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
    “算了。”唐林主動打破平靜，哂笑一聲，“老師都已經走了，再計較這些也沒什麽意思。”
    “師姐，你也該向前看，如果老師知道，也肯定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愧疚裏。”
    陸棠低低應了一聲，“嗯。”
    唐林剪了下燭心，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話，“等辦完葬禮，我也應該回學校了。”
    “老師在病情開始加重的時候就已經把我轉到了別的老師名下，她是真的對我很好，處處都為我考慮了。”
    陸棠思緒飄遠。
    聞老師的好她是知道的，當初她在讀大學的時候，老師知道她在沈家寄人籬下，也是處處為她考慮。
    隻可惜……
    她緩緩攥緊了手指。
    兩人相對無言。
    唐林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皺起眉。
    陸棠：“怎麽了？”
    唐林猶豫片刻，還是把手機遞給她：“師姐你看。”
    屏幕上是一個營銷號視頻，是偷拍的她前幾天匆匆趕去醫院的畫麵。
    營銷號說：“現在的小輩有良心的真不多，自己最親的人死了，來醫院的路上還有空化妝，打扮得光鮮亮麗。”
    評論區都在罵她：【這種人真沒良心！明明這種才是應該去死的人啊！】
    【這個好像是最近風評很爛的那個網紅？一天到晚裝熱愛中國文化的人設，沒想到實際上是這麽個爛人！】
    【陸棠去死陸棠去死陸棠去死！這個小三怎麽還不出車禍被撞死！】
    【當小三還是遭報應了吧，不知道這位博主有多少個父母啊經得起這樣造。】
    也不是沒有人嚐試著為她說話，【你們別這麽說好嗎，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對啊對啊，我是認識這位網紅的，算是她的校友，她人還挺好的，沒有你們說的那樣壞啊。】
    【而且這營銷號完全就是拿著一段視頻造謠！死的這位不是陸棠的親人，是她的老師，國家一級文物修複師聞珍茗教授，這幾天她和曾經的師弟還給聞老師辦葬禮了來著。】
    但是為她說話的這些人也很快被圍攻，【樓上才是打胡亂說好嗎？我也認識聞珍茗老師和陸棠，業界誰不知道聞珍茗老師當初對陸棠多好，就算她畢業放棄了老師給的保研名額，老師這些年也一直給她留著！】
    【誰不知道陸棠為了男人放棄學業，當初把老師氣得快要吐血！】
    【還好意思說陸棠來給老師辦葬禮，真是笑話，老師生病的時候她不來看，現在老師死了知道裝了！】
    【含棠是真賤！支持含棠退出娛樂圈！】
    【不管怎麽說，她光鮮亮麗地去醫院就是事實！賤人賤人賤人！真該死！】
    下麵跟著一大段汙言穢語。
    陸棠把手機還給唐林。
    唐林氣得耳朵都紅了，“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能這麽說你？我去跟他們理論！”
    陸棠失笑，“不用。”
    如果理論有用的話，她又何必花錢找私家偵探查？
    她輕聲安撫了幾句唐林，把視頻發給了私家偵探，“查查這個營銷號背後跟上次那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私家偵探回了個“ok”。
    就在這時，手機彈出了一條消息。
    沈梟：【還不打算回來嗎？奶奶問了我很多遍你去哪兒了，她已經開始懷疑了。】
    【陸棠，難道你要害死奶奶？】
    陸棠靜靜地看著這段話，黑暗中的眼眸反射著手機的幽幽熒光。
    她很遺憾，沒有見到老師最後一麵，這麽多年的愧疚，最終都沒有親口跟老師懺悔。
    她不想在有遺憾了。
    也是時候跟奶奶說清楚真相了。
    她把手機息屏，放回衣兜裏。
    將老師的骨灰下葬後，她買了回江城的票。
    正好檢票前，沈梟又發來消息：【陸棠，你別禁酒不吃吃罰酒，再不回來，我就親自去京城找你！】
    陸棠定定看了兩秒鍾，回：【我回來了，馬上上飛機。】
    沈梟：【我讓人來接你。】
    陸棠沒再回他，上了飛機。
    到了江城，她原本以為沈梟最多隻是派了個司機過來，但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這樣也好。
    陸棠靜靜想。
    視線相觸的瞬間，男人快步走過來拽住她的手腕，“你還知道回來？跟我回去！”
    “你知不知道老太太多擔心你，她每天都念著你，陸棠你還有沒有良心……”
    陸棠沒動。
    沈梟疑惑地轉眸看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壓低眉梢：“你還要作什麽妖——”
    “啪！”
    沈梟被她一巴掌打歪了臉，空氣凝滯了幾秒鍾，他眸色驟沉，卻是舌尖頂了頂腮幫笑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棠的手指在發抖，“這是你欠我的。”
    男人眯起眼眸。
    就在陸棠都以為他要震怒的時候，沈梟卻好像突然消了氣，“行。”
    “我那天在機場打了你一巴掌，你現在打回來，也可以。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陸棠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突然改性了？
    不過也不關她的事。
    陸棠揚起手，又給了他一巴掌，“你提醒我了，這才是還你那天打我的！”
    沈梟猝不及防又是一巴掌落在臉上，這下臉頰徹底紅起來，眼眸也黑了個徹底，“陸棠！你是不是瘋了？！”
    司機在旁邊看得都覺得膽戰心驚。
    自從少夫人和少爺結婚，處處都對後者討好包容，哪兒跟他這麽針尖對麥芒地動手過？！
    看來傳言是真的，少夫人是真想跟少爺離婚了。
    陸棠冷笑，“走吧，回老宅。”
    “我會跟老太太說清楚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們不用再繼續掩飾，你也不用再擔心我做了什麽會在老太太那兒穿幫，還有林沫雪，從今以後，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她在一起。”
    沈梟卻臉色驟變，再次拽住她：“你在說什麽？”
    “陸棠你有沒有良心，奶奶對你那麽好，她前不久才好不容易醒過來，你竟然要去刺激她？！”
    “不然呢？！”
    陸棠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眶倏地紅了，尖聲道，“難道我還要讓這次的遺憾再重演？！”
    “什麽？”沈梟心裏浮起不好的預感，“你說什麽遺憾？”
    豆大淚珠從她的眼尾落下，陸棠一想到那天的場景就心如刀絞。
    “沈梟，我老師死了，”她輕聲說。
    “我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