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六眼捕捉到了弟弟那極其細微的動作。
    ——【嗯？】
    他立刻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五條鳴身上，但後者依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仿佛剛才的動作隻是無意識的抽搐。
    然而，一旁的禪院甚爾卻察覺到了不同。
    “喂，五條悟。”他低沉地開口，“你看那隻大魚。”
    五條悟聞言，再次將目光投向肉雫唼。
    隻見那巨大的綠色魔鬼魚，原本痛苦掙紮的身體，此刻竟然慢慢平靜了下來。
    它那巨大的、沒有瞳孔的眼睛，轉向了五條鳴所在的方向，仿佛在聆聽著什麽無聲的指令。
    ——【這是……鳴的意誌？】
    五條悟心中一動。
    他知道，斬魄刀是使用者靈魂的延伸。
    五條鳴雖然昏迷，但他的靈魂，他的意誌，似乎依然與他親手鍛造的斬魄刀保持著一絲微弱的聯係。
    那是一種超越了語言和咒力的，最深層次的共鳴。
    “大家夥，聽他的。”
    五條悟立刻明白了過來，他對著肉雫唼說道：“把他想讓你做的事情，做出來。”
    肉雫唼的身體又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在進行著某種艱難的內部掙紮。
    它的本能是保護，而五條鳴傳遞過來的意誌，卻是讓它“放棄”保護，將腹中的人吐出來。
    這兩種指令在它簡單的意識中產生了衝突。
    空氣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隻剩下廢墟中偶爾被夜風吹動的碎石發出的沙沙聲。
    五條悟和禪院甚爾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著。
    終於，在漫長的幾秒鍾後，肉雫唼仿佛下定了決心。
    它發出一聲悠長而溫和的低鳴，那巨大的嘴巴，緩緩地張開了。
    一股柔和的綠色光芒從它口中溢出，緊接著，兩個身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地托著，送了出來。
    是家入硝子和天內理子。
    家入硝子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她身上的白色製服被鮮血染紅了大半，臉色蒼白，顯然也處於脫力的狀態。
    但她意識還算清醒，一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去檢查身邊的天內理子。
    “理子，你怎麽樣？”
    天內理子被嚇壞了，小臉煞白，渾身都在發抖，但身上卻沒有任何傷痕。
    “我……我沒事，硝子姐……”她看到家入硝子身上的傷，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你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沒事，小傷。”
    家入硝子勉強笑了笑，立刻啟動了反轉術式，身上泛起治愈的微光。
    她不愧是咒術界最頂尖的治療師，即使在自己也極度虛弱的情況下，依然第一時間進入了醫生的角色。
    在確認天內理子安然無恙後，她的目光立刻被不遠處那兩個身影吸引了。
    當她看到單膝跪地，扶著昏迷不醒的五條鳴的五條悟時，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鳴！”
    她甚至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踉蹌著就跑了過去。
    “他怎麽了？！”硝子的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慌。
    “脫力了。”五條悟的聲音很低沉，“他把自己榨幹了。”
    家入硝子跪在五條鳴身邊，伸出顫抖的手，探向他的脈搏。
    ——【脈搏很弱……身體機能降到了最低點……這不是反轉術式能輕易解決的問題……】
    她的心沉了下去。
    作為醫生，她能清晰地判斷出五條鳴此刻的狀態。
    這不是受傷，這是生命本源的過度消耗。
    就像一根蠟燭，在瞬間燃燒掉了自己大半的燭身，隻剩下搖曳的、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弱火苗。
    “怎麽會……怎麽會搞成這樣……”家入硝子的眼眶紅了。
    ——【那個笨蛋！又亂來了！他總是這樣！從來不顧自己的身體！】
    天內理子也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當她看到遊樂園這片如同被天災席卷過的廢墟，看到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五條悟，看到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五條鳴時，她才真正意識到，剛才他們究竟經曆了怎樣一場恐怖的戰鬥。
    那不是訓練，不是遊戲。
    是真正的，會死人的戰鬥。
    她看著五條悟，那個平時總是自信滿滿、玩世不恭的老師，此刻臉上卻寫滿了她從未見過的凝重與疲憊。
    她的目光又轉向五條鳴，那個總是溫和笑著，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男人，此刻卻像一件易碎的瓷器，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
    一股巨大的恐懼和無力感攫住了她。
    “五條……老師……”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五條悟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
    他想說些安慰的話，但看著眼前這片慘狀，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先離開這裏。”禪院甚爾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石頭，“這裏不安全，宿儺那家夥雖然跑了，但誰知道會不會有別的雜魚被吸引過來。”
    他的話提醒了眾人。
    五條悟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將五條鳴橫抱起來。
    很輕。
    這是五條悟的第一感覺。
    明明是擁有天與咒縛的強悍肉體，此刻卻輕得像一片羽毛。
    這不正常的重量，讓五條悟的心又沉了幾分。
    “硝子，你還能走嗎？”他看向家入硝子。
    “我沒事。”家入硝子強撐著站起來，但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天內理子趕緊扶住了她。
    就在這時，被抱在五條悟懷裏的五條鳴，呼吸似乎變得更加微弱了。
    那微不可察的起伏，仿佛隨時都會停止。
    “鳴！”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