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繼承“遺產”的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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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淵山中。
    自前番與白骨道生隙,山中惶惶,然好消息一個又一個的傳來。
    屍窟中四方橫叉,撕裂屍窟的疆略已成,那屍山中紫府屍將盡剿,唯有一座座大墳被分割成支離破碎的部分,威脅甚減。
    那位三年紫府登頂的定山道人出得屍窟,回返山門。
    白骨道那一座陰府被老祖攝來,便在今日歸山之宴上,將要贈與他。
    敕伐院隨著定山道人歸來,丹器院與萬法院這幾年曆有損傷,也是重新回山,唯有敕令院的院首還在南地,與那毒蠱司的老毒物談條件……
    約莫二十六七青年模樣的定山道人踏上臨淵仙頂,迎著諸多豔羨與尊敬的目光,入得祖師大殿。
    “定山,你真了不得啊!”
    “定山師叔蟄伏甲子,三載而得遊屍道兵法,直證紫府上基,太厲害了。”
    “……”
    定山道人一力壓服屍將六頭,斬四馭二,滌蕩屍窟,當是四院第一大功!
    而不過甲子的修行時間,便有紫府上基的道行,又將是一尊足以展望陰神的存在。
    此刻的祖師堂中,尹祖便站在那諸多禳祈寶燈之前。
    隻見尹祖著八卦紫綬衣,頭戴蓮花冠,足踏北鬥步,左手橫自托起一道玉盤,似是蒼龍橫履,領著諸多紫府,大步朝著定山道人而來。
    “定山!”
    “你入道以來,勤修不綴,精研道法,上合明晦,下辯陰陽,驅策兵馬,參透假形之體,遺褪之存,自立《遊屍道兵法》一部,此為文功!”
    “獨領敕伐院,長鎮西莽,終盡其功於一役,此為武功。”
    “甲子堪磨,成上品道基,此為天功!”
    “這臨淵三代當以定山為首,有開世之氣象。”
    尹祖亦是極為看重這徒曾孫,這一言幾乎是定下了定山道人的序位,三代之首!
    當初的二代之首乃是陳槿,如今的天南觀主。
    “老夫拘來一座陰府,此方陰府大小不過三畝,卻是著實小氣。”
    “恰你主修敕伐兵馬,老夫便以壺天之術將其煉作了一道神通種子,是為掌中方圓,今日特贈予你,以期為你護道未來……”
    天圓地方者,掌上自有乾坤。
    這一道神通種子可是厚待無比,掌中方圓,便有一方陰府之地,進可專研壺天,掌遮日月,退也不失為一方玄魁屍府,禦千百屍兵於掌心。
    諸多道人皆是豔羨不已……
    而下方諸院的道徒們,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番屍窟、西南兩道大患同時鎮壓,戰死的道徒乃至道人都不少。
    有家族後裔或是門徒親從的,便也繼承了亡者的道功和芥子囊,要帶著亡者的那一份期盼,於道途中更上一層。
    而此時的外院。
    入道堂中。
    一位還未至金釵之年的少女正與諸多道童徒役們在那共居的院中修行命功遊龍八卦。
    突然外麵有人敲響了大門,點名將她喚了出去。
    “趙婉兒。”
    “是外院道徒黎卿托人代保,越過了種種規矩接進天南觀的?”
    那幾名藍衣道徒攔在外麵,蹙眉詢問,麵色陰沉,卻是叫這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女差點嚇壞。
    莫不是走後門進來的,就要逐出道觀嗎?
    趙婉兒想起那位入觀之後還未見過麵的黎師兄,亦隻得點了點頭。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到底是黎卿道友開小門保舉進來的,還是你自己通過宗門考核正當進來的!”
    其中有身形壯碩的道徒走上前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循循善誘道。
    “是,黎師兄對爺爺說,讓我進觀的……”
    這女娃兒都要被嚇哭了,一手抓著門框,癟著嘴巴,眼淚噙在眼睛裏不敢落下來。
    該死的!這是蠢貨嗎?聽不懂什麽意思嗎?
    這幾名藍衣道徒仍舊不死心,還要繼續引誘這少女露怯,【砰】地一聲,卻是那入道堂的老講師黑著臉趕了過來。
    “你們是哪個院的,還要臉嗎?”
    這白須老叟,從大院的另一角快步出來擋在了入道堂前。
    這些混賬東西。
    觀中道徒或許失蹤、或是隕落後,他的芥子囊與道功便會由內院總務堂確定,繼承給相關的後人。
    自然那內院分派的總務殿中也有些狠人,通過各種方式,將某些人的繼承的權給劃出去。
    而後通過其他手段將死者的芥子囊據為己有,觀這幾個藍衣道徒,隻怕就是如此了!
