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詭異半麵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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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整個貝山縣城下起瓢潑大雨,後來變成中雨小雨,小雨淅淅瀝瀝得下了一夜一天又一夜。遠在貝山縣苗家寨盡頭的大荒山上,更是雨水泥水混流不止。從地底不斷傳來一聲聲‘嗷嗷’的悲愴轟隆聲,似乎在為痛失愛物哀悼哭泣。
    直到第三天早上,雨終於停了,風和日麗晴空萬裏。被雨水洗刷過的貝城上空,猶如碧綠的琉璃瓦似的透明潔淨通徹。
    王澤在一堆文案中,不時的抬頭,關注牆上鍾表的指針。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貝山市第三人民醫院的袁院長怎麽還沒來?他此行是來專門研究討論半麵人的案子。
    王澤等待的有些焦急,因為私下裏還有些事要徹底向袁院長問個清楚。十多年前,自己是通過‘公平公正公開’的正常途徑,正兒八經的通過考試、麵試,層層過關後到醫院入職正式上班的,怎麽到最後卻變成像**趙剛、英美豪等流的,內定好的,通過關係走後門取得正式編製的呢?
    “小王啊?對不起,來晚了?”滿麵紅光的袁振堂袁院長,一進屋,就拱手道歉。
    “老師您終於來了,快請坐!”王澤趕緊起身,翻出珍藏的茶葉,給袁振堂院長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正宗西湖龍井茶。“快請喝茶,您最愛的龍井茶。”
    “嗯,真香啊!還是小王心細,這麽多年了一直記掛我這糟老頭子的嗜好。我活了大半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品茶,尤其最愛這龍井…..”
    “老師,那您一定要多喝幾杯。”王澤殷勤得再次給袁振堂的杯裏蓄滿茶水。
    “好好好!小王啊!別忙乎了。是不是有事呀?(嘿嘿嘿……)好,我們先忙完正事再說。人都到了嗎?”袁振堂院長放下茶杯說。
    “都到了,都再會議室等著呢,我這就帶您去。”
    “那就先讓他們等著!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實物吧?”袁振堂院長還一如既往保持著,案子必須要到第一現場勘察的實事求是、認真嚴謹的工作態度。
    “好的老師,請跟我來。”王澤隨手抄起紙和筆,以備隨時記下老師的真知灼見。一溜小跑趕到前麵,給袁院長開門帶路。
    “老師您慢點!…..呃….其實我的事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在我心裏放久了很憋得慌,想跟您問個清楚。就是….當年我畢業後真的是通過正常途徑分配到縣醫院的,還是走後門?”
    “這個?…….怎麽最近工作有什麽問題嗎?”
    “那倒不是。我想知道,幫我的貴人到底是誰?這麽大的人情,我王某一定要償還。”
    “哈哈!不用還,好好工作就是!”
    “老師,您知道是誰?”
    “這個?…..當年,你確實是從省城畢業後分配到縣醫院的。”
    “可是我有一段不光彩的檔案啊?”
    “又不影響工作!你現在不是工作的很出色嗎?所以說,我當初絕對沒看錯你…嗬嗬…”
    “是啊!所以隻有您那個科室接收了我這個應屆畢業生。我還是很想知道….”
    “你啊!真是做什麽都要查個水落石出啊!是的,當年確實有人推薦你到市醫院,是我的老師李遼老院長。李遼老師是貝城市最好的醫生,他曾是貝城市老書記王誌勇的禦用護師,老書記王誌勇抗戰時有個老上級趙團長,當年就是那個趙老團長臨終,托付王誌勇老書記一定給你安排好工作。所以老書記親自托人找關係,你才進入貝城市第一醫院,那可是貝城市最好的醫院。小王,其實王老書記才是你想報恩的貴人,但是我們高攀不起他啊!”
    “王老書記?嗯,確實不敢高攀。”王澤喃喃得說:‘原來真有個趙團長幫我?’
    “小王,你家跟那個趙團長有什麽淵源嗎?”袁振堂院長好奇得問。
    “我不知道,好像我爺爺跟他有些交情,我那時還小,不是很清楚。”
    二人說話間,已來到負二樓地下室的停屍間,穿戴好消毒防範措施後,管理員任作福打開冰冷的門。(鑒於曾經有貝河大壩女屍打撈後,迅速腐爛的詭變案例,本具半麵屍打撈後,直接被送到市人民醫院的太平間保存。)
    “就是這具。”任作福推開一扇標記著9號阿拉伯數字的雪櫃,緊閉雙眼似乎不敢看。
    袁振堂院長刻意壓住內心激動的情緒,趕緊戴上老花鏡,上前仔細觀察。
    “?!——王澤,你快過來!”袁院長拉住王澤的手,氣急敗壞的說:“我老眼昏花看得不大清楚,你快過來看看!”
