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醫學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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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中醫研究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蔡景峰趙璞珊
    藏族醫學是祖國醫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藏族人民長期同疾病鬥爭的經驗總結。遠在唐代,祖國醫學寶庫裏的中醫藥學(一般習慣上所說的中醫學指的是漢族醫學),就隨著文成公主(?—680)、金城公主(?—739)的入藏而傳入西藏,對藏族醫學的形成和發展產生過比較大的影響。此後,藏漢民族關係不斷密切,醫學交流也頻繁起來。藏醫學為祖國醫學寶庫增添了寶貴的內容。
    生理解剖學的可貴成就
    早在公元八世紀,藏醫學關於骨骼、肌肉、內髒等的解剖位置,認識就已經比較準確。由於宗教信仰和自然條件的限製,藏族人民在曆史上還曾有死後剖割屍體的風俗,這在客觀上促使藏醫在解剖學、病理學和生理學方麵取得比較多的成就。
    值得提出的是當時對神經係統中神經的分布和它的功能,已經有比較深入的認識。藏醫學提到,從腦部發出條條“白脈”(神經的顏色一般都是白色的),支配著全身各個部位;一旦“白脈”有了病,受這條“白脈”支配的肢體的相應部位就要發生麻痹或運動障礙。這是難能可貴的認識。
    在循環係統方麵,藏醫學詳細地描述了身體上的脈管,指出脈是流通氣血的管道,和五髒六腑相連。更指出脈可分成跳動的脈(動脈)和不跳動的脈(靜脈)。
    藏醫學還很形象地敘述了人體胚胎的發育過程。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前,藏醫學就精確地指出人胚需要經過三十八周的發育過程才達到成熟。更可貴的是它還正確地指出,這個發展過程需要順序經曆魚期、龜期和豬期三個不同階段,形象地表達了人體在胚胎時期重演了魚類、爬行類和哺乳類這三個不同的進化階段的曆史。這在生物進化上是相當寶貴的資料。
    豐富多彩的診療技術
    藏醫的診斷方法和漢族醫學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望診、問診、切診,都和漢醫相同,甚至切脈部位的名稱叫衝、甘、恰,和漢醫的寸、關、尺是一致的。脈的每一個部位診候人體內部的一個髒器;左衝、甘、恰分別診心、脾、腎的疾病,右衝、甘、恰分別診肺、肝、腎的疾病。藏醫的望舌,根據舌質和舌苔的厚薄、顏色、濕潤度等來判斷病情。尿診更是具有特色的重要診斷技術,觀察的方法很細致,要求收集清晨起床後的第一次尿做標本。把尿放置在瓷碗中,加以攪拌,然後觀察尿的顏色,泡沫或漂浮物的有無,以及沉渣的性質,蒸汽逸出的情況;還要檢查尿的氣味,是否有血液、油脂等等。此外,還在標本中外加其他物質來觀察尿液變化,再根據尿的性質來判斷疾病。例如,顏色深、氣味濃、又有大量沉渣的尿,表明是熱性病;沉渣中如果有類似沙子的物質,表明腎髒有病。這些都是合乎科學道理的。尿診的方法至今仍是臨床常用的診斷方法。
    藏醫學的治療技術也具有自己的特色。早在公元八世紀以前,就已經采用穴位放血、穿刺術治療腹水的技術,還有灌腸、冷熱敷、針撥白內障、導尿、熏蒸治療、藥水浴身、塗油療法等豐富多彩的治療技術。有的治療技術顯然和漢醫有關,例如穿刺放血和火灸用的穴位,有相當一部分和漢醫相同,這些技術有些至今仍然在臨床上應用。
    病因病理學上的發現
