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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製高點
忙碌中的蘇淩意外地收到一張請柬,來自於晚宴的女主人:水雲。
很精致的一張請柬,製作甚至有些喜氣,上麵寫著蘇淩的名字,看字跡和簽名,應該是水雲親自書寫的親友貼,真是字如其人,棱角不減。
但這張東西不應該送到蘇淩手上吧。
對於水雲的印象還是那個驕傲中斂著鋒芒的女子,除了那次突然到訪蘇淩的公司,兩人之間幾乎沒什麽交集。
想起她上次在辦公室吐露的威脅,但是後來看起來似乎是不了了之了,也許她並不那麽想做,大概形式大於實質。
蘇淩對她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印象,但兩人之間的關係遠沒有好到讓水雲親自來寫晚宴請柬或者蘇淩欣然赴宴吧。
她到底想做什麽?蘇淩翻著這封請柬斟酌了一會,還是有點想不出來,請柬上隻有為數不多的邀請人和被邀請人名字,地點和時間,其他什麽信息都未透露。這倒和平常的慣例不符,但想水雲出自大家庭,不至於犯這樣的細節錯誤;既然如此,自然是有別的意思,讓人無法拒絕的意思。
蘇淩想過打電話給霍斯維,但他拿起電話又覺得這事問他也實在有點矯情,也許霍斯維也並不知情,何必多生枝節?
最近這一周他和霍斯維沒有見麵,一方麵蘇淩忙於工作的事情,而且蘇杭還在這邊,他也沒有太多的空餘時間;另一方麵一般都是霍斯維主動約他,蘇淩倒不是被動,而是隻要霍斯維提出約會必然代表他工作告一段落,有空餘時間了,既然這幾天霍斯維沒有約他肯定也是像自己一般忙不過來吧,蘇淩想。
蘇淩這幾天倒是給霍斯維發過短信的,不過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因此其內容也不外乎過是“工作繁忙,注意身體”,“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閑話,而且蘇淩也沒收到霍斯維的回複,估計是因為對方工作太忙,蘇淩也並未放在心上,就顧自忙自己的了,想著霍斯維不忙的時候肯定會回電話過來約的。
還有一個原因,是蘇淩自己也不願意怎麽承認的,這幾天蘇杭在這邊,兩人幾乎是一有空就聚在一塊,一方麵是蘇杭經常邀請蘇淩,另一方麵蘇淩對蘇杭心裏也懷著那麽幾分難解的感覺,雖然他明白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了,但總歸待他是不一樣的。
這幾天蘇淩偶爾陪著蘇杭參加一些他和那所藝術學院的領導的相關接觸,讓蘇淩有些吃驚的是,這麽多年深居簡出的蘇杭,回歸社交,竟然絲毫沒有表現出不熟悉,反而如魚得水,還是像過去一樣,在哪裏都深受歡迎。
大哥蘇杭,和在正經場合寧願少講話也不願犯錯的蘇淩不同,他是個隨時知道在什麽場合該講什麽話的人,而且能把氣氛很好地帶動起來。
也是,怎麽說大哥蘇杭小時候也是跟著父親他們見過不少世麵的,他也一度是父親的驕傲,不像蘇淩,小時候倔強得讓人頭疼。現在應該也是,他從小就那麽懂事,身上似乎有一種光芒,也許他這幾年隻是暫時把這種光芒收斂了一會。
蘇杭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
至於這次晚宴……水雲既然敢發,蘇淩也實在不好拂她的麵子,如果不去也顯得太小氣了。畢竟第一次是在風林老總的介紹下認識的,她……也是霍斯維的朋友吧。
蘇淩打了電話,讓秘書去定一份女士的禮物,他已經決定接受水雲的邀請。
高意涵的事情,蘇淩之後又仔細想過,還是有點印象稀薄。主要以前沒喝過那麽多酒,估計那天是一輩子醉的最厲害的一次了。
高意涵這幾天也沒有打電話給他,這倒讓蘇淩有點吃驚。
也許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某種程度上,蘇淩覺得這事有點蹊蹺,但他又暫時想不出有什麽必要高意涵還需要這樣子去接近他。從這幾次接觸感覺她確實成熟了一些,性格和以前有所不同,但事情的處理總需要時間,這幾天蘇淩也實在是忙得沒時間找她談一談,那就再拖幾天再說吧。
因為請柬上未寫明是否可攜伴參加,蘇淩估計晚宴的規模並不大,那天挑了一身不會出錯的男士禮服,帶著秘書定的禮物,獨自赴宴了。
蘇淩按著請柬上的地址開車到那邊,才知並非是公眾會所酒宴,而是私人府邸宴會。
這……在通報了名字和上交了請柬後,客氣的管家帶著蘇淩深入這幢帶著濃厚歐式風情裝飾的別墅。
從剛才在前庭院子裏停著的名車數量來看,蘇淩猜測這場聚會肯定是小範圍聚會。
但這就更顯得奇怪了,為什麽要邀請自己來?