    “是老師!”王澤麻利的將紙筆裝進白大褂,往櫃裏探看。
    櫃裏空無一物,隻有一灘黃褐色的冰水!
    工作人員任作福的腦門早已嚇得直冒汗。
    “到底怎麽回事?”王澤向管理員任作福厲聲質問。
    “我…我不清楚…昨晚交班時,還在…在….的啊?”任作福邊擦汗邊結結巴巴地說。
    “昨晚誰值班?”王澤再次厲聲問道。
    “老付….付….為昌。”
    袁振堂院長開始將屋裏的其餘的雪櫃一一仔細查看(根本沒有半麵屍的任何蹤跡),於是和藹得向任作福問話:“最近有什麽異常的事發生嗎?有新近的或火化的嗎?”
    “沒….沒有….哦,有…有具女屍昨晚火化了。”
    “具體什麽時間?”
    “大概是在昨晚我跟老付交班時吧。”
    “你肯定?”
    “嗯!我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我焦急回家,拉錯了雪櫃,最早拉開的竟是9號櫃那具半麵屍的雪櫃,嚇得差點尿褲子。後來是付為昌找到的6號櫃女屍,推出去火化了。”任作福膽戰心驚的說,仿佛那具半麵屍在眼前恐怖出現似的。
    “你跟付師傅一起推的?”
    “沒有,我當時跑到洗手間休息了一會。他推出後,我們一起去的火化室,後來我就回家了。”
    “他推出後,你檢查了嗎?”
    “沒有。老付從沒出過錯!”
    “那你過來看看這具女屍?”
    “咦?怎麽又多了一具?”任作福奇怪的撓頭。
    袁院長問完話,向王澤看了一眼。“你都記下了嗎?”
    “記下了!還有,我查了出入庫記錄,昨晚確實出庫焚燒了一具6號體,但是沒有新入庫的。”
    “那好,我們走吧!這裏確實沒有半麵屍。”
    “王科長,我?”任作福可憐兮兮的跟在王澤後麵問道。
    “你把昨晚的事詳細寫份報告上報,還有老付也要寫。”出了地下室,王澤吩咐說。隨即快步跟上袁振堂院長。
    “老師,難道殯儀師錯把半麵屍當做女屍火化掉了?”王澤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
    “極有可能!”袁振堂麵色凝重的說。“現在我們還是去開會吧。趕緊請警局的徐貴禮隊長協助調查太平間9號死火化案。調取所有監控,追逐所有到太平間的可疑人物。”
    “是的老師!老師,您好像對那具9號體很重視啊?”
    “你的母校也是我的母校,省城醫學院展覽館的一具古屍無故消失不見了。不,準確的說,是半具古屍。省城校領導及醫院領導很重視,聽說貝城新打撈了半具,特意委托我來查看。”
    “什麽?難道是那具民國時保留下來的六指半具無主古屍?”
    “yes!”
    “對不起,來晚了?”付為昌不好意思的說。奇怪?老任怎麽不說話,平時早開始數落我一頓了。“老任?怎麽愁眉苦臉的?”
    “老付,大事不好了。9號不見了!”
    “不可能?你開玩笑的吧?昨晚交班時還在的啊?我看看!”付為昌趕緊把雪櫃翻個遍,裏麵確實沒半麵屍9號體的蹤跡。
    “昨晚你是不是錯把9號體當成6號給燒了?”
    “不?不可能?”付為昌嚇得腦門出汗。“昨晚,我親自把6號推出去的。”
    “期間你離開過嗎?”
    “沒啊!一直不離左右呢!就是之前去了趟洗手間,當時你還在大吐特吐,我還拍拍你的背,你忘了嗎?等我方便完,你也走了。”
    “是啊!我到上麵透透氣去了…..”
    “那昨晚出庫的確實是6號?真不是9號?那9號哪去了?這具6號又是怎麽回事?”