    那幾個總務殿的道徒麵色頓時拉了下來,陰晴不定了許久,但最終,還是不敢太大膽。
    恨恨地望了那老叟一眼,將一副白紙黑文的表功和兩道都督府鐵券同時丟出,砸在了那少女的身上。
    “黎卿,化名燭龍上人,在西莽輔佐劉郎將,開辟東南行營有功,都督府賞大功鐵券兩張。”
    “因其失蹤,興許死了,你既是他保舉的人,替他領了吧。”
    “速速簽上你的名字,早些交接了!”
    那藍衣道徒沒得一點兒的好氣,粗暴的將一隻墨筆按到了那趙婉兒手中,煩躁的催促她早些簽字離開。
    若是其他東西,他等若是看中了倒也有的是手段截留上幾年、十幾年。
    可天南都督府的大功鐵券,乃是刺史府中吏員親自送過來的,那黎卿失蹤了就隻得他的後生或者同門師兄弟代領,且要待那吏員將回執親手交還刺史部。
    若是這小女娃子不曉得事兒,他們興許還有機會能經手一二,可這娃兒軸得很,一口咬定那黎卿怎麽樣,她爺爺怎麽樣……
    這讓他們還有什麽辦法上下其手?
    該死的,那可是兩道大功鐵券啊!
    每一道鐵券,皆可以入內門四院任何一院,任選一門完整的頂級法術,或者上品的法器、靈丹。
    這都能生生供養出來一位練氣上品了。
    這連上品道徒都經受不了的誘惑,居然給一個蠢得嚇人的小女娃兒撿到了?
    “走,真晦氣!”
    這三五名內院總務殿的道徒煩躁的很,接過那回執表文時,一肩膀撞開那入道堂的講師,氣衝衝的就離了此處。
    那老講師麵色同樣不愉的盯著那幾人,隻是在剛剛轉頭見到那少女懷中的兩道銅書鐵券時,心神俱震。
    這可是了不得的東西,這功券唯有立下府都大功才可授啊!
    “娃兒呀,那是你……”
    “這……”
    一時間,這老講師心頭雜亂,倒不是他也起了貪念,他一個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道徒,承蒙觀裏養著他,還能起什麽歪心思呢?
    可這事兒真的太大了!
    兩道大功鐵券,這位尚且還是道童、年不過十一二的娃兒,她根本就保不住,觀中不講規矩的家夥,可不少啊。
    “唉!跟老夫來吧,且帶你去見一見白院首……”老講師長歎一氣,也隻能去找院首了。
    臨淵山中,自家的“遺澤”正要被那趙老道的孫女兒,他的“小師妹”繼承。
    這些事,黎卿全然不知!
    他若是知曉,恐怕那幾個總務殿的渾人就得掰著手指頭掐剩下的日子了……
    此刻的黎卿還在那樓船上旁觀著那“招魂引”。
    這是東海道民間法脈中的秘法,常常能將窒息、溺亡、凍死、小規模刀創、鈍擊……這些非暴死,且身死不超過兩三個時辰的人喚回魂來。
    這確是妙法兒!
    黎卿見狀,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幾個老師公的作法,聽著他等的咒決,甚至分析著他若是以南鬥延命燈來施法,會不會效果更好。
    這種避死延生,在生與死之間拉扯的法術,他太愛了。
    甚至,黎卿起了心思,事後定得找個機會向他們討來完整的“招魂引”。
    果然,在那幾個老師公將那“招魂引”舞完之後,那兩個平躺在甲板上,被一堆白燭包圍著的修士,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側身一翻,將那嗆人到生疼的海水皆嘔吐了出來。
    “飯桶,這倆就是純粹的飯桶!”
    裴船尊當頭就指著那倆死裏逃生的手下開罵,半點也不留情。
    讓他們守船,卻把自己守到海底去喂魚了,這高低是個人物。
    這還真是虧得我裴老爺發善心,不然這倆真埋在沙子下,沒救了!
    當然船上大大小小的遊俠道人也是知道裴船尊嘴硬心軟,嘿然笑著,跟著他一起嘀罵了起來。
    諸多兒郎們這些年跟著裴九來來回回這麽多趟,不就是服他這一點兒麽。
    出事兒了,裴老爺和管老爺他真的會盡力撈你的!
    “船尊,先不管這倆渾人,咱們可得好生將船裏檢查一下,就怕有什麽邪門東西摸了進來。”
    有主事拱手上前,肅然道。
    要是真有鬼東西進了船艙,半途上把船底鑿了,那他等可就完蛋了!