既來之,則安之,蘇淩讓自己打起精神,即使對這樣未知的上流社會應酬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但畢竟來了,就不隻是代表著自己了。在彼此背景和資曆的碰撞下,誰知道能發生什麽呢?還是小心應對吧。
在眾多衣著光鮮、觥籌交錯的人中,蘇淩以為自己並不顯得注目,但他進去沒多久,就看到今晚的絕對主角,穿著一身紅色高開叉旗袍的水雲向自己走來。
“你好,蘇淩,你果然來了。”蘇淩看到水雲的手挽在一個男人的手臂上,這個男人看上去就是個厲害的角色,盡管相貌上和水雲還有點差距,但他的眼睛告訴蘇淩,此人城府極深。
蘇淩有一些驚訝,但他並未講這種情緒表露在臉上,他對麵前這對男女露出了笑容:“你好,水……雲。”本想稱呼她為水女士,想到上次她在辦公室特意糾正過,蘇淩還是決定尊重她的意思,直呼其名。
水雲直視著蘇淩,講話確實對旁邊的男人:“馮彥,這位是蘇淩,我跟你提過的。――蘇淩,這位是我老公,馮彥。”
馮彥注視著這位俊美的青年,友好地伸出手:“你好,蘇淩,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好人才。”
蘇淩已經顧不上消化剛才水雲拋給他的小炸彈了,即使處於怔愣中他仍然保留了幾分理智,連忙伸手和馮彥握了一下:“……您好,馮先生,初次見麵,多有失禮。”
直到收回手的時候,蘇淩才反應過來,……水雲竟然是已婚身份?
而且她的結婚對象不是霍斯維……那麽……他覺得思維有些淩亂,一下子有點理不出來,有一點東西似乎一閃而過,但是他來不及抓住。
隻是此時的蘇淩還不知道,就在下一刻,有更大的一顆炸彈等著他。
水雲似乎對今天的蘇淩有些另眼相待,一直和蘇淩講著話,她的……丈夫,馮彥,顯然也是身份高貴,談吐不俗,盡管蘇淩心裏有疑慮,但是和他們講話確實是一種享受,盡管蘇淩沒想著這麽高調,他也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他看著水雲,今天的水雲平靜如水,言語中並沒有像上次那樣表現出任何不善,甚至是友好和熱情的,和她的外表很符合,她講話的時候馮彥經常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著她,看得出水雲的魅力。
他們站在那邊,不斷有朋友過來打招呼,其中不少都是身份顯貴。
蘇淩並未過多透露自己的背景,顯然他也沒什麽機會。
他越發不懂今天水雲邀請他的用意了。
第七十七章
製高點
蘇淩一直掛著笑容,站在他們旁邊,期間一位部長的夫人對水雲說了聲恭喜,並問:“上次就聽說你們家還有一位大好人才,今天怎麽沒有見到?”
“不怕你們笑我,我這個弟弟的各方麵確實還算是比較突出的。”水雲笑了笑,雖然這笑容是含蓄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眼裏的自豪和滿意,她沒有說過多的客套,這也反映出她與眾不同的性格以及不同尋常的底氣。
部長夫人立刻低聲問:“水雲,不瞞你說,正有一位女兒從國外回來,也是在尋覓中……”
水雲說:“這個事情我是做不得主的,不過我知道的是,我弟弟已經有意中人了。”水雲邊說邊看了蘇淩一眼。
蘇淩正啜飲著一杯香檳,站在旁邊沒有說話。
部長夫人露出遺憾的表情,看得出這種遺憾並非是虛假的:“如此,是哪家的千金如此幸運?”
水雲笑而不語,突然她的媚眼看向門廳,笑說:“看,這不就來了――旁邊那位正是舍弟的心上人……”
後麵的話蘇淩已經聽不見了,他剛才抬頭的時候,見到水雲和部長討論的主角正從門口那邊走來,他的臂膀上挽著一位出塵美女,蘇淩看過去的時候,他正低頭對她微笑,如同這個人曾經對蘇淩所做的。
蘇淩當即感覺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嚴重到他以為自己出了什麽特別大的狀況,他感覺心裏像被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子剜了一下――隨著霍斯維和他臂膀上的美女的來臨,一步一步――那是一刀又一刀。
就在蘇淩失神的間隙,眾人眼光期待下的主角已經走到了眼前。
部長夫人果然好姿態,她顯然已經認出霍斯維旁邊的女人是誰了,她讚歎:“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殊不知這幾個字就這麽敲在了蘇淩的心上,男才女貌……他抬眼看了眼前這對璧人一眼,他的視線和霍斯維相撞了,但是對方僅僅是禮節性看了他一眼後,就將視線移開――那一瞬間,蘇淩知道,那視線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再沒有之前的溫情,脈脈,含情以及疼寵,那些獨特的情緒如今什麽都看不到了。
霍斯維的形象仿佛一下子顛覆了,他又變成了眾人眼中的高高在上,他不需要再去眷顧什麽,上帝自然眷顧他。
蘇淩一向自認還算強悍的心此刻充滿了酸熱的痛楚――這樣的痛楚,仿佛一種劇毒,一下子就滲入了他的四肢,他的骨髓,他感覺他整個人都仿佛要癱瘓了一般。
在那一眼之後,蘇淩深刻地明白了什麽,他變幻的臉色仿佛就是一場笑話。
在那貌似平靜的眼神下,蘇淩憑借著以前的兩人之間的默契――盡管這時候這隻會讓他覺得這是一種最諷刺的事情――他這幾天思念著的男人,他渴望著的男人,他一直在說服自己接受並妥協的男人――剛才那道眼神裏的隱藏的疲倦和沉怒,這到底是為什麽?
