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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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未散的官道上,林知夏後頸寒毛突然豎起。
    她清晰地感覺到,馬蹄聲在三丈處戛然而止,隊伍停了下來。
    接著“噠噠”兩聲,有人下馬落地,朝著她這個方向走過來。
    皂靴碾過晨霜,帶起幾滴泥水。
    林知夏垂首看那皂靴闖入她的視線。
    她呼吸一頓,低沉的男聲響起。
    “大叔,來兩個餅。”
    鐵爐被揭開,倒扣在爐中的大餅溢出香氣,混著那人身上淡淡地茶香飄來。
    林知夏轉頭,同旁邊的百姓一起退開。
    她摸著幹癟的肚子,忽然想起自己已有兩日未進熱食。
    對方沒有跟來,看來有時候直覺也不是那麽準。
    一刻鍾後,林知夏來到了靜月師太曾居住的庵堂前。
    庵堂距離慈恩寺僅有半裏路,說是庵堂,其實就是一間土磚搭建的小房子。
    屋簷縫隙處肆意生長的野草,殘破的窗欞在風中嗚咽,牆體已現縫隙,給人一種搖搖欲墜之感。
    讓人意外的是,庵堂裏有人。
    一位老婦正手持掃帚清掃門前的落葉。
    正廳沒有門,裏頭供著一尊佛像,左右兩邊是兩間小耳房。
    林知夏像一個虔誠的信徒,點香,燒紙,叩拜!
    廳內唯一的兩個蒲團已經發黑,還生出了蠅蟲,彰顯著這裏的荒敗。
    做完這些後,林知夏才和那婦人攀談起來。
    婦人隻是信徒,每天早晚都會來打掃庵堂,點香。
    之後再去慈恩寺,幫僧人種地翻土,做各種雜活。
    慈恩寺周邊的田地,全是屬於寺廟的,這些都是香火鼎盛時,香客捐贈的。
    而這些土地的耕種,都是由婦人這樣的信徒操持。
    他們任勞任怨,不求任何回報,收獲的糧食和蔬菜,都會全部交到寺廟,還會跟寺裏的僧人一樣吃素。
    婦人已堅持了十幾年,言語間頗為自豪,打掃完馬不停蹄地往慈恩寺去了。
    婦人一走,整個庵堂就安靜下來,隻有穿堂風吹著外麵的茅草呼呼作響。
    望著那兩間洞開的耳房,林知夏不由自主地搓搓手臂,感覺有寒氣自腳底升起。
    耳房內光線昏暗,依稀可見矮桌上放著竹筒,裏麵還放著一把子竹簽。
    蜘蛛在上麵結網,構建自己的家園。
    林知夏走進去,看到角落裏,還有毒蛇褪下的幹皮。
    地上厚厚的塵垢告訴她,這個房間已經多年未有人踏足。
    隻因,靜月師太就是在這個房間過世的。
    她的屍體,就埋在庵堂後麵。
    這樣的地方,沒有小偷敢踏足,一切都還保持著她過世時的樣子。
    林知夏緩緩走進去,拿出竹筒裏,被蛛絲纏繞的竹簽。
    簽身已腐敗變黑,其上的紅色簽文勉強能視。
    “淨身滿七朝,佛種易成胎”
    “北鬥守宮日”
    “七寶蓮”
    林知夏發現,很多簽文中,都出現了七這個數字,這似乎是一種暗示。
    她將矮桌搬開,試著敲擊木板,看是否能找到夾層。
    厚厚的塵垢讓她的手瞬間變得漆黑,經過一通翻找,她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卷竹簡。
    紙張被廣泛運用後,用竹簡製書的人不多。
    林知夏手掌掃落竹簡上厚厚的塵垢,看著上麵古樸的刻痕,眸光微亮。
    當太平聖惠方——求子篇這幾個字映入眼簾時,穿堂風帶來一股淡淡的茶香。
    林知夏猛得轉身——蔡陽正倚著開裂的門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原來剛剛在街上並不是錯覺,對方確實注意到她了。
    蔡陽雙手抱胸,看著對方清亮的雙眸,目光隨即落在對方袖口那若隱若現的勒痕上。
    “兄台在找什麽?”
    他語氣溫和,就像剛剛,他稱烙餅的大爺為大叔,完全沒有一州之主的傲慢。
    更不像一個馬上就要謀反的人。
    “來這裏,自是求子。”
    林知夏起身,麵上閃過一絲慍怒,故意裝作不知對方的身份。
    她並沒有扔下竹簡,那樣顯得太過心虛。
    這裏是無主之地,先來的她冠以主人之姿,質問後來者。
    “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後來者蔡陽笑了一下,主動讓開路,讓對方出來。
    “我們剛剛見過。”
    林知夏手指微緊,麵上依舊坦然。
    “我怎麽沒印象。”
    她起身走出正廳,欲找水淨手。
    跨過門檻時,看到唯一出去的路被銀甲士兵守著。
    她故作驚訝回頭:“您是剛剛在街上路過的安撫使大人?”
    說完,她做賊心虛似的回到耳房,將那卷竹簡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然後行禮致歉。
    “大人恕罪,我隻是想借來看看......”
    話音未落,卻見對方冷不丁地抬起右手,袖中暗箭正向自己射來。
    林知夏本能要躲,卻在看到蔡陽手掌上的厚繭時生生定住身形。
    蔡陽會武!
    這與皇城司記載的“文弱書生“截然不同。
    利箭從她耳邊堪堪擦過,她回頭,看見被釘在牆上的三角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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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受困,仍目露凶光,朝著她吐出紅信子。
    原來不是要殺她。
    林知夏“慌張”地跑到外麵,單膝跪下。
    “謝大人救命之恩,大人也是要求子嗎?”
    蔡陽輕笑一聲:“不用謝我,若不是我驚擾到你,你也不會二次進房,驚擾到這毒蛇。”
    林知夏愣了一下,不是裝的,是真的愣了一下。
    蔡雍的老謀狠辣,蔡汴的乖戾偏執,讓林知夏下意識地認為蔡陽也不是個好東西。
    當然,短短幾句話不能證明什麽。
    “大人大度,那小民先告退了。”
    她說完抬腳就往外去,可蔡陽卻跟著她走了出來。
    “剛剛在街上,就覺得兄台很合眼緣,不知可否賞光,請你喝杯茶。”
    “大人開口,小人哪敢不從。”
    林知夏看了看自己這滿手的黑垢,又看了看她放置在門檻旁的香燭。
    這東西她買了兩份,一份用在這裏,一份用在慈恩寺。
    手那麽髒,作為信徒,肯定不能直接觸碰香燭。
    林知夏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溪流和水井。
    與汴京不同,北地水源稀缺。
    她看到灌木叢中,還有早晨未幹的露水,想著自己現在的身份,便跑過去用葉片粗魯地搓洗著手上的黑垢。
    一邊搓,一邊在心裏回顧蔡陽的履曆。
    在皇城司的記錄裏,他自太興五年外任後,蔡陽就沒回過汴京。
    而兄長是太興七年進京趕考才認識蔡汴,按理說,他應該沒見過兄長才對。
    隻是為何他會對自己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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