    “哦!我忘登記了,一早淩晨左右,有具出車禍的女屍,我給送到了6號櫃,無主,我就沒及時登記。對不起,早交班時也忘了給你說。”
    “老付!你怎麽總是‘亡羊補牢’。這下子完蛋了。必須深刻檢討!怎麽辦怎麽辦?”任作福又急出滿腦門的汗。
    “我看先別補了,等風頭過了再補吧。這樣一來就讓上邊認為9號錯被火化了吧?總比弄丟了好?再說,像這些無主的丟的多了去了,不差這半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原6號骨灰也交給其家屬了,我們沒燒錯!沒什麽好擔心的!幸許,上頭還認為我們燒的好呢?”
    “…..”任作福糾結中。
    “那個?你不下班了?”付為昌開始轉移話題。
    “不回去了….”
    “那誰給嬸子送飯吃?還得住多長時間院?”
    “再有一周吧。有任作威看呢?他都多大人了?還整天遊手好閑的,也不找個正經工作幹,這兩天就讓他在醫院伺候老娘。”
    “嬸子平安出院就好。可千萬別再跌倒了。老人不經摔的。”
    “都是前兩天下雨給害的。俺娘就是偏心俺那個弟弟任作威,下雨天的偏偏要去給他送晚飯,這下子可好了,腳一滑,飯沒送成,自己反倒摔進醫院。哎!”
    “就是,他一大老爺們有手有腳的,還會餓死啊?以後讓嬸子好好在家呆著,天氣不好別出門。”
    “說了,她就是不聽啊……”
    “二嫂(任作威的老婆)還沒回家嗎?”
    “哎!清官難斷家務事,不說他!快整理報告吧,王科長催著要呢!”任作福猶豫半天,終於拍磚定稿寫報告了。
    連心兒正舒坦的在太陽理發店做頭發呢,從門口來了幾個大蓋帽,呼啦上來把她圍住。“什麽情況?警察叔叔,一切都是誤會,我是在不夜城上夜班,可我決不做違法的事:一不黃二不賭三不毒四不…..”
    連心兒話還沒說完,就被眾警察老鷹捉小雞似的架上警車,圍觀的群眾立刻自動恭敬的分出一條小路恭送……
    眾警察捉拿連心兒的功夫,領隊的徐貴禮隊長對著沿街樓轉了好幾圈後,向看門的劉老頭問道:“房東趙寶寶是哪一個?”
    “我….我….我….不知道….”劉老頭似乎嚇傻似的裝作一問三不知的樣子。
    “你….站住….你認識房東趙寶寶嗎?”徐貴禮厲聲喊住,狼狽的從理發店門口鑽出來,向準備拔腿開溜的趙寶寶發問。
    “哈哈…..警察叔叔,我一直在外求學,對這兒的人還真不是很熟……”趙寶寶的心雖然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但還是低下頭強作鎮定的裝作不識自己。
    徐貴禮鷹一樣的眼光,淩厲的打在她身上,似乎很懷疑這個‘傻大個’的說辭。轉身向周圍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的水泄不通的群眾,大聲喊道:“老鄉們打攪了!我是在執行公務!請問這兒有叫趙寶寶的嗎?有認識的嗎?”
    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回應。圍觀的老百姓全都低下頭,無人對視徐貴禮的眼光!
    ‘看不出,這趙莊的村民還挺團結的!素質真高居然沒有叛徒。’徐貴禮嘖嘖稱讚。
    “哎呀!警察同誌,你好!你好!我是這裏理發店的老板紫陽,有什麽可以效勞的請隻管吩咐我,別客氣….”一身黑衣打扮的紫陽從擁擠的人群中擠上來,一把拽住徐貴禮隊長的老手。
    徐貴禮心說:‘這位是哪顆蔥?’使勁掙開紫陽的雙手,一張老臉寒氣逼人,目光冷峻沉默不語。
    紫陽輕輕嗓子,麵對大眾、警察,鼓足勇氣,清清嗓子坦然大聲道:“有什麽跟我說一樣,我是趙寶寶的未婚夫——”
    趙寶寶聞言,眼睛立刻睜得跟銅鈴那麽大。
    此話一出,底下圍觀的群眾立刻齊刷刷的抬起頭,吃驚的盯住趙寶寶、紫陽二人。開始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似乎要掀起一陣小騷亂。
    趙寶寶的頭低得更低了。
    徐貴禮隊長的眉毛,很明顯的往上挑。沒聽趙剛那小子說,小房東趙寶寶有未婚夫啊?