幾天未見,霍斯維何至於用如此漠然和輕淡的眼神掃過了蘇淩,他曾經有過這樣的眼神嗎?這怎麽可能……這到底是……
或者已經不需要為什麽了……
蘇淩看著霍斯維旁邊的美女,大概他倦了,其實在見到霍斯維的母親霍凝後,蘇淩一直以來的擔心終究還是成為了現實――他的矛盾在於,明明看得出霍凝女士是多麽喜歡孩子,她能說服自己接受蘇淩,但是蘇淩說服不了他把幸福建立在這樣高貴的心靈的痛苦上麵,他一直在掙紮,他如何對霍斯維把這事說明白。
這並不是蘇淩想要的結果,但終究他也‘被選擇’了。
就像他對高意涵所做的一樣,也許感情是沒有任何對錯的,隻是大家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一顆心在兜兜轉轉中,終究還是變得疲倦和蒼白,曾經鮮豔的感情終究有凋謝的一天。
這已經是相對好的結果了。
也許……事情就隻能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蘇淩明白了,今天這場宴會的目的,是讓他明白一些事情,在強大的霍家麵前,他隻是微不足道炮灰。
蘇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告辭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裏的,他隻知道,他和霍斯維已經……結束了。
但蘇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錯過了什麽,能讓一向溫情的霍斯維迅速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在驚痛之餘,在一片懵懂之外,蘇淩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不願明白。
大概,一切塵埃落定了……
處於這種狀態的蘇淩,隻能加倍把時間投入到工作中,他拖著一顆疲憊的心,陪著大哥蘇杭周旋於諸多場合間,他掛著笑容但是他不知道這已經是為了什麽。
這已經不是他自己熟悉的蘇淩,一向獨立自主的蘇淩,他還能需要些什麽?
食髓知味的痛苦和掙紮不斷侵蝕著蘇淩的心,他隻能靠高強度的工作和事務來轉移注意力,他甚至晚上有時候睡在辦公室,公司的人都不知道蘇總是怎麽了,以前公司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的拚命,更何況他一向較為注重工作和閑暇的結合。
霍斯維的‘意靈谘詢’照舊還在以優惠的價格幫蘇淩的公司做著長線谘詢工作,蘇淩的項目組也在為南方城際規劃做著周全的準備,詳細的調研方案一次次放在蘇淩的桌上,一切好像都在如常進行著,但是蘇淩明白,這一切都不再會有霍斯維的出現了,這些東西本來就不需要日理萬機的霍斯維來親自辦。
以前那是饋贈,那是霍斯維的照拂,現在他要把一切都收回了,蘇淩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什麽都做不到。
蘇淩從未發現自己如此弱勢,他和霍斯維的一切聯係,僅僅都來自於霍斯維的主動,而蘇淩自己,他為霍斯維做過什麽呢?
霍斯維這個可怕的男人,他可以付出地如此徹底,也可以抽身地如此徹底。
因為一切都是他的。
蘇淩病倒了。
起先是感冒,他沒有過多關注,還是繼續拖著狀態不佳的身體開會,批文件,和客戶應酬,喝酒……然後他有一天早上在自己房間醒來,他發現他已經有點站不起來,身體滾燙,頭腦發暈,甚至覺得惡心。
和上一次的症狀一樣。
但身邊已經不可能有霍斯維,那樣的輕柔撫摸,那樣的貼心照顧,那樣的甜蜜語言,都已經不再可能了。
那些已經都過去了。
過去了。
蘇淩從藥箱裏翻了一些藥出來,隨便吃了一點,他起不來,隻能打了電話給公司,說今天不能去了,但是這幾天事情太多了,很多都必須他在場,必須他親自去做,他最多隻能休息半天。
他定好了鬧鈴,他實在昏昏沉沉地,根本不能順利地思考,他隻想一直在床上睡覺,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隻是腦子裏不斷重複著夢魘,一幅幅場景飄過,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幸福的、美好的,扭曲了,變黃了,走了……他再也抓不回來了……
隻有那決然而去的背影,那曾經讓他感覺無比可靠和溫暖的人……走了……徹底走了……他被狠狠地推在了地上……
第七十八章
製高點
“小淩……天……你真讓人擔心……”燒得渾渾噩噩間,蘇淩感覺到有人摸著他的額頭,用沉重的口氣講著話。
“不要……不要去……”蘇淩抓著那個人的手,不肯放……潛意識裏他感覺到一種幾乎滅頂的欣喜,這種欣喜超越了肉體的痛苦,讓他感覺這發自靈魂的感動和狂喜必須一直延續,不能讓它離開――
“小淩……噓,不要任性,哥哥幫你找醫生……”
哥哥!