    正如其他任何國家或民族的古代文化一樣,由於時代的局限,藏醫對於疾病原因的認識不免摻雜少量迷信的成分。盡管這樣,藏醫學對許多疾病病因的認識卻是合乎科學道理的。
    公元八世紀的藏醫古典醫籍《四部醫典》(藏名《據悉》)就指出相當於現代的炭疽病的一種疾病是傳染病,並指出有內髒和皮膚等不同類型,認為炭疽病的起因是吃了有病動物的肉所致。這在藏族聚居的地區是常見的一種類型。由於藏族有吃生牛羊肉的習慣,容易發生內髒型炭疽。藏醫學還指出炭疽病除發熱外,皮膚上有小疹、黑泡等皮膚病變。
    就嬰幼兒和兒童的先天性疾病的病因來說,現代醫學也還沒有很準確的認識。藏醫學在一千多年前就認為兒童的先天性疾病是由於胎兒在母體裏發育的時候母體受到疾病的侵襲或是飲食不當所致。這和現代醫學的一些觀點是相符合的。
    藏醫學很重視飲水衛生對人體健康的影響。在西藏地區這樣的特定條件下,雨水的水質被認為是最好的,其次是雪水,而森林中流出的水水質最差,因為含有鹹味、雜質和小蟲。在地處高原地區的西藏,這種用水衛生的觀點是合乎衛生要求的。
    藏藥學的特點
    祖國醫學中的藥物學,講的都是利用當地易得的動、植、礦物藥的知識。西藏地區由於特殊的地理和氣候條件,藏族人民所采用的藥物就和其他民族(如漢族)所用的藥物有所不同。
    早在藏族開始生活在祖國西南的世界屋脊上的時候,由於他們過著遊牧生活,對動物藥的性能了解得比較多。在藏族社會的史前時期,他們就已經學會用熔化的酥油止血和用青棵酒渣局部敷用以治療外傷。隨著以後生產的不斷發展,藥物知識也越來越豐富,《四部醫典》中就載有藥物近一千種。從這部書的藥物學部分可以見到,不少藥物和漢藥相同。這些藥物有一部分是祖國內地出產的。藏藥也被區分為寒性、熱性兩大類,並且也是采用對抗療法:用溫熱藥治療寒性疾病,寒涼藥治療熱性疾病。藏醫對藥物的性能有相當深入的研究,認為藥物可以有六味、八性、十七種效能。六味是鹹、酸、甘、辛、苦、澀,八性是輕、重、寒、熱、鈍、銳、潤、糙,十七種效能是輕、重、寒、熱、穩、動、潤、燥、溫、涼、鈍、銳、稀、幹、柔、軟、糙。這說明藏醫對藥物的認識除吸取了漢族醫學和鄰近地區或國家的醫藥精華以外,還結合本民族本地區的特點對藥物進行深入的研究。
    藏藥中有相當大一部分是西藏當地的特產,有些還具有特效,如高山雪蓮、烏奴龍膽、紅景天、獨一味、翼首草、鳳毛菊、絹毛苣、韃新菊、高山大黃等等。這些藥大多生長在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的高山上。雪蓮花對關節炎有良好的治療作用,還可滋養補腎。還有鷹胃、麝香、熊膽等都是珍貴的藏藥。古代藏醫常用三顆針的液汁滴眼防治眼病,這也是合乎科學道理的,因為這種植物的莖部內皮中含黃連素,具有殺菌作用。
    藏醫的治療原則有催吐、攻泄、利水、清熱等等。關於攻泄,指出孕婦、老人、患痔瘡的人都不宜攻下。藏藥的劑型也是豐富多彩的,有湯劑、散劑、丸劑、煮散劑、煆製劑、酒劑、滴鼻劑等等。湯劑在西藏高原用得比較少,這可能因為高原的氣壓低,水的沸點也低,不易把藥物所含的有效成分全部溶解在湯劑中。藏藥劑型中以丸藥最常用,有些丸藥用當地出產的酥油做賦形劑。古代藏藥成藥中有些至今仍具有相當好的效果,如用生等丸、悲孜丸治療關節炎,珍珠丸治療偏癱,都有比較好的效果,受到國內外患者的信任和歡迎。
    藏醫的藥物學專著以丹增彭措所著的《晶珠本草》(藏名《協稱》)最著名。這部書寫於公元1840年,共收藥物二千二百九十四種,除去重複或加工炮製的藥物外,實收原藥仍千四百多種。每種藥物之下都列載形態、特征、別名、產地、生長環境、效用和用法等。這部書對植物藥的認識比較深入,如把烏奴龍膽、長梗秦艽花、高山龍膽、藍花龍膽等都歸在同一龍膽屬,馬先蒿屬植物之下有長筒、鵝首、奧氏、普氏等幾種不同馬先蒿,說明它的科學性是比較高的,也表明藏醫本草學的發展水平。
    具有民族特色的醫藥彩圖
    祖國古代醫學文獻中,常附有一些插圖,作為正文的說明和補充,如在藥物學和經絡穴位等的文獻中,都有不少形象的插圖。藏醫學文獻中也有醫藥插圖,這些插圖具有濃厚的民族色彩。