    “快請屋裏坐!”紫陽趁勢將徐貴禮隊長,強拉硬拽拖進理發店休息室,並且細心的開啟遙控器將落地窗的煙灰色真絲窗簾合上。休息室裏一片陰暗,外麵的群眾立刻被隱去、看不見。
    “哦,是這樣的。你在這裏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嗎?據我們了解的情況,聽說這個連心兒每天晚歸,深夜經常被陌生男子跟蹤騷擾,若的四鄰不得安寧…..”徐貴禮喝口茶,慢慢的說。
    />紫陽不住的點頭,滿臉期待著徐貴禮同誌講重點。
    “有個案子,死者的瞳孔裏出現了一個女性的臉麵,容貌跟連心兒長的很相似。我來找房東,就是想了解一些有關連心兒的工作生活交友等情況。有什麽想起來的,請你隨時聯係我。”徐貴禮放下茶杯,禮貌的告辭。
    “好好….一定一定….請慢走!”紫陽恭送老佛爺似的低頭彎腰請走徐貴禮隊長。
    “紫陽你太不地道了!趁火打劫啊?!我的未婚夫有你這麽老嗎?拜托!我的事自己能解決。”趙寶寶一邊收拾衣物一邊氣呼呼的說。
    “好你個白眼狼,我剛才若不是看你被嚇傻的囧樣,我才不會犧牲自己的清白去拯救你呢………”紫陽愜意的靠坐在電腦桌旁的白色旋轉椅子上,手裏把玩著一把柳葉寬如意形的銀釵,樂嗬嗬的回敬。
    “誰稀罕!”趙寶寶氣急敗壞的說。“哎!別隨便動我東西,那是我姐送我的。”
    “誰稀罕!”紫陽回頂一句,卻沒有放下。
    趙寶寶被氣的吹胡子瞪眼。不再吭聲,埋頭收拾衣物。
    手機響了。“喂?”
    “寶寶?你沒事吧?沒有被嚇著吧?”手機裏響起趙剛焦急的聲音。
    “剛哥哥,你快來,警察要抓我…..”趙寶寶扔掉手中的衣物,對著手機故作害怕撒嬌的說,“你快點回來保護我?保護我是你應盡的義務,你是人民警察啊…..”
    警察一出口,媚態的趙寶寶突然發現紫陽捂著嘴偷笑。可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哪有警察抓警察親戚的?
    趙寶寶也意識到失言了,好像反應過來什麽事似的,怒氣衝天的對著手機大吼:“死趙剛,你是不是知道警察要來?為什麽不提前通知我?你可知道,我一個弱女子被幾個大蓋帽圍捕,都快嚇死了我….”
    警局裏,趙剛把手機離的耳朵遠遠的,噘著嘴委屈的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徐隊長說要避嫌,不讓我參加….都怪英美豪,他偏偏說那女的就是連心兒,徐隊長這才順藤摸瓜找到你們那裏….英美豪,你吱一聲啊!”
    辦公桌另一邊,英美豪像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噘著嘴,千古罪人似的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一言不發。
    “讓英美豪接電話….”趙寶寶大吼。“死耗子!你哪隻眼睛看到的現場?你是親眼看見呢?還是做夢呢?你這不是誠心陷害我們嗎?…陷害我們老趙家的人嗎?以後我家還能在村裏抬起頭來嗎?我還能抬起頭來嗎?….”
    “二千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哥錯了!都怪哥多嘴,可是你不知道,照片被放大出來後,那女的真像連心兒啊!….”英美豪解釋的越描越黑。
    趙剛眼疾手快趕緊奪過手機,“好了,寶寶,這邊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哥隨時向你匯報啊!那徐隊長,找你問什麽話沒?”
    “他沒機會!我躲起來了!差點被他認出來!”趙寶寶僥幸的說。“就這樣吧,我突然想起來,學校通知我們去領畢業證,我要到省城幾天啊!就這樣,掛了吧。”
    “哎!寶寶!”糟糕!趙剛還想提醒她,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徐貴禮隊長,肯定還會再次登門的!
    “哥?你說,怎那麽像呢?我第一眼看那女的照片,確實真像連心兒啊…….”英美豪還在為自己辯解。
    所以,當英美豪對著照片脫口喊出連心兒的名字後,辦案認真的王澤法醫,徐貴禮隊長,立刻控製住英美豪嚴加拷問,威脅利誘他將連心兒的情況一古腦全盤打聽出。當然,有些情況,也是英美豪間接從趙剛那裏聽來的,而趙剛又是從趙寶寶的囉嗦裏,添油加醋轉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