哥哥!!
蘇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伸手抓住眼簾內的那道高大的模糊身影,掙紮著想站起來,呢喃著:“哥……哥,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我知道自己錯了……我錯了……
喉嚨幹澀到每講一句話都像聲帶被砂輪碾過一般,斷斷續續……破碎不堪,身體的關節酸痛無比,但蘇淩還是像知道那個他一直在心底不斷問自己的疑問……
那個身影歎了口氣,重新坐下來,抱緊了他:“小淩,噓……大哥哪也不去,也不會離開你……不要擔心,我一直都在,剛才隻是去打個電話,救護車打了這麽久還沒有到,我很擔心……國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任何效率……”
蘇淩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隻是沉浸在這個失而複得的懷抱了……失而複得的幸福,他腦袋裏都隻有一個人的名字……隻有這個人的懷抱……隻有這個人的溫度……
“哥哥……別……走……”蘇淩盡管已經有點意識不清,但是他的手指一直扣著那個人的袖子不肯放開……
蘇杭看著懷裏的弟弟,他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
這種複雜的情緒和蘇淩剛才表現明顯的失而複得的喜悅相映起來,讓他也在同時產生了一種十分不一樣的感覺。
蘇淩這個弟弟,從小到大,對於蘇杭來說,都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
同父異母的弟弟,在血緣上他們可親可不親,那種感情上的隔閡或許會一直有的,但是蘇淩是個十分特殊的人,他終究把這一切改變了。
實話說蘇杭並不是個十分主動的人,各方麵都是,從小也算是生活在一個優渥的環境中,他已經習慣了各種的讚譽,即使蘇淩的出生,也沒有改變一切東西。
隻是他的內心,已經被徹底顛覆了。
表麵上的完美掩蓋不了裏麵的質變。
從某一天開始,蘇杭也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隨著蘇淩一天天長大,蘇杭一直以一種奇怪的心態來接納著這個弟弟,他們之間看似無比親密,兄友弟恭,但蘇杭一直謹慎地處理著他和這個家庭的關係,他仿佛一度置身事外。
但很快,蘇杭發現他無法再那麽冷靜地去處理一切了,蘇淩對於他的存在意義越來越強,他開始不由自主關注著蘇淩的一切,他對他的關心,蘇淩對他的反饋和依賴,很多時候已經超出了兄弟的範圍,朝著一個危險的方向疾馳著。
這不是蘇杭的初衷,盡管從蘇淩漸漸懂事以後,他就明白,蘇淩這個弟弟,是極其吸引人的。是的,他很特殊,也許在某一方麵他總不會特別出色,但是他的特殊並不在於他表現給世人的,而是他個人的領悟力上,不管做什麽事情,他總能很快地找到竅門,也許這在學習或者工作上不算什麽,但這種技能一旦應用在感情上,就十分可怕了。
蘇淩是那種能很快的擊中人內心最脆弱的地方,並且充分發揮那種威力的人,這可能和他的感情上具備某種極端潛質有關係,他很能帶動別人,可以很輕易地把別人帶入某種不曾考慮的情境中,然後等對方反應過來後,已經是十分危險的地步了。
並非隻有一個人察覺到這一點,在和蘇淩的生母,也就是蘇杭的繼母有過一次深入的談話以後,蘇杭最終還是說服成績優異的蘇淩選擇了北京的高校,而不是待在本地隨便挑選一所重點大學。
在蘇淩上了大學以後,蘇杭總算有了一種可以從來自蘇淩的綿密的網中暫時掙脫並正常呼吸的感覺了,盡管這種呼吸伴隨著一種窒息,他已經有些不太適應沒有蘇淩在身邊的日子了。
在這個時候,蘇杭開始考慮他應該有個固定的伴侶。
不管是誰,隻要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替代蘇淩的某一部分位置,那就完全可以。
那樣至少能讓蘇杭明白,他確實需要某種假象。
那種能讓他感覺暫時遠離了蘇淩的影響的假象。
蘇杭一開始僅僅覺得他需要一個人,一個假象來讓自己相信他可以不用再背離他以前對於他的人生的想法和規劃,但他沒想到,這個在他看來‘安全’的舉動和行為徹底葬送了他和蘇淩的關係,沒有了任何退路。
蘇杭那時候才明白,蘇淩其實並不是極端,他隻是在某些方麵容忍不了任何雜質,當他明白了什麽,他不會再去做任何爭取,這個性格,完全是在長久的兄弟相處中,蘇杭將他慣出來的。某種程度上來說蘇杭造就了十八歲的蘇淩,也在同時毀了十八歲的蘇淩。
蘇淩的可塑性,是那麽好,又是那麽差。
從那次事情後,蘇杭徹底明白,他的弟弟,蘇淩,是一個不能完全看明白的人;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是辯證的,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
在用那樣的方法逼走蘇淩後,蘇杭感覺自己虛脫了,盡管他過上了他所謂的常規生活,但是他心裏的某一部分也灰飛煙滅了。
蘇杭,他是後悔的,但是他的後悔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而現在的蘇淩,在他懷裏的蘇淩,讓他產生了一種幻覺,不,蘇杭告訴自己,這是真的。
蘇淩對於他的依賴,可以清晰地從他的聲音中反應出來。
而蘇杭感覺,好像已經有幾百年了吧,蘇淩不再用那種全新的依賴和感情來叫他大哥,這讓他心底那部分已經成為火山灰的地方,蠢蠢欲動。在此之前,蘇淩對他講話的口氣雖然不乏親切,但總歸是完全不一樣了,帶著一點點說不出的疏離。
蘇杭當然不是傻子,他明白,這種情況的出現,必定是特殊的。
是這場病的關係?