    “嗯!去吧,多領上點人,辛苦點,多轉幾圈。”
    “這事兒可不許馬虎,誰要掉鏈子,休怪老爺我家法伺候。”
    此刻,諸多修士與甲士都重新聚了上來。
    裴九好生警告了一圈,卻是分別由練氣上品的遊俠道人們帶上好手,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得巡查上一遍。
    而沒有安派任務的,除了兩位船尊也就黎卿了。
    黎卿壓根兒也不認得樓船內部的路,讓他找還嫌礙事呢,何況,有些密艙也不適合他這個“外人”去,索性就留在甲板上了。
    海上那紫青龍魚尚在周圍遊弋,看不清的海底下,有蒼白浮屍還未靠近,當即便被那龍魚卷起的暗流攪碎!
    在這廣沃無垠的大海裏,同境的龍魚可是比那蛟龍還要恐怖的,這是真正有著霸海之能的巨獸,對那海流幾乎有著絕對的掌控能力。
    為了豢養這一頭紫青龍魚,便幾乎花掉了管道人一半的身家。
    黎卿望著那時不時將腦袋露出海麵的巨獸出神,突然想起來“燭”可是在那狹窄的禦獸囊中待了許久了。
    旁側的裴九望著巡視海域的龍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轉頭望向黎卿,道:
    “哈哈哈哈,我記得你就是想去六靈山買禦獸籠,而後被人給誆到了這海外尋找馭獸宗?”
    這小道人的經曆太過傳奇,裴九一想起就忍不住爆笑出聲來。
    似是意識到自己笑得有些過分了,這裴船首強壓下笑意,繼續道。
    “這馭獸一道,入門易,喂飽不死就行了,但要精深細致的培養,服餌食、修妖術,鍛戰法,那可是一門大學問。”
    “你且看管道兄這頭龍魚,這可是個實打實的饕餮,還未完全成年呢,都不知道墊了多少道銖進去了。”
    馭獸一道向來如此,管道人聞言亦是輕歎著搖頭。
    不過說到馭獸手段,他管道人在東海也算是排的上號,這涉及到了自家的區域,管道人亦是少有的打趣起了黎卿。
    “黎小友是什麽馭獸,不妨放出來看看?到底是有多寶貝,才能令你為了它上了個這般大的當?”
    這倆紫府一口一個調侃,令黎卿都實在繃不住,隻猶豫了一瞬,將那禦獸囊從袖中解開,將“燭”放了出來。
    卻見一道通體丹朱色的炎屬虯龍,焉兒巴拉的落在這甲板上。
    十三丈的虯龍盤踞起來,一見到黎卿,可差點就急眼兒了,那六冠龍角不斷地拱過來,蹭起了黎卿的手臂。
    關了大半個月的小黑屋,“燭”委實是沒了精神,一見到旁邊兩名紫府,再聽聞到遠處的霸海長吟,它身形當即一直,卻又不知這裏是何處?
    “哦?原來是虯龍啊,可惜是炎道,是山裏的龍種!”
    管道人見到這條虯龍,歎息之餘,倒也微微點頭,認可了黎卿。
    雖然隻是虯龍,但品相著實不錯,合該下大功夫好好豢養的。
    “當年貧道手上看中了霸海血脈的龍魚與另一尊翻江蛟龍,可惜蛟龍入海實難翻起大浪來,思來想去還是從霸海龍魚開始……”
    “你這虯龍養的太差了,禦獸囊太小了吧?連赤鬃都磨傷了,而且太柔弱了,一看就是沒沾過血氣!”
    在他這半個馭龍師看來,黎卿這個主人不太合格,但觀其年齡也就釋然了,畢竟,管道人自己在這個年齡都還在眼巴巴地替別家道人喂馭獸呢。
    “且莫要將它關進那布囊裏了,這小家夥體型還算嬌小,上層甲板你可以帶它進去,屆時到了馭獸仙宗,貧道幫你挑一尊炎道的獸籠。”
    這喜怒不形於色的管道人,一談到馭龍一道便眉飛色舞,見到黎卿這外行中的外行,自然也就起了一份提點之心。
    “哦,多謝船尊!”
    黎卿當即拱手拜謝,燭亦是聞到了那海上的氣息,那六冠龍首偷偷喵去,望了一眼那一口都能吃下自己的龍魚,果真凶蠻。
    東海豢龍君,黎卿亦是早有耳聞,馭獸中的豢龍一道在東海已經是另立了一方道業。
    隻是龍種以海龍為佳,江龍次之,此為魚龍一道。
    至於這大山裏的龍。
    燭龍非龍,乃是山神!
    黃龍為中央天靈,炎龍常為地火之靈,土龍多為地脈化靈,木龍為青靈木氣所孕……
    蛇蛻龍一道,或似是“燭”這般銜珍璧而生,此類極少;
    或是依靠行洪手段,以水氣席卷千裏,殆害四方,這般走蛟凶物就更不必說了,數十上百年才能出一次,那是出一次就得上地方州府縣誌的惡名。
    這難以複刻的蛇蛻龍,若要豢養,可參考的依據就更少了!常常為豢龍師所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