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世界，變了。
    並非天崩地裂的巨響，也不是光華萬丈的炫目。
    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與“滿”的矛盾結合，突兀地降臨。
    以五條悟為中心，一個完美的、深邃的、純粹的黑色球體，無聲無息地膨脹開來。
    它並非粗暴地擠開伏魔禦廚子的領域，更像是……在伏魔禦廚子這幅畫卷之上，覆蓋了一層全新的、絕對隔絕的畫布。
    黑色球體的表麵光滑如鏡，不反射任何光芒，仿佛宇宙中最深沉的虛無。
    下一刹那，球體內部。
    禪院甚爾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然後洗衣機被加速到了光速。
    前一秒還在忍受的極致高溫，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瞬間掐滅。
    並非涼爽，而是一種……感官的剝奪。
    緊接著，是感官的爆炸。
    無數的畫麵，無數的聲音，無數的氣味，無數的觸感，無數的念頭……不，那已經不是“無數”可以形容。
    是“無限”。
    他看到了原子在歡快地跳舞，看到了光線彎曲的軌跡，看到了時間每一刹那的切片，看到了宇宙星辰的生滅，看到了過去未來，看到了所有可能與不可能。
    這些信息並非有序排列，而是以一種狂暴的、毫無邏輯的方式，強行灌入他的大腦，他的每一個細胞。
    他的天與咒縛帶來的強韌肉體，在這一刻毫無意義。
    這不是物理層麵的攻擊。
    他想抬手，卻不知道手在哪裏。
    他想眨眼，卻發現自己有億萬雙眼睛，每一雙都在接收不同的“真實”。
    “嗚……”
    一聲意義不明的呻吟從他喉嚨深處擠出，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他覺得自己什麽都看到了，什麽都聽到了，什麽都感知到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什麽也做不了。
    連“思考”這個行為本身，都被無窮的信息所淹沒、肢解。
    裏梅的狀態比禪院甚爾更加直觀。
    她眼中的世界，先是化作一片純粹到極致的白。
    白得刺眼，白得空洞，白得仿佛吞噬了一切色彩與形態。
    隨即，白光消散，轉為無邊無際的漆黑。
    在這片漆黑的背景板上，一隻眼睛緩緩睜開。
    一隻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眼睛。
    那眼睛仿佛由無數星係旋渦構成，深邃，幽冷，不帶任何情感，隻是漠然地“注視”。
    裏梅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這隻眼睛吸了進去。
    “知覺”、“傳達”、“認知”……這些構成生命活動的基本要素，在這一刻被強製執行了無數次，不，是無限次。
    她的大腦在尖叫，在悲鳴，然後，陷入一片空白的死寂。
    活著，卻無法理解“活著”的意義。
    感知著一切，卻無法處理任何信息。
    這種狀態，比直接的死亡更加恐怖。
    宿儺指尖那團已經膨脹到極致的毀滅火球，橘紅色的外焰瘋狂跳動，核心的純白亮得駭人。
    他正要將其擲出，徹底焚毀五條悟。
    然而，就在五條悟“領域展開”的刹那，他感受到了。
    並非咒力的劇烈波動，而是一種……規則的覆蓋。
    他引以為傲的伏魔禦廚子，那無遠弗屆的斬擊範圍，那必中的“解”與“捌”，在某個區域內……失效了。
    不，不是失效。
    是被隔絕了。
    宿儺四隻眼睛中的凶光微微一凝。
    他看到，以五條悟為中心，一個直徑約莫數米的黑色球體，蠻橫地“鑲嵌”進了他的伏魔禦廚子之中。
    就好像在他的神殿裏，硬生生塞進了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物。
    “哼，雕蟲小技。”
    宿儺冷哼一聲，對自己的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
    他的“開”，是純粹的破壞能量，足以焚山煮海。
    他不信有什麽領域能夠完全擋住這一擊。
    那團壓縮到極致的火球，帶著焚毀一切的意誌，脫手而出，直射向黑色球體中心的五條悟。
    然而，預想中驚天動地的爆炸並未發生。
    那顆足以將方圓數裏化為焦土的微型太陽，在接觸到黑色球體邊緣的瞬間，就像泥牛入海。
    不，比泥牛入海更加詭異。
    它沒有被彈開，沒有被湮滅，也沒有引發任何能量的漣漪。
    它隻是……停住了。
    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絕對的牆壁。
    更準確地說，是它的“前進”這個概念，在接觸到黑色球體的瞬間，被無限拉長，永無抵達之日。
    宿儺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火焰依舊在燃燒，恐怖的能量依舊在其中翻滾，但它就是無法寸進。
    被困在了黑色球體的表麵，與那深邃的“無”形成鮮明對比。
    五條悟的領域·無量空處，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在宿儺的伏魔禦廚子內部，撐開了一片屬於自己的“無限”。
    伏魔禦廚子那幽暗的伏魔禦廚子領域，與無量空處那絕對的漆黑球體，形成了一種荒誕卻又無比震撼的畫麵。
    一半是代表“破壞”與“斬擊”的修羅場。
    一半是代表“無限”與“認知”的絕對虛空。
    兩種截然不同的規則，在這一刻，以一種近乎撕裂空間的方式，勉強共存，又激烈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