也許……蘇淩他……也許……
蘇杭深沉的目光落在了蘇淩略顯憔悴但是依然非常漂亮的臉上……他的目光越來越專注,蘇淩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以前寫生的時候,蘇淩躺在他懷裏,肆意地做著青春的夢……那是怎樣的生活……
蘇杭的心抽痛了,劇烈抽痛。ff
這樣的劇痛,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嚐試的。
蘇杭,其實他可以過著很輕鬆的生活,他可以不要在當初選擇做一個大家眼裏完美的人,也許他可以去試著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
某些影響終生的決定往往是在瞬間完成的,但其中的緣由和動因總歸是長期積累的,而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影響。
蘇杭明白,自從生母去世後,他再沒有了那樣的機會,因為蘇淩的出生,他的人生也被這樣一個以前未曾意料到的孩子改變了。
而現在,蘇杭決定回國,也是因為蘇淩,他覺得他和蘇淩需要一點時間來緩衝,畢竟怎麽說他們都是親兄弟,他沒有太多的奢望。而現在的蘇淩,此刻的蘇淩,讓他有了繼續奢望的衝動。
第七十九章
製高點
蘇杭並沒有料到蘇淩接下來的舉動,更沒有料到蘇淩這樣一個無意識的舉動能給他自己帶來如此大的影響。
當蘇淩攀住他的脖子,並且將滾燙的唇印在他的臉頰上,並試圖尋找更加柔軟的部分的時候,蘇杭感覺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燙了一下,他一下子有點懵了。
身體裏仿佛瞬間閃過一個電流……從脊椎刺激到腦袋……上下竄動……
這個感覺並不陌生……但已經非常遙遠了……以前蘇淩跟他有著身體上的親密接觸時他經常會有這樣的感覺……但這幾年從來都沒有過……
仿佛被冰封許久的身體,被滾燙的火山岩溶解開,裂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仿佛還能聽到那呼嘯的聲音……轟隆……轟隆……瓦解著……
“哥……”在做出這個富含意味的動作的同時,蘇淩叫出他內心熟悉的那個稱呼,聲音裏麵滿含的懇求和愛意的,是人都能聽得出來,並且非常動容……
蘇杭一下子覺得殘存的理智有點不夠用了,腦袋裏本來一直在拉鋸的東西都已經不知去向,他隻知道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太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
隻是……想順從著本能……心底深處那壓抑太久的……一旦釋放出來……是不可阻擋的。
蘇杭忍不住握著蘇淩的下巴,沒有再抗拒著蘇淩的靠近,兩人的氣息交融著……
是的……這是他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就讓它這麽發生了吧……
“霍……霍斯……維……我……錯了……我不該……那麽自私……啊……哥……”蘇淩的口中痛苦地吐出這樣的話,這句話讓蘇杭渾身像被潑了一大盆冰水……他像被針蟄到一半,立刻站了起來。
原來……蘇淩一直需要的……並不是他!根本不是他!
霍?霍斯維?
那天在樓下見到的男人……蘇杭剛才一度當機的腦子迅速轉了起來。
這……難道是真的?
他有些震驚地回頭看著躺在那裏的蘇淩,他口裏囈語著,顯然是在病中,神智不太清楚!
他到底在幹嘛?
在自己的親弟弟生病的時候,占他的便宜?!
