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天都四域,歸墟名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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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頭氏部族的一日進退,這第一筆資糧入了手,叫那兩位船尊心情都暢快了許多,加之又退了潮,幹脆便在這岸灘上燃起篝火,肆意地享聚了起來。
    此時黎卿才知曉,那位持劍器的紫府壯漢名為裴九,那喜形不露於色的紫府道人號為管道人!
    這二人乃是東海道朝江府中頗有名聲的兩位莊主,莊園中養了不少的好手,專做這海上的活計……
    “我天都大地,曆來就是如此!”
    “江南道狐女傳書,鬼判歸宴,淺聊齋諱,奇異非常;西南嶺南,常有民俗誌怪,牙子造畜,法脈行猖,兵馬調動,百鬼襟聲。”
    “天都之北,幅員遼闊的帝朝敬天法祖,天規地矩甚至約束到鄉裏戶中,敕以山神土地,灶王門將,家宅祖靈,那可謂是真正的帝朝盛況啊!”
    “哼!北朝,那有什麽好的?屯兵四十萬在我江北,上擊北海妖魔,下伐我江北一道,戰事不休。”有人聽不得北朝的好,出聲便是冷哼。
    “暴興刀兵,我看他遲早要亡!”
    “你什麽意思……”
    四方遊俠道人與甲士們聚至一處,卻是因言談北朝起了爭端。
    有人慕強,一提到那興百萬之師,北擊妖魔,南逐群寇,百家法統各覆地方妖鬼,皆是一臉的向往。
    可有的人,他等是真的出身於江北道,或許他的叔伯兄弟就曾戰死在那帝朝的赤旗下,聽到讚頌北朝之言,當即目眥欲裂。
    這一夜宴,席地而坐,座談東西,卻險些讓這些個渾人大打出手了起來!
    好在當即便有幾名主事者起身,好生嗬斥了幾人一番,將這二人帶離了這幾叢篝火處。
    “不用管這兩個渾人!”
    “隻是要告訴你們這些個新來的,這海上亦是常有浮屍、大邪,海外有諸多的小國,有開府的老蛟,立國的海妖,諸多不知底細的怪孽……”
    “反正,與南國不同,遇事不對先退走,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
    似這般黑船上,耗損、退出的人手亦是常有,這一課可是每次出海都得上一輪。
    畢竟,這海外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南國之中還時常有鬼祟成禍呢,更別說這般的無法之地。
    篝火之側,四海豪俠、遊方道人觥籌交錯,稱兄道弟,好不快活!
    外圍諸多甲士牽著鱗馬、豚獸在岸邊巡防遊蕩。
    黎卿亦是席地而坐,掌中玩弄著那章紙箋表文,無聲地盤坐在篝火一角。
    自少年時起皆在天南府渡過,這一下來到這海外遍野,黎卿屬實是有些不太習慣。
    但他心頭正思忖著的是那位傀師的身份!
    此人既然知曉尹祖的壽元將近,又如此居高臨下的這般戲弄自己?
    他是何人?那般心氣,是因為擁有比天南觀更強大的背景麽?
    亦或者,是有人要對天南觀動手了?
    道道疑問充斥在黎卿心頭,可他知曉的信息太少了,猜不出來個所以然!
    卻是正把玩著猖書,思慮接下來該如何去那馭獸仙宗搭乘回返南國的大舟之時,遠處突有怒吼聲起。
    這篝火處的眾人立刻暴起,諸多練氣修士掣起法器便是一個縱身躍了出去。
    才至那樓船岸邊,卻見有道道詭異從海上冒頭。
    蒼白的身軀,從水麵上緩緩升起,似是水下蔭屍,可卻又截然不同。
    沐陰脈濁氣而生,為鬼為屍;
    浴太陰月華而生,為精為邪!
    而這四海無垠之處,似是諸多異物合那明晦漲落之變化,又與那傳聞中的歸墟有關,此般褻瀆生靈的怪種,是為“孽”。
    那行屍似是已泡水了千百載的蒼白之貌,其雙耳雙目皆已然消失,唯留有四個螺旋狀的孔洞在耳周眼周,手足之間,早已經無了掌紋指甲,骨肉一體,蒼白難辨。
    卻見那甲士禦馬,踏水而奔,橫槊一擊,便將那浮屍水孽連胸帶腹,一劈為二。
    那爬上了岸灘的屍孽當即便左右分離,腹部露出,並無鮮血流出,竟是連內髒都沒有了,肚子裏唯有一顆巨大的肉囊不住地蠕動著。
    這海上的屍孽與黎卿見過的陰屍卻是全然不同!
