最後選擇將自己手背上的輸液針扯出來。
    扯出來的瞬間，又疼到他眼裏氤氳了一片，但他咬著牙，先按了一下手背，再用針撬開了鎖。
    走廊靜悄悄的，和副本裏的走廊很像，但也沒有那麽像。
    對麵是掛著號的，路回這兒也掛著號。
    【404】
    ……真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
    路回麵無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他聽聲辨位的能力不算很好，但也還能用。
    許葶的腳步聲是往右走的，所以路回也就小心地摸索著往右。
    沒走幾步，他就在隔壁半掩的茶水間看見了正在泡咖啡的許葶。
    許葶手機開著免提，在向外撥電話。
    路回停住腳，貓著就聽到電話那頭響起了他最熟悉的聲音——
    “喂？許醫生？”
    男人很緊張：“是路回怎麽了嗎？”
    是成非。
    許葶溫溫柔柔道：“沒什麽，隻是他剛才提到了一個叫‘zhaol’的人，說要找他，我也不知道是誰，就打電話問問您。”
    成非半鬆了口氣，卻又苦笑：“那是他寫的最後一本小說的男主，他說他最喜歡那個角色，一直希望對方是真的……”
    “他就是因為總是幻想自己真的在那本小說世界裏，甚至到最後分不清現實，覺得自己真的會在睡覺時進入那個世界過什麽副本玩遊戲，所以才被認定為臆想症。”
    ……明照臨不存在？
    之前的都是他的夢？
    路回怔愣在原地。
    還沒等他有什麽反應，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麽輕拍了一下。
    路回心中一驚，猛地回頭看去——
    他直接以過近的距離對上了一雙桃花眼。
    路回微微睜大了眼睛，定在那沒有動作。
    明照臨稍挑眉，退開一點，坐在了病床邊沿：“你做噩夢了？”
    路回回過神來，看著稍顯昏暗的病房，目光落在了那猩紅的電子數字表上：“……也不知道該說是噩夢還是什麽，反正挺真實的。”
    明照臨揚著的眉梢還沒落下：“但你看著不是很害怕。”
    “是啊。”
    路回收回視線：“畢竟說不上噩夢，隻能說不太喜歡。”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麵色如常：“十八點三十一分了，我們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