這並非蘇杭想要的,不論從理智上和情感上,他已經早就明白他和蘇淩之間總歸隻能是兄弟,一輩子都是如此。
但他剛才還是一度放縱了自己內心的那頭野獸,差一點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僅僅是蘇淩是個完美主義者,蘇杭也是,他一直崇尚高尚的生活作風,在為人的品格上也一向如此,他深深地為他剛才的失控而愧疚和自責。
這太多的事情……都是……不對的。
不僅僅是他,還有蘇淩,這孩子到底是……難道……?!
蘇杭壓抑著心裏的強烈的波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將蘇淩的病治好。
蘇淩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離家最近的綜合醫院。
折騰了一番,總算是掛上了鹽水,蘇淩也不再重複著不安寧的狀態,陷入了睡眠。
急診科醫生拿著病曆卡問蘇杭:“你們是什麽關係?體表溫度剛才都超過四十度了。”
蘇杭看到他胸前的銘牌,說:“方醫生你好,我是他的大哥。”
方醫生問:“你弟弟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怎麽這麽晚才送過來,我看病人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蘇杭心裏一跳,他想起他之前觸摸蘇淩的身體時溫度確實異常地高,今天本來是兩個人說好出席聯合畫展的日子,蘇杭是在反複打蘇淩的電話和座機沒有人接後,就迅速趕來了。
“對不起,醫生,我是看到我弟弟生病後就立刻打電話了,具體的情況確實不太清楚……”
方醫生說:“這樣的熱度,僅僅靠服藥是沒辦法降下去了,我直接給他打針了,先是要把燒退下去,不然身體的其他係統都會受到影響。而且成人發這麽高的燒也比較少見,在退燒的同時我們會給他做一點檢查,發燒隻是症狀,查明病因更重要。”
蘇杭問:“方醫生,那需要做哪些檢查?”
方醫生說:“血常規,胸片,心電圖都需要做……”
蘇杭問:“那他燒這麽高會有後遺症嗎?”
方醫生說:“可能會有,會有短期內的嗅覺或者聽覺等問題,等病人醒了以後再看吧,實在是太疏忽了……”
胸片出來後,方醫生告訴蘇杭:“從胸片上看,你弟弟的發燒是由大葉性肺炎引起的,需要給他用大劑量的抗生素,等下就把他轉到呼吸科去吧。”
蘇杭問:“很嚴重嗎?是不是需要住院?”
方醫生說:“是的,這個病的周期順利的話一周可以出院。具體情況等呼吸科的醫生跟你溝通吧,他的肺炎還是比較嚴重的,必須好好調養。”
蘇杭問:“醫生,他一向身體不錯,為什麽會得這個病?”
方醫生說:“這個不好說,和病人體質有關係,淋了一場大雨或者長期疲勞都有可能,還有他可能之前有過一場病,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得很好……你不知道?”方醫生看了看這位外形出色的高大男人,他們是親兄弟,怎麽感覺這個大哥對弟弟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
蘇杭理解了他的目光,他苦笑著說:“我之前一直在國外,對他的身體確實比較疏忽……”
方醫生點了點頭說:“那等他醒過來再問一下病人吧,也許有其他的誘因,這個肯定是問清楚比較好。另外,住院的話,還是雇一個護工比較好吧。”急診科的方醫生見得人多了,看他的樣子估計也不是那種很會照顧人的男人吧。
蘇淩持續掛著抗生素和退燒的藥,大約六個小時後,終於醒了過來。
在他手指動的時候,一直趴在床邊的蘇杭也醒了過來,他欣喜地握著蘇淩的手,柔聲問:“小淩……你醒了?”
蘇淩睜著有些迷茫的眼,他確實醒了,但是他隻是看到蘇杭的嘴巴在動,卻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他頓了一頓,然後才問:“大哥……你說什麽?”
蘇杭以為是他剛醒過來反應還比較遲鈍,聽力暫時處於比較真空的狀態,他繼續低聲說著:“你醒了?感覺還行嗎?”
蘇淩還是愣愣地看著他,再然後蘇杭也有些著急了,他摸了摸蘇淩的額頭,溫度確實已經退下來了――那麽……?
在那一刻,蘇淩也反應過來了,他抱著腦袋,苦惱地說:“大哥……我這是怎麽了?腦袋沉沉的,耳朵裏也嗡嗡的……你剛才講話……我都聽不太清楚……”同時他也反應過來,他再一次進了醫院,又是他非常討厭的地方……
蘇杭看了看他,提高了聲音:“小淩?能聽到我嗎?”