    人有三魂七魄,天地二魂消弭,命魂落入幽天,此命定為死,人死之時,七魄即消。
    陰屍一道,乃是屍身死後得機緣而不腐,通靈,雖再無三魂,卻重生一魄,其為屍魄!某種意義上“陰屍”且算是這一幅皮囊的第二世。
    是以陰屍遭斬,也會死!
    可這海外的浮屍水孽,被那鱗馬甲士斬作兩瓣,竟然還能再動,兩半屍身拖著那腹腔中墜下來的肉囊,爬也要爬到這些生靈前,令人惡寒。
    下一刻,那夜空中立即便有數道火符落下,將那屍孽點燃,卻是諸多遊方道人趕了上來!
    篝火夜宴還未盡興便被打斷,四方的遊俠修士迅速支援而去,滌清岸灘,而兩名船尊叫來諸多豪俠,領著他等就匆匆往樓船上而去。
    今日怎麽在岸上都遇上如此多的浮屍啊?奇了怪了。
    “完蛋玩意兒,人呢?人都哪裏去了!”
    “船上是誰在看的?”
    那裴九裴船尊跳上甲板,見那甲板上空無一人,紫府的氣機頓時炸開來,似是道道淩冽的寒芒,刺得周遭修士發膚生疼。
    及至六七個呼吸後,那留守船上的甲士與修士才匆匆出來。
    “老爺,我等在看的,小五和……”
    待那幾名修士快步至兩位船尊麵前,轉身指向船側時,那原本一盞茶前都還在此處勾肩搭背,眺望著遠處篝火的二人,卻是不見了身影。
    壞了,給裴老爺逮到偷懶了的?
    外麵屍孽都鬥殺了一陣功夫了,這些渾人尚還不知曉,也不知道他等到底是在船猖裏鬥賭還是作甚!
    裴九拽住那練氣中品修士的衣領,單手便將其提起,雖是極怒,卻也未對他有過分的打罵,隨手又將他往後一推丟回了甲板上。
    “你這混賬,老子等下再收拾你。”
    裴道人與那管道人卻是趕忙來到了此人方才所指之處,下方是一片幽暗的波光,隻是以他等紫府的目力,當即就看穿了近丈的水麵,見到了其中正在飄動著的蒼白浮屍……
    顯而易見,甲板上值守的家夥怕是中了招,甚至有沒有髒東西爬進這樓船中都不知曉。
    黎卿觀這裴船尊,屬下如此擅離職守他都未太過遷怒那修士,看來裴九的為人倒是與他長相不同,頗有雅量!
    “水下看看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樓船中暫且留守的不過十人,其餘八人現在都出來了,就那兩位在甲板上巡守的家夥,不見了蹤跡。
    管道人篤定的給出一言。
    下一瞬,隻見管道人望左袖中一掏,將一尊巴掌大的水盂拿了出來。
    這道人右手抬起水盂往海中一傾,口中卻是念叨了起來:
    “鮫珠沉浪總觸底,裂玉尤有八百痕。”
    “總不至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大福,給我下去看看!”
    得這管道人呼喚,黎卿這才見到,那水盂居然是一道上等的禦獸籠,而回應管道人的則是一道昂揚霸海的長吟。
    緊接著,便見那隨著盂中流水墜下的身軀,迎風見漲,不過大半呼吸,一頭龐大的紫青龍魚便落入海中,激起大浪,樓船微晃,同時也讓諸多遊俠道人們趕至船沿望去。
    若是平日,諸多遊俠兒定然要附和著管船尊,逗弄起那“大福”來,但此刻眾人皆是麵色深沉,有些擔心的望著著下方的海麵。
    直至十來個呼吸後,海麵驀然鼓起一個大包。
    下一瞬,那紫青龍魚的腦袋鑽出水麵,鱗生龍相,頭角崢嶸,四根龍須垂下卻是將兩道身影卷了起來!
    果真就是船上消失了的兩位,卻是不知道怎得落到海中去了。
    黎卿望著那紫青龍魚,亦是驚奇。
    這龍魚乃是管道人的心頭寶,一頭紫府道基境的馭獸,當然,這也是黑船隊敢奔赴外海的底氣之一。
    “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那倆遭瘟的東西弄上來?”
    “這浮屍而已,傷不了魂魄,盞茶功夫,怕是還能救回來,叫那幾個老師公過來,上起屍引、招魂咒!”
    裴船尊法力一掣,那劍器化虹落下海邊,當即將那兩個落水的倒黴鬼卷了上來,法力掣動,護住二人泥丸宮與下丹田。
    卻是又有幾位傳說中的招魂公來,給黎卿上演了一道爭分奪秒的招魂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