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腰“傷”了

字數:4650   加入書籤

A+A-


    在那女子昏迷的那三日,劉大夫曾到附近的村子裏打聽。
    後來那男子尋上門來,自稱是對方的哥哥,劉大夫也沒有懷疑。
    隻是對方的樣子,劉大夫不記得了。
    “您再想想,哪怕是一點輪廓,或者他的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林知夏的聲音像是繃緊的琴弦。
    劉大夫苦笑搖了搖頭:“那夜下著雨,他披風上的雨水都滴在我門檻上,帷帽壓得這樣低——”他比劃到脖頸處,“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那有沒有什麽讓你覺得奇怪,或者印象深刻的地方?”
    “真想不起來。”
    劉夫人在後頭聽著,她兒子虎子從外麵跑進來,她看到兒子手裏的布老虎。
    “我想起來了,那人轉身時,披風裏掉出個布老虎,跟我家虎子手裏這個差不多。”
    屋裏四人齊齊看向那個虎子。
    虎子嚇得連忙往他娘親身後躲。
    他手裏的布老虎紅彤彤的,巴掌大,街市上到處都有得賣。
    不過,這也說明凶手有一個孩子。
    劉大夫拿來紙筆,給林知夏畫像。
    昏黃的燭火照在她執筆的右手上,屋裏那股清冽的藥材香,更讓她凝神靜氣專注於筆下。
    江成探過身子瞄了一眼,頓時滿臉黑線。
    對方主動要畫像,他還以為畫技會很好,沒想到,跟稚童塗鴉的水平差不多。
    人物線條雖流暢,但委實沒有任何神韻可言。
    若是樊老在此,一定會驚訝,一個人的畫技怎會前後相差那麽大。
    當時林知夏畫的那幅銅牌,那上麵的的獬豸活靈活現仿若真身,無形中給人一股威懾。
    因為那幅畫是她用左手畫的,她右手寫字畫畫都是兄長失蹤後,才苦練出來的。
    剛剛嘴快一說畫像,林知夏就後悔了。
    在江成麵前,她不能用左手,會引起對方懷疑。
    其實她右手畫的也沒那麽差,至少比定遠縣的畫師畫得好。
    奈何這裏是汴京,人才雲集的地方。
    江成看不下去,正要開口。
    林知夏右手腕突然抽搐,筆尖在紙上拖出長長的墨痕——這是之前沒日沒夜地用右手練字,落下的病根。
    “行了。“江成用刀鞘挑起她發顫的手腕,眸色忽然暗了暗,“明日請衙門畫師重畫便是,什麽活都你幹了,你讓別人怎麽活。”
    畫像一事草草結束。
    從劉大夫家出來,已是深夜。
    江成看著身後黑沉沉的夜色,突然道:“這兩天,沒有發現跟蹤者。”
    林知夏也發現了,趁機問道:“銅牌的事有眉目了嗎?”
    “找了一老匠人,據他說,這東西是蔡府要的。”
    “蔡府?你說的是權相蔡雍?”
    江成點頭。
    林知夏沒想到,對方來頭竟這般大!
    蔡雍,兩次拜相,掌控朝局多年。
    先帝在時,他就因貪腐和弄權,被先帝貶斥流放。
    陛下登基後,他又憑借變法餘緒與六藝投了官家所好,重回高位,深受陛下恩寵。
    孟俞雖隻是三品,但近兩年,陛下召他的次數越來越多,風頭隱隱壓過了其他人。
    蔡相黨羽官員,也一直明裏暗裏地和孟俞過不去。
    看到那銅牌時,孟俞瞬間就想到蔡黨。
    他覺得是因為他的關係,那些人才會盯上林知夏。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她一個六品小吏值得蔡雍出手,林知夏不這麽認為。
    她還是覺得,跟蹤者跟哥哥有關。
    那是不是就表示,哥哥跟蔡家有關?
    江成見林知夏臉越來越黑,笑道:“怎麽,害怕了?”
    “隻是覺得,我何德何能啊!”
    “放心,我們隻管好好查案,有孟大人在,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
    兩人止了話頭,策馬回城。
    翌日,林知夏起了個大早,林母拿出藥油替她推背。
    她背上的傷終究是沒瞞過林母,好在她身體好,淤青散的很快。
    “這個新的藥油味道有些重,要不,還是用我們從湖州帶來那瓶。”林母微微皺眉。
    “沒事,味道大點就大點,大夫說了,這個效果好。”
    林知夏眉尾輕揚,五十文一瓶的藥油,有沒有用不知道,但味是真大!
    看江成那小子,還敢不敢說她香。
    擦完藥油,林知夏看著母親粗糙的手指,歎了一聲。
    這些年,家裏連丫鬟小廝都不敢請,洗衣做飯都是母親一個人做,就怕生活中一些細節暴露她女子的身份。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也為了明確銀錢的走向,林知夏在定遠縣做縣尉時,就籌建了一個托難所,資助當地的孤兒和孤寡老人。
    她的月俸全花在了那裏,定遠縣的百姓都道她是青天大老爺,誰又知這背後的苦楚。
    這兩年,林母也老了很多,好多話不知如何說出口。
    下月過了生,女兒就二十四歲了。
    以後的路怎麽走,她真是不知道了。
    林母暗自神傷。
    林知夏以為母親又想哥哥了,出口安慰道:“娘,我已經找到幾個哥哥當年的舊識了,說不定,馬上就會有消息了,您別急。”
    站在門口的林父聽到這話,紅了眼眶。
    怪他,他心疼兒子寒窗苦讀十幾年,不忍丟了官職,卻害得女兒也深陷泥潭......
    林知夏頂著一身藥油味進了開封府,近身兩步內,都能聞得到。
    點卯結束後,好幾位同僚都勸她要注意身體。
    江成的鼻子比旁人敏感的多,剛走進簽押房,就聞到了那股藥油味。
    林知夏正在排查失蹤人員,把失蹤時間對得上的年輕女子都篩選出來。
    等畫像出來,就可以直接找家屬認人。
    “肖平開的什麽勞什子藥,味道像在醃臘肉!”
    “味道很大嗎?”林知夏抬起右手,聞了聞。“還好啊,這藥不是肖醫師開的,是我娘給我用的土方子,比普通的藥油更管用。”
    江成用手扇了扇,驅散周遭的藥油味。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昨天在樹上的情景,他扶住對方時的手感。
    這大熱天的,他穿這麽厚幹嘛。
    想到此,他不禁對這藥油生出一絲疑慮。
    “這麽有用,那明天你帶過來,給阿晝試試,昨天他不小心摔了一下,腰上紫了一大片。”
    林知夏欣然應允:“好啊!”隻要你能聞得下去。
    窗外偷聽的阿晝捂住嘴,他今早還跟公子過招,這會子腰怎麽就“傷”了?
    他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轉頭對上江成陰惻惻的目光,連忙扶著牆蹣跚挪步,倒真像傷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