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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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雅茹和許達均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開心,但許達均總是要上班的,於是,當陸雅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很痛苦。
雖然許達均承諾所有的事情由他去解決,但是,陸雅茹無法讓他去解決自己的心結。不用問,表姐與程一錦肯定是不會原諒她的。
細心的老魏當然發現陸雅茹的不對勁兒來,許達均上車的前一刻她還笑意盈盈,轉過頭便一臉哀傷。許達均不在家的時候,她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眼睛常常是紅腫的。
老魏想著陸雅茹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家,又是那樣單純善良,這樣過於沉重的負擔,她一個人怎麽抗得起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陸雅茹也是這樣想,雖然許達均說他和程映琳已無夫妻的關係,但程映琳不是別人,是把她養大的表姐。如果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不想別人去說。
一個周末的早上,許達均去上班,陸雅茹很驚訝他為什麽沒穿軍裝,許達均解釋道,“今天去市裏開會,快過年了,不過是普通的座談會罷了,不用穿軍裝的。”
陸雅茹送走了許達均,在二樓往程家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喬阿姨自己要回去一趟,又問程映琳最近情緒如何。
做了最壞的準備,陸雅茹隻身回程家去了。
喬阿姨給她開的門,說程映琳在房間裏,讓陸雅茹自己進去。
陸雅茹敲門之後進去了,程映琳正在起居室裏看報喝茶,見她來了,問了幾句學校的情況,陸雅茹心不在焉的答了是或否。
“可有事?”程映琳放下了報紙,問道。
陸雅茹抿了抿嘴,跪在程映琳的身邊,還沒說話,眼淚就流下來了,她邊哭邊說,“表姐,我,我對不起你,我犯了錯。”
“你這孩子,這是幹什麽?快起來!”程映琳要扶她,可是陸雅茹堅決跪在地上。
程映琳根本使不上力,見她如此,也隻好由得她,便道,“快別哭了,說說看,到底出什麽事了?”
陸雅茹哭道,“我,我,喜歡上了姐夫。”聲音雖然輕,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陸雅茹使盡了平生之力,終於把這難以啟齒的話說出來了,淚還在流,但她盡力不哭出聲音來,低著頭,想聽程映琳有什麽反應。可是半天,程映琳都不說話,陸雅茹抬起頭來。
程映琳對著陸雅茹的目光,平淡的問道,“所以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陸雅茹懵了,半晌才道,“是我做錯了事,對不起表姐,我隻是覺得如果瞞著您,更加的對不起您,所以……”
程映琳輕輕一笑,“自古美人愛英雄,嗬嗬,你喜歡上他原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的,”陸雅茹拚命的搖頭,“是我做錯了,表姐原是讓我去照顧姐夫,我卻,卻背叛了表姐,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我隻求表姐您別生氣,我,我這就回蘇州去,再不回來的。也再不會見他。”說到那個“他”,聲音已微不可聞。
程映琳沒有說話,陸雅茹哽咽著站起身來,向程映琳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喬阿姨進來了,“雅茹哭著走了……”
“還不出來麽?”程映琳撇過頭,對著臥室方向問道。
許達均打開了虛掩的門,走了出來,他眉頭深皺,不發一言。
程映琳歎了口氣,道,“這丫頭最是心實,既然說了這話,恐怕現在就往車站走呢,你去晚了,恐怕要找到蘇州去了。”
許達均朝門口急走了兩步,又停下,“映琳――”
程映琳抬頭一笑,“這次你拿什麽謝我?”
許達均展開了眉頭,衝著她微微頜首,便快步走出房間。
喬阿姨回頭看著程映琳,隻見她笑容變得苦澀,喃喃自語道,“這個丫頭,到底是我害了她。”
剛才陸雅茹對著程映琳哭訴,喬阿姨在門外聽得清楚,知她情根已種,這男女之間動了情,卻再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所以然的道理,於是安慰程映琳,“是她自己動了心的。”
“說起來也是我養大的,這般算計她,她還一心想著我,罷了,也算命該如此。索性成全她――”
喬阿姨一驚,難道?
程映琳苦笑道,“讓她正式成為許夫人。”
許一山向東夫婦帶著孩子回來過年,許一河也一道回來,頭一天晚上,程映琳便宣布了一件大事:許達均與陸雅茹在年前登記,正式結婚了。
許一河的反應是,“不會吧,讓我問妹妹叫後媽?”