    最早的藏醫學插圖是十三到十五世紀在解剖學、藥物學著作中出現的。以後,在五世達賴(1617—1682)時期,根據《四部醫典藍琉璃》(《四部醫典》通行注釋本)的內容,編繪了一套完整的醫藥彩色掛圖。這套掛圖共八十幅。這種彩色掛圖用優質布料經過細致的加工後製成,大小比一張對開的報紙略大,經過裱襯製成精致的可以收卷的掛圖,用時可展開掛在牆壁上。掛圖的內容極其豐富,包括病因病理、診斷治療、養生預防、經絡穴位、藥物等等,顏色鮮豔,畫中人物栩栩如生,藥物形象逼真,有些甚至達到了可以按圖鑒定實物的精確程度。這種包羅藏醫學全部內容的彩色掛圖,形象地把醫學用圖畫的形式表達出來。這對於普及醫學知識,進行形象教育,是有很好的促進作用的。像這樣內容豐富、包羅齊全的古代大型醫藥彩色掛圖,不論在國內或國外,都是一種創舉。
    丁津諾布畫的軀幹解剖圖,原圖
    上髒腑標有藍字,骨骼標有紅字,
    肌肉標有黑字。
    彩圖的具體內容不僅涉及醫學的各個方麵,而且還體現出在醫學發展過程中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鬥爭的真實情況。例如,在封建農奴社會裏統治階級把人體的心髒比喻作一身之主,主觀地把心髒畫在人體胸腔的正中,而且心底部朝下,心尖朝上。這完全是為封建農奴生服務的主觀唯心的臆測。公元十七世紀唯物主義的藏族醫家兼畫家丁津諾布,通過對屍體的實際觀察和調查研究,改繪了這類掛圖,如實地把心髒畫在胸腔正中偏左的位置,心尖朝向左下方,並指出這是所見的實際情況。在一個政教合一的地區裏,這是對封建農奴主至高無上的統治神權的挑戰,這種對立的思想鬥爭也是藏醫學得以不斷進步的重要因素。
    豐富的古代文獻
    藏醫藥學古代文獻相當豐富,所涉及的範圍也很廣,這裏僅舉一二例。
    《四部醫典》是在公元八世紀左右主要由藏族著名醫家宇陀。元丹貢布編成的。它已經成為古代藏醫的經典著作,奠定了藏醫學的基礎。曆代的藏醫學家用它作依據,不斷學習,逐漸發展,先後出現上百種注釋本。《四部醫典》是學習藏醫不可缺少的古典著作,在國內外有比較高的地位和比較大的影響。它還傳入了蒙族地區,蒙族人民用它做主要學習材料,通過自己民族的具體實踐,發展成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蒙醫學。
    《四部醫典》是藏族人民智慧的結晶。它從醫學理論到臨床實踐,從病因病理到診斷治療,從藥物到方劑,從衛生保健到胚胎發育,都有詳細的敘述,並具有本民族的特點。書中關於髒腑的功能,治療原則,以至切脈部位和方法,都和漢族中醫相似。當然也可以看到它還受到鄰近的國家(如印度)古代醫學的影響。
    《月王藥診》(藏名《曼傑達維給布》)是現存藏醫學最早的古代著作。這部書大約寫成於公元八世紀上半葉,是在金城公主帶入吐蕃(bo)王朝的大批醫藥書籍的基礎上,由摩問衍(漢族人藏僧人)和藏族著名譯師毘盧遮那共同編譯而成。這部書主要內容涉及髒腑、診斷、病因病理、治則、藥物和預防等醫學基本理論,現存版本全書共一百一十三章,也是《四部醫典》等藏醫古典著作的重要基礎。
    藏醫學的古代著作豐富,除上述的一些以外,還有臨床各科、方劑、藥物等等專科著作。《四部醫典》的注釋文也很多。比較著名的如前麵提到過的《晶珠本草》、《四部醫典藍琉璃》,以及《解剖明燈》、《藥物藍圖》等等。
    藏醫藥學是祖國醫學寶庫中的一顆瑰寶。過去,藏醫學掌握在三大領主手中,廣大勞動人民無醫無藥。統治階級在拉薩藥王山建立的醫藥中心,一般勞動人民根本無權上門看病。解放後,人民政府把它改造成自治區藏醫院,使藏醫學回到人民手中。現在,藏醫學得到繼承和發揚,正在為中(藏)西醫結合、創造我國統一的新醫藥學而貢獻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