蘇淩這下是聽到了,盡管聽上去這聲音有點失真,也有點微弱,但……畢竟是聽到了……他點了點頭:“聽到了……”
蘇杭感覺有點不對,他又用之前的低聲調重複了一遍,卻見蘇淩又是睜著眼睛迷茫地看著他,他拍了拍蘇淩的肩膀,在他耳邊高聲說:“我出去找一下醫生,馬上過來,在這等著大哥。”
聽了蘇杭對蘇淩醒過來情況的解釋,呼吸科醫生特意找了耳鼻喉科的醫生過來會診。
蘇淩等醫生做完檢查,問:“醫生,是不是我的腦部手術又有後遺症了?”剛才醫生在看他的鼻子和耳朵,蘇淩以為是他的手術出現了後遺症。
醫生詫異問:“什麽手術?你腦部動過手術?”ff
不是這個事?蘇淩沉默了一會,說:“前一個月做過腦部血塊摘除手術,沒有開顱,從鼻子進去的。”
醫生說:“是嗎?但是你這個聽力並非是由於那個手術的原因,鼻內鏡手術的並發症不會這麽久才出現,估計是因為因為這次高燒造成聽力暫時下降,還需要進一步的聽力檢查。”
蘇杭皺了皺眉,沒想到這一場發燒還會有這樣的後遺症,他問:“暫時下降?需要多久,能完全恢複好嗎?”
醫生說:“不一定,這個要看病人本身,主要看神經的受損情況。接下來我要給他做一個聽力測試,再做具體的診斷。現在你覺得怎麽樣?”醫生問蘇淩,提高了一點聲音。
蘇淩點點頭,表示能聽到:“還行,比剛才聽得清楚了,不過耳朵裏麵還是有嗡嗡的感覺。”他的眼神越過醫生,看到蘇杭用擔心的眼神看著他,他回了他一個笑容,他不想這麽大了,還讓大哥為他擔心。雖然醒過來後,發現身邊並沒有他朝思暮想的霍斯維,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但畢竟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他能夠承擔這一切的。
經過檢查,醫生認為是蘇淩高燒造成的神經性聽力下降,但並不是不可恢複的,需要一段時間的藥物持續治療,而且告誡蘇淩耳朵不要再受到任何刺激了,蘇杭放下了心。
等醫生走了以後,蘇杭嚴肅地坐在蘇淩床邊:“你一個月前動過腦部手術?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家裏人都不知道?”
蘇淩低下頭,然後說:“當時不是很嚴重,就不想讓家裏人擔心了……”
蘇杭警覺地問:“這麽大的手術家屬可以不簽字的?”
蘇淩說:“當時有人……找了關係……不過是我堅持的,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蘇杭靜靜地說:“那個人……是不是霍斯維?”
蘇淩猛地抬眼,震驚地看著蘇杭。
第八十章
製高點
那一刻,蘇淩確實是非常吃驚的,他沒有想到蘇杭竟然知道手術的事情和霍斯維有關係,但他的邏輯的首先反應是為什麽大哥會知道,難道……大哥這次回國後又見過霍斯維?
不太可能吧……霍斯維最近一直很忙,而且這次蘇杭回國的諸多聚會,蘇淩都有陪同,都沒有見過霍斯維的人影……知道他和霍斯維關係的人非常少,如果非得有的話……也許是在餐廳外麵撞見過他們的高意涵,或者是在郊區農家樂遇到的張東洋,至於水雲或者霍斯維的母親霍凝,那應該不太可能和蘇杭有什麽交集。
如果是高意涵,應該不會隻從一頓飯來大膽推測他和霍斯維的親密關係,更何況那天他們的表現也是很正常的;至於張東洋……雖然這個人人品是有問題,但他也應該不至於把蘇杭的行蹤了解得一清二楚吧。
蘇淩想了想,收起了剛才眼裏的驚訝,他不想現在把事情交代得那麽清楚,他還不至於那麽笨,先看大哥蘇杭到底知道多少吧,他慢慢說:“手術的事情,確實就是霍斯維的幫忙,當時他幫我公司做谘詢,來往比較多,那時候一起出差,剛好讓他遇見病情,他是個……很好的人,所以就沒有拒絕他的幫助。”
在回想起那段時間的日子的過程中,蘇淩也強自壓抑了那翻湧而上的無盡懷念,這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到讓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做。
霍斯維……他真的太好,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蘇淩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之一,更沒有任何負擔,這樣的感情一直是蘇淩在內心所渴求的……說實話,他被霍斯維這麽一手打得很狼狽,也很被動。
蘇杭看了他一會,然後說:“嗯,原來如此,看來我們改天還得去謝謝他,他身份特殊,畢竟我們跟他交往總是有點距離,他能這麽幫你,我想總歸人是不錯。”
蘇淩覺得每次提到他,心裏都特別痛,一次次地。別人說痛得久了,可能也會麻木了,但是蘇淩覺得自己沒辦法,霍斯維這三個字總是時刻敲打在他心上,之前他隻當自己起先是被霍斯維的誠意所打動,然後喜歡上他,現在看來,他們之間,明顯是蘇淩陷得比較深。他覺得異常地疲倦……對於蘇杭這番保留的話蘇淩也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是聽不出,蘇杭的話其實是斟酌過的結果,從他剛才的那些話蘇淩也能聽出他知道的肯定不止於此……但即使如此,兄弟之間的尺度也隻能到這裏了,親密的關係並不代表什麽都必須挖掘出來,那樣隻會傷感情。
蘇杭問:“小淩,現在感覺怎麽樣?”