許一山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情。向東當然也是如此。小孩子們的反應不提,程一錦是除了程映琳外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因為許達均和陸雅茹把她約出去,陸雅茹親自把結婚的消息告訴了她。程一錦的反應比較火爆,甩了陸雅茹一個耳光就走了。
許達均要攔住女兒,卻被陸雅茹製止了。
“是我對不起你。”許達均知道女兒的脾氣,攔住了也沒用。
陸雅茹主動抱著他,“既然你知道對不起我,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許達均低頭看著小妻子左側的臉頰還紅著,非常心疼,“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的。”
“你不許因為我同大姐生氣,我相信,她是最心疼我的人,所以,你不要管她對我態度怎樣,好不好?”
許達均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這個小人兒怎麽就這樣讓人愛不夠呢?
過年了,程映琳主動邀請許達均夫婦一起到家裏聚會,雖然氣氛稍有尷尬,但畢竟,這是一個團圓的開始。程映琳似乎特別的開心,還同許達均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天。吃過湯圓,許達均就攜妻子離開。
當二人回到家的時候,老魏迎了出來,他暗自向許達均使了個眼色,許達均同他到書房,老魏確認陸雅茹上了樓,這才說道,“藍月帶了孩子來了。”
許達均皺起眉頭,“人呢?”
“我給安排到大院外了。看樣子是要來常住的,而且她已經同很多人講那孩子……”
早晚要來的,許達均不是沒有準備的,他的準備是讓老魏帶著一筆錢去廊坊安頓好她們母子,確保她們不會上門來搗亂。
老魏想了想,還是說出來,“據我看,她是有備而來的。”
有備而來又能怎麽樣?許達均冷笑,不過是來找不痛快的罷了,隻是不知道想找他不痛快的到底是誰。
“別讓雅茹知道――算了,”許達均心裏歎了口氣,雅茹什麽都好,就是太單純,這事兒根本是瞞不住的,而且背後又有有心人的操縱,看來自己還是得學學她,坦白吧,坦白從寬,對伐?
許達均上樓,陸雅茹已經洗漱好了,看他進來,就捧起了桌上的一杯熱牛奶過來,“還溫的,快喝。”
許達均聽話的喝光牛奶,看到陸雅茹光著一雙腳踩在拖鞋裏,讓她快上床去,自己則去更衣洗漱。
許達均上床的時候,陸雅茹正在看書,許達均上床後就貼過去抱著她,“別看了,我們說會兒話。”
外麵的鞭炮劈啪響著,就是想睡,也很難睡得著。
陸雅茹放下書,縮在丈夫的懷抱裏,撅著嘴,“今天一河笑話我來著,你沒看到吧。”
“他怎麽笑話你?”
“他說既然我結婚了,那你就成了他小姨夫了。”其實他想說妹夫來著,到底沒敢。
許達均笑道,“這臭小子,他也敢在我麵前說這個?”
“他就是不敢在你麵前說才欺負我的。”陸雅茹的一口蘇白把許達均的心說得軟軟的。
今天,畢竟是陸雅茹以新身份麵對全體家人,緊張是難免的,但是敏感的她還是發現了些問題:程映琳和許達均說著不鹹不淡的話,她是有心事的;許一山許一河的反應都正常;向東,兩個人並不熟悉,今天她卻刻意的拉著自己說了一些話,當然了,都是一些敷衍的話,雖然不是政客,但她還是能分得清誰關心她誰別有居心――是的,向東今天就是給她這種感覺。難道因為她嫁了許達均後就需要家人的討好嗎?許一山不會因為這樣討好她,許一河也不會因為這樣而疏遠她,向東的行為讓她不自在。
“雅茹,我有事想同你講。”沒注意到妻子的異常情緒,許達均一心想早點解決棘手的難題。
“你說。”陸雅茹把心事放在一旁,專心聽丈夫講話。
“你曉得我在北京時候的事吧。”
陸雅茹心思一轉,已經明白幾分了,“是想講那個孩子的事嗎?”
