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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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年,高考成績公布,陸雅茹如願以償,考上了上海外國語學院,但是學校開設了六個語種沒有意大利語,她隻好選擇了法語作為二外,主修英語。
    區家生居然被中央音樂學院錄取而不是上海音樂學院,原來是人家來招生,有位老師給推薦過去的,區家生對這個結果十分意外卻也非常的欣喜,隻是離家太遠。區媽媽很高興,中央哩,當然比上海地區的要好,劉秉義李雙江吳雁澤都是那裏畢業的。語文小教立馬表態,讓區家生隻管好好學習去,家裏的事他就不要操心了,她會照顧好區媽媽的。區媽媽對這樣的結果比較滿意,陸姑娘再好,不能用不能使,真真是中看不中用的……
    區家生仍然沒有表態。
    程映琳看見電視上新聞聯播講說恢複高考的第一筆大學生錄取工作完成,想著許達均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求索”成功,她要拖到什麽時候才能看戲,不禁有點著急,於是囑咐陸雅茹,既然考上大學了,就要把精力放在家人身上,幫她好好照顧許達均的生活。於是軍區1號公館儼然成了陸雅茹的家,平時課忙的時候住校,周末一定會回去做幾個蘇幫菜慰勞許達均,以致於許達均周圍的人都感覺得到星期六這天,首長的心情是非常的好。
    寒暑更替,到了這年的暑假,區家生回上海,區媽媽作主,語文小教通過了試用期,正式與區家生訂婚了,隻等區家生大學畢業就結婚。
    區家生捧著陸雅茹這一年來給他的寫的信,郵的東西,在音樂學院門口等她,陸雅茹平靜的接受了分手。轉回頭,她跑到程一錦單位,在大姐麵前大哭一場,然後回軍區大院。
    許達均趕回家的時候,陸雅茹在院子裏學黛玉焚稿,把區家生退給她的東西和送給她的東西一股腦兒的都燒了,大熱天的,弄得自己大汗淋漓。
    燒完了東西,許達均遞過一壺熱茶來,“以毒攻毒!”
    陸雅茹含著眼淚扁著嘴巴,“我想喝冰鎮的酸梅湯。”
    許達均笑,年輕就是好,什麽都恢複得快,他盡量安排時間多陪她,兩個人連續騎了四個周末的馬,陸雅茹在他麵前已經談笑自如了。
    暑假裏,程映琳照例和向東帶著孩子們去了廬山避暑,陸雅茹埋頭研究許達均交給她的資料,沒時間為失戀而悲傷。
    陸雅茹發現這些資料都是美國主流媒體介紹中國情況的文章,雖然不屬於絕密文件,但她很好奇,許達均要這些東西幹什麽。許達均講了四個字:未雨綢繆。
    以前美國等西方國家講中國,都是妖魔化,而現在卻日趨平民化正常化,這是為什麽?輿論總是為了什麽服務的,陸雅茹睜大眼睛,難道中美要交朋友不成?
    交朋友!許達均笑了,是呀,兩個國家建立交往的話不就是交朋友嗎?隻是這個朋友交起來些許辛苦。
    許達均的工作範圍和外交並無直接關係,隻是他覺得為將者不掌握天下大勢,隻做個帶兵的頭著實無甚意思,何況他有一大家子人。這些年來,他總結出一條經驗,想要讓整個家族繁盛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一定要知曉各方麵的訊息並能快速做出反應,當初,就是因為他的疏忽,才導致了程家僅殘留了這點血脈,而這個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陸雅茹是個聰明的學生,很多事情一點就透,和許達均在一起日子久了,越發的伶俐聰慧。許達均雖然存著別的心思,卻也一直守禮,以陸雅茹的感情經曆,還不足以發現她仰慕的這個男人在另一個角度也仰慕著她。
    許達均的心情頗為矛盾,他很享受現在這樣與小表妹的溫情相處模式,當然了,能進一步就是天堂,但如果踏出去墜入地獄呢?本著要萬無一失的原則,他還是按捺住了渴望,爭取著水到渠成。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新學期開學後,其實陸雅茹一進大學就被很多人盯上了,隻不過這位美女校花上課來下課走,根本不給諸人機會。到了下學期,同學基本上適應了大學生活,於是組織了許多社團活動,陸雅茹被一個女同學拉著進了了表演社團。社團的新學期活動就是排演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陸雅茹是當仁不讓的鮑西婭,演巴薩尼奧的則是社團團長。
    曾經陸雅茹的愛情,就是與區家生一個背誦著十四行詩,一個唱著你冰冷的小手。純文藝,純精神。可是,經過了失戀,又在許達均這樣的成熟男子身邊生活了一年,她現在已經不屑玩這樣幼稚的過家家式的愛情遊戲了。
    於是現在,當巴薩尼奧深情的望著意中人,說著,“小姐,您叫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啦。隻有我的熱血在血管裏奔流,在向您高呼;我神誌已經迷惘了,就像萬眾愛戴的君王吐出一番美妙的演詞,那興奮的臣民湧起了一片歡騰,爆發出一陣陣歡呼,壓倒了擁擠在心頭要傾訴的話。【吻鮑西婭,也就是陸雅茹,給他戴上的戒指】要是這戒指有一天離開這手指,那麽我的生命也就跟著喪失了!那時候啊,您也不必顧忌,說吧:巴薩尼奧已經死啦!”