蘇淩說:“還可以吧,大哥,我這是發燒了?……”剛才從醫生的話裏蘇淩也大概猜出自己似乎又高燒了。前段時間還發燒過一次,那時候有霍斯維……在身邊,沒想到已經物是人非了,蘇淩唇角露出一絲苦笑。
蘇杭歎了口氣,說:“你這孩子,不要強撐……怎麽自己的身體還照顧不好,這不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嗎?自己在家裏扛什麽呢?”
蘇淩說:“是我不對,確實沒想到這麽嚴重,那現在我到底是什麽狀況?是不是退燒了就可以出院了?”公司還一大堆事情呢,蘇淩想起來他當時對秘書小姐說是隻請半天假的,這……肯定是不行啊……
蘇杭說:“你果然跟爸爸一樣,有點工作狂潛質……不過我也沒什麽資格說你……”以前蘇杭自己畫起畫來也是瘋狂得很,幾天不出畫室的那種……“放心吧,上次你不是把她的號碼給我了麽,公司那邊我已經跟你的秘書說了,公司那麽多中堅力量,不至於沒了老總就什麽都不能辦了吧?你這次發燒醫生說是大葉性肺炎造成的,你就安心在這邊住著吧……”
“什麽?肺炎?”蘇淩剛才還以為剛醒來的胸悶和無力是由感冒發燒造成的,怎麽一下子就變成肺炎了,怎麽會這麽嚴重?
這時候,護工敲門進來,遞來兩個保溫盒,蘇杭道了謝。“不要太擔心了,醫生說這種病還是比較常見的,你前段時間做過手術,體質多少受到一點影響吧,這次更加要好好調養了。如果身體不好,以後怎麽好好工作?”蘇杭打開保溫盒,有清淡的香味飄出來。“肚子餓不餓?吃點粥還是餛飩?”因為蘇淩的病情,能選擇的食物確實不多,現在隻能讓蘇淩吃半流質的白粥或者餛飩。
雖然現在口幹舌燥,沒有什麽胃口,但現在照顧他的畢竟是大哥蘇杭,而不是霍斯維,他撐起身子想接過勺子說:“那我吃點粥吧,大哥,我自己來就行。”
蘇杭婉拒了他的逞強:“行了,你還當你大哥還是以前那個家務白癡啊,我都是當爸爸的人了,怎麽說這些照顧人的事做得也比你多,你剛退燒,別太費力,還是讓我來吧。”
蘇淩沒有再堅持,因為這個是單人病房,很安靜,窗外好像能聽到許多昆蟲的叫聲,一口口吃著大哥拿過來的粥,蘇淩有點恍惚。
大哥說得沒錯,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蘇杭了,他是有妻室有孩子的人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時而率性時而內斂的蘇杭了,那個屬於青蔥歲月的蘇杭已經蛻變為今日這位成熟又擔當的藝術家了。
蘇淩抬眼看了看大哥,大哥看他的目光還是那麽平和愛護的,這雙眼睛依然是這樣漂亮。這幾年幾乎沒有變過,這種身在此處此時的感覺讓蘇淩覺得有些辛酸,這種感覺真的就是跟至親沒有任何差別了,之前那些所謂的矯情,所謂的複雜情緒,真的一去不複返了。
但在這個同時,蘇淩心裏也有一些苦楚,隻是這些年他已經學會自己和血吞了,加上他性格本來較為內斂,不習慣把所有的情緒傾斜給身邊的人。
吃了大半碗,實在是胃裏不太舒服,蘇淩清淡地表示:“我吃飽了,大哥,謝謝。”
蘇杭知道他大病剛好一點,能吃這些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他也沒有再勉強他多吃,他放下了保溫盒,拿了幾張紙遞給蘇淩:“小淩,你是不是有心事?”
蘇淩反射性搖頭:“沒有……可能是擔心公司的事情吧。”
蘇杭淡淡說:“測謊專家說,搖頭太快往往代表可能未必是實話。”
蘇淩愣了愣,他最終選擇坦白說:“……大哥,我確實有點心事,但是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吧,如果我自己能想明白了,我會告訴你的,現在心裏……亂七八糟的。”
蘇杭說:“小淩,還記得那年全家一起去寒山寺求簽嗎?”
寒山寺,這三個字將蘇淩的記憶推到了高中時期那個炎熱的暑假,父親的一位蘇州籍的同學盛情邀請,全家去了江蘇一趟。在那邊,蘇淩遵循母親的意思求過一個簽:“大哥,你是想說那個簽?”
蘇杭說:“對,你還記得那個簽的意思嗎?”
蘇淩說:“依稀有點印象,大概說我很多方麵都能較為順遂,但性格上的不足會讓我過得比一般人苦。”當時因為這個簽一求過來,蘇母就說太準了,所以蘇淩也印象比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