她在決定結婚的時候,就準備好了。畢竟程一錦曾經反應同她講過,結婚不是容易的事,要麵對的也不是一個人。程一錦雖然沒原諒她,但是陸雅茹在她的影響下已經開竅了。
既然許達均不是一個人,那她要麵對的也不是一個程家,許達均的過去,許達均不光彩的曆史,她都得麵對。
“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他,因為,那是一個圈套,當然,我也不想否認我做過的事情。對不起,雅茹。”
陸雅茹搖搖頭,“那時你還不認得我,要是說對不起,應該同表姐說吧。我知道這麽說要傷你的心。但這是我心裏話。我既嫁了你,自然是因為愛你敬你信你,隻是你真的沒有必要因為過去發生的事向我道歉的。你並不欠我什麽。”忽又故做生氣狀,“哼,除非你在結婚之後又瞞了我什麽!”
許達均見她先是真誠以對,接著又做出嘻笑怒罵的樣子,心裏愛極了她,情不自禁把她揉在懷裏,但想著事情的重大,不好這時親熱耽誤了解釋,再造成不好的誤會就遭了,於是把藍月母子突至上海的事說了。
“你想我做什麽?”陸雅茹看向他,問道,“你想我見他們嗎……”我不要!
許達均見妻子並無傷心氣憤,便放下心來,“我不想你見她,就是我都不想再見他們的,整個事情我會交待人去處理,隻是怕你聽見誰故意提起來傷了心,就不好了。”
說不擔心不關心是假話,但傷心還算不上,畢竟那個孩子都十歲了還是十一了?兩口子到底有了心事,夜深了,陸雅茹撐不住,便是鞭炮再響,也在丈夫懷裏熟睡了。
許達均心中氣惱,但如果是程映琳的話,還真沒辦法去算帳。
初一初二這幾天許達均反而要忙,因為要接收各方來電,還要回電,接受團拜,還要組織團拜……
他特意囑咐妻子哪兒都不要去,就在家裏待著。陸雅茹也哪兒都不想去,但是,向東來了電話,約她去吃飯,中午飯。陸雅茹想著今天丈夫回家晚,自己中午不在也沒什麽,於是爽快的答應了。
先前對著向東的不自在終於有了答案,在陸雅茹進了飯店的包房時,看到除了向東,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不用問她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真見到了,陸雅茹反而平靜下來。她隻是不明白,向東在這裏扮演什麽角色?畢竟,得罪公公的事,還真不是普通兒媳婦能做出來的……
由不得她猜想,藍月一副喧賓奪主的架勢,上來就稱呼陸雅茹為妹妹,陸雅茹冷冷的道,“我隻有一個姐姐,姓程。”
說罷看了眼向東,向東隻含著笑,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陸雅茹心一冷,但她不動聲色,任憑藍月口吐蓮花,把個十年來她與許達均的愛情說得驚天地泣鬼神,陸雅茹看著她說到激動的時候,手指都做蘭花狀,心裏暗笑,如果是唱戲呢,這一口蘇白說得不倫不類,她到底在幹什麽呢?
藍月說了半天,陸雅茹沒有反應,她也不說了,喝了口水。
陸雅茹起身,對著向東說,“你們好好吃吧。失陪了。”
她要走,藍月如何能答應?伸手就去拽陸雅茹的手,陸雅茹不耐煩與她糾纏,“我不認識你,也不想認識你,有什麽話你去找你認識的人去說吧。”
藍月死拉住她不放,陸雅茹生氣了,使出老魏教她的擒拿手,把藍月的手臂拗住推到一邊,警告她說,“不要來纏我。”
陸雅茹這邊轉身出門,藍月撒了潑,從後麵跑上去死命的用力把陸雅茹推倒在地,向東出門來見到陸雅茹摔在地上,藍月還要上前去扯她頭發,幸而旁邊一個服務員機靈,拉住了藍月,大叫救人。向東去扶陸雅茹,陸雅茹卻暈倒了。
陸雅茹再醒來的時候,看見了程一錦的臉,她剛想叫一聲大姐,卻見程一錦轉過頭去,大聲喝斥道,“向東,你最好給我說明白一點,你為什麽幫著那個人找雅茹麻煩?”
向東辯解道,“她養著爸爸的兒子,找爸爸的妻子要主意是很正常的事兒,我一個做媳婦的怎麽能偏幫著繼母對付自己丈夫的小兄弟?”
“我呸!誰認那個野種的?是許一山讓你認的?我不管你們夫妻兩個打什麽算盤,你敢算計雅茹就是不行!”
向東一旁不吱聲,程一錦冷笑著,“雅茹沒事還好,若是她有半點閃失,我就同你沒完!”