    社團團長麵對陸雅茹的時候已經和巴薩尼奧合而為一了,他的眼神充滿了真摯熱烈的愛情,可惜了,假的鮑西婭執著於他的口音,一直在心裏發抖,除此之外一點反應也沒有。
    陸雅茹沒有反應,所有的女生都反應挺大,社團團長不僅人長得帥得咧,而且精於運動,籃球打得也蠻好,是主力隊員,家庭條件也蠻好,據說父母親都在市委工作……總之了,這位團長是眾女生心中的校草。
    校草發電,校花應該暈倒的,結果卻是電流不通。團長有著所有年輕人的盲目和自信,覺得他們就該是一對的。雖然陸雅茹反應不甚積極,或者說壓根兒就沒反應,不過她也沒拒絕的呀。
    校草團長對陸雅茹的熱情,使得陸雅茹招致了所有對校草有意思的女生的反感,這個比較無辜,但也沒辦法。其中最熱烈的居然是一開始拉著陸雅茹進社團的那個女生。女生叫陳梅,被人取個外號叫陳皮梅,她聽著也不生氣居然還很高興,因為這外號是校草團長起的。
    陳皮梅對校草有多愛就對陸雅茹有多恨,恨到最後,就生了是非來――陸雅茹的身邊通常是車水馬龍,突然一個周末之後就變得門可羅雀,原來,這周有人放出話來,陸雅茹是已婚的,而且丈夫是軍人。
    結婚可以離的,但是軍婚的話,追求軍屬破壞軍婚要坐牢的呀!
    陸雅茹一開始不知道,還是如平常一樣上課下課,中午打飯休息,可是女生們偏愛在她聽得到的時候講,什麽假清高裝得一副未婚的樣子讓男生追求真是不要臉還是軍屬呢虧她做得出來……
    陸雅茹委屈了,她晚上連食堂都沒有去,打電話給某人訴苦――某人不是程一錦,而是許達均。――看看,這麽長時間的鋪墊不是沒有效果的,她現在一有事情想到的人就是他。
    陸雅茹隻是說自己不太開心了,沒胃口去吃飯,真想曠課的……她這邊在收發室打完電話,回到寢室自己躲在床上看書,一個小時之後,樓下喊有她的電話。
    陸雅茹跑到樓下去接電話,是小楊打來的,讓她去校園外的小樹林旁,有東西送給她。
    陸雅茹穿著拖鞋就離開了宿舍,走了十來分鍾,才出了校門。小樹林是小楊每次送她停車的地方,因為陸雅茹覺得不好太張揚,每次都在這裏下車的,所以她很熟悉這片地方。果然,又走了二百多米,小楊的車子就停在那裏。陸雅茹走向車子,冷不妨身邊有人招呼她,“雅茹。”
    陸雅茹轉過頭,樹林邊上,穿著白襯衣的許達均就站在那裏。
    “姐夫?”
    陸雅茹很是驚奇,更多的是欣喜,許達均站在原地微笑的望著她,一瞬間,陸雅茹覺得委屈呀――她奔向了許達均,投進他的懷抱裏哭泣。
    這是第二次,陸雅茹在許達均的懷裏哭了。許達均有了經驗,在她用手帕擦眼淚的時候問道,“這回又是為了什麽哭呀?連飯都不吃,是不是很嚴重?”
    陸雅茹撅著嘴,把同學們嫉妒她造謠的事說了一遍,說完之後,自己也不好意思,小聲問,“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就哭,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兒呀?”
    許達均樂出聲來,你也知道這是小事呀?害得我以為你怎麽樣了,飯都沒吃就趕過來……
    陸雅茹看許達均笑她,抹不開麵皮,嬌聲道,“你不許笑我!其實我也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們愛說就說去唄?”
