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不耐煩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沉默。
    夜蛾正道的心沉得更厲害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這兩個學生了。
    悟的輕佻，鳴的穩重，他們是五條家最耀眼的雙子星，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悟會受傷，會狼狽，但他永遠不會失去那份自信。
    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說明發生的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鳴他......隻是太累了，在睡覺。”
    最終，開口的是家入硝子。
    她的聲音很輕，但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
    夜蛾看著她，又看了看禪院甚爾，最後目光還是落回到五條悟身上。
    “悟。”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嚴厲，“我要聽實話。”
    “實話就是，”五條悟轉過身，那雙蒼藍色的六眼在夜色下顯得格外冰冷，“我們遇到了一個千年一遇的大家夥，打了一架，贏了。鳴消耗過度，睡著了。就這樣。”
    他頓了頓，補充道：“別去打擾他，讓他睡。”
    夜蛾看著五條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他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對自己帶來的咒術師們下令：“封鎖現場，清理殘穢，安撫民眾。所有情報上報給我，不準外泄。”
    “是！”
    咒術師們立刻行動起來，整個五條家宅邸變得忙碌而有序。
    禪院甚爾看著這群在他眼中如同工蟻般的咒術師，嗤笑一聲，轉身走進了陰影裏。
    他不喜歡這種氛圍。
    他走到庭院的角落，靠在一棵老鬆樹下，從懷裏摸出一根煙，點上。
    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在夜色中扭曲、消散。
    ——【詛咒之王......】
    這個名號，在他腦中反複回響。
    那不是單純的強大。
    甚爾一生中遇到過無數強者，包括五條悟。
    五條悟的強大，是一種“無敵”的強大。他的無下限術式，讓他立於不敗之地，像一個無法被擊中的完美存在。
    但宿儺不一樣。
    宿儺的強大，是一種“毀滅”的強大。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破壞，為了殺戮。
    伏魔禦廚子展開的瞬間，甚爾感覺到的不是咒力的壓迫，而是一種來自世界本身的惡意。
    仿佛整個空間都在對他咆哮：“去死。”
    每一寸空氣都變成了刀刃，每一次呼吸都在淩遲他的肺。
    天與咒縛賦予他的強悍肉體，在那樣的“規則”麵前，也顯得無比脆弱。
    ——【如果不是五條鳴那個小子，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那裏。】
    這個結論，讓甚爾感到一陣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認。
    他彈了彈煙灰，目光轉向五條鳴房間的方向。
    ——【鳴，最後拿出的那柄刀......是流刃若火的卍解？不過看清來應該隻是強行開啟。】
    沒有熱量，沒有光芒。
    但當五條鳴握住它的時候，甚爾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
    那不是對力量的恐懼，而是對“終結”的本能畏懼。
    他腳下的地麵，那些堅硬的白骨，就那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不是燃燒，不是融化，是“蒸發”。
    是從“存在”變成了“虛無”。
    ——【鳴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怪物......】
    甚爾又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或許真的需要咒術師。
    需要像五條兄弟這樣的怪物，去對抗另外的怪物。
    另一邊，家入硝子正在向夜蛾簡單地匯報情況。
    當然，她也隱去了宿儺和五條鳴卍解的關鍵信息，隻說是遭遇了前所未見的，擁有“領域”的強大詛咒。
    “......他的領域是開放式的，範圍極大，而且是必中攻擊。悟的無下限術式在領域對抗中被壓製了。”
    夜蛾聽得心驚肉跳。
    “那鳴呢？他是怎麽......”
    “鳴他......用了一種我們都無法理解的方式，強行中斷了對方的領域。”家入硝子斟酌著用詞。
    她能感覺到，那些趕來支援的咒術師們，在清理戰場殘穢時，臉上都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
    空氣中殘留的，不僅僅是龐大的咒力。
    還有宿儺那股純粹的，不加掩飾的，視萬物為草芥的惡意。
    以及......五條鳴那股足以凍結一切的絕對零度的死寂，和焚盡萬物的灼熱。
    這兩種截然相反又同樣霸道的殘穢交織在一起，讓所有踏入這片區域的咒術師都感到靈魂上的不適。
    天內理子站在廊下，看著那些忙碌的身影，聽著他們壓低聲音的、充滿驚駭的議論。
    “天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留下的殘穢......”
    “太可怕了......光是站在這裏，我就感覺自己的咒力要失控了......”
    “這邊......這邊有被斬斷的空間痕跡！是五條悟大人的術式嗎？”
    “不......不對，你看那邊，那片地麵，像是被什麽東西直接抹掉了一層......太幹淨了，連灰塵都沒有......”
    這些隻言片語，讓理子對那場戰鬥的恐怖，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她握緊了拳頭。
    ——【我不能再拖後腿了......絕對不能......】
    就在這時，五條鳴的房間裏，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呢喃。
    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夜裏，卻清晰地傳到了守在門口的五條悟耳中。
    “火......”
    五條悟猛地回頭，衝進了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