陸雅茹頭暈暈的抬不起來,她伸出手去抓程一錦的衣服。程一錦見她醒了來,也顧不得和向東再說什麽。向東這時乖覺許多,忙出去叫大夫。
陸雅茹隻是對著程一錦說,“別讓你爸爸知道……”
程一錦又氣又心疼,“你個沒用的丫頭,我就是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女人都護不好。”
陸雅茹緩了一會兒,“讓他知道了,必要和表……一山生氣的,何必呢?一山回一趟上海不容易,這會子鬧起來,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和好。”
程一錦還想說什麽,向東陪著大夫過來了,經過一係列問詢檢查,原來陸雅茹暈倒並不是意外,而是她懷孕了。
程一錦嘟著嘴巴,“原來是我又要當姐姐了。切!――”
看著陸雅茹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到底受不了,“我送你回家去。”
向東自是不能在大姑姐和繼母麵前討沒趣,自己回程家了。方平接到程一錦的電話,問單位借了車子趕到醫院裏來,夫妻兩個把陸雅茹送回軍區大院。
許達均已經回家了,看見了程一錦和方平送妻子回來,很是意外,但畢竟過年的時候因為程一錦去了方家而沒見到,因此非常高興,也沒注意妻子與平時有什麽不同,隻招呼老魏去張羅飯菜,要留女兒女婿吃飯。
陸雅茹被程一錦攙著上了樓,撇著嘴道,“看見了吧,他最寶貝你了,連我這個樣子都不理睬的。”
程一錦拿著小孕婦沒輒,聽著這酸酸的話心裏還挺受用的,也不理她。進了屋子,幫陸雅茹換了衣服又安排她臥床休息,陸雅茹嫌被子裏冷,她又幫著把電熱毯插好,“應該沒什麽事,才幾周呀,不過既然大夫讓你靜養兩天,你就聽話,幹什麽動作輕一點兒。有事兒就趕緊上醫院,反正有車的,方便得很。”
“大姐,”陸雅茹撒嬌,“我想吃東西,午飯還沒吃呢,現在好餓的。”
“吃什麽?湯麵?”程一錦廚房裏的活兒隻這一樣最拿手。
陸雅茹笑眯眯的點頭。
程一錦親自下廚為陸雅茹做了麵。
許達均拉著方平在書房裏手談,方平棋藝極高,與許達均兩個激戰正酣,也顧不得說話。程一錦都把樓上的“病號飯”撤下來,這兩個人還沒完沒了呢,程一錦很是生氣,“爸爸,你怎麽照顧雅茹的?”
餐廳的菜都上好了,老魏都不去催這二位吃飯,想來這也是熟知許達均的習慣――聽程一錦的口氣不善,許達均還戀戀不舍的看著棋盤。程一錦一氣,上手就把棋盤給攪了,許達均不敢對女兒生氣,隻是拿眼睃著方平,你平時就受這待遇?方平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習慣了。
“爸爸!雅茹懷孕了呀!你不曉得吧?”
許達均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欣喜得手舞足蹈,跑上樓去看妻子,程一錦扶著額頭,淡定。
許達均從樓上下來,還抑製不住的興奮,拉著女婿要喝酒,連老魏都算上,方平最後被喝倒了。
程一錦看到父親雖然也喝了不少的酒,但神誌清明,於是在老魏招呼人把方平架到車上去的時候,對父親說了今天的事,“我想應該是姆媽做的,雅茹夾在你們中間太可憐了,”程一錦黯然道,“我早該想到的,姆媽應該是打算了很久的。我自會去同姆媽講,讓她不要傷害雅茹,我想她本意也不想讓雅茹受罪的。隻是,她恨了這麽多年,也怪可憐的。爸爸,你也不要怪她好不好?”
就是現在不說,程一錦相信憑著許達均的能力,很快就能查出來,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她和陸雅茹一樣的為難。
許達均點頭,“我省得。”
程一錦轉身要走,許達均又叫住她,“一錦,我知道是我自私。可是雅茹除了你和你姆媽之外沒有別的親人。你有空就多陪陪她吧。”
程一錦點頭答應。
許達均送走了女兒,上樓去看嬌妻,進門前把壞情緒揮開,可陸雅茹已經睡著了。這一天出了多少事,她已經累壞了。
許達均坐在床邊,看著妻子熟睡的模樣,心中酸楚。跟著他,她受了多少委屈,轉念間想到藍月,解決她很容易,可是程映琳的心結何時能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