    “哈!嗯,這還差不多。”
    陸雅茹覺得許達均這完全是敷衍的口吻,於是更加強調了一遍,“我真的覺得是這樣的,本來也沒有多大點事兒的。”
    許達均點頭,“對,那吃飯沒?”
    陸雅茹搖頭,
    許達均拉著她的手,“我們去吃飯。”
    他們就這樣手拉著手上了車子,因為車上有了小楊,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沉默了半天,陸雅茹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跳得那麽厲害,她的手一直握著許達均的手。
    吃過飯,許均達送陸雅茹回學校,看著陸雅茹進了校門,許達均的車子才離開。
    陸雅茹進了校門不遠,後麵陳皮梅叫她,陸雅茹停下腳步,回頭看,陳皮梅和校草團長趕了上來,“陸雅茹,你真的……”
    校草團長一副很受傷的樣子,陳皮梅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陸雅茹看不得他們兩個的鬼樣子要離開,校草猶不死心,“那個真的是你的丈夫嗎?”
    “關你什麽事?”陸雅茹不再理會他們,自己往宿舍走去,陳皮梅逮住了好機會安慰被背叛被拋棄的純潔男孩。
    陳皮梅接下來的日子刻意緩和了和陸雅茹的關係,陸雅茹也不理睬她,隻是屋裏其他對校草有意思的人現在的矛頭都轉向了陳皮梅,她現在已經以校草女友的身份自居了。每天為校草打飯占座抄筆記不說,還忙著為校草織毛衣毛褲。
    陸雅茹無暇去管這些毛毛雨,她從那天晚上,心裏就開始不安,然後是思念,當她認清了她的確對許達均存在了不應該有的感情時,開始痛苦。她不能,也不應該動這份心思,他畢竟是她的姐夫,而表姐對她有養育之恩,程一錦與她情同姐妹――沒法兒再想下去了。於是第一次,她沒有在周末回軍區大院,她也沒有回程家。
    第二個禮拜,小楊來接她,她推說要考試,這樣一拖就到了年末。許達均從北京開完會回來,讓老魏親自來接她,這回陸雅茹是真的在準備考試。老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考完了試,陸雅茹想著在假期申請住校吧,老魏又來了,這回他沒猶豫,直接說首長受傷了。
    陸雅茹急忙問道哪裏受傷了重不重怎麽會受傷呢不是有一堆人在的嗎……一路上她急得要哭,下了車上台階時絆了一下,整個人都摔在台階上,她也顧不得痛,爬起來直接跑進了書房,書房裏許達均正在和一個中年人下棋,兩個人看見她狼狽的衝進來都吃了一驚,陸雅茹的眼睛隻上下打量許達均,看他哪裏受傷,老魏悄悄把那中年人請出去關好門。
    許達均這才站起來,問道,“怎麽了?”
    陸雅茹知道自己受騙了,咬著嘴唇道,“你們都是壞人,都騙我的。”
    許達均走過來,“誰騙你了?”
    “老魏,他說你受傷了……”陸雅茹低下頭,尋思這下糗大了,自己怎麽找個台階下呀。
    許達均說道,“他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受傷了,而且極重。”
    陸雅茹抬起頭,“哪兒受傷了?”
    許達均把她抱在懷裏,“我的心受傷了,你若不來,我就好不了了。”
    陸雅茹又羞又惱,可是被他抱在懷裏便連力氣都沒了,隻是喃喃的說,“你騙我的。”
    許達均輕吻著她的秀發,輕聲在她耳邊說,“不騙你的。這輩子,我都不會騙你。”
    陸雅茹身子發顫,搖頭,“不行的,我不能。我不能這樣傷表姐,還有大姐……”
    她漱漱的流著淚,許達均堅定的告訴她,“你不會傷害任何人,映琳那裏我去說。”
    陸雅茹還是搖頭,“不能讓她們知道,我不能這麽做。”
    許達均看著這個善良的女孩子,堅決不讓她脫離自己的懷抱,“我和映琳早就不是夫妻關係了,我和你的事我會向家人說明白,讓他們接受你,你隻要待在我的身邊就夠了。”
    陸雅茹一方麵不舍得這個溫暖的懷抱,另一麵更加舍不得與程家十年的養育之恩,兩難之際未免傷神。許達均信誓旦旦不會讓她為難,自陸雅茹這番自投羅網,哪還肯放她離去,除了處理極緊急的公務,便終日與佳人守在一處,陸雅茹如何是他的對手,許達均使盡溫柔手段,讓她再不提離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