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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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達均在許一山離開上海之前,把他叫到了家裏,在書房裏談了半個多小時,許一山走的時候麵色如常。
    許達均對老魏抱怨,“他這副樣子隨了誰?說了半天,麵皮一點表情都沒有。”
    老魏很想說,那不就隨了年輕時候的你嗎?也就是這一年多,和陸雅茹相識相愛之後,總算才有了點人味兒,啊,是人情味兒。
    許一山這次回上海,程一錦同他和一河三個人長談了一次,總算認定了爸爸並沒有背叛過他們,隻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事還是個謎團。許達均和程映琳兩個當事人對當年的事都守口如瓶,他們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問起來。
    許一山既然知道了父親並不是他認為的那樣有負於家庭,那麽對許達均和陸雅茹的婚姻也能夠不甚快樂的坦然接受。他想到了母親與妻子總有聯係,而且好像就同陸雅茹有關係,他這些年一直采取了放任的態度,但是許達均這次告訴他,把藍月母子從廊坊弄來的就是他妻子向東,而且向東還把陸雅茹引出去和藍月見了麵,導致藍月對陸雅茹動手。
    天,這幫女的就不能消停點麽?!
    許一山回程家質問向東,向東承認,不過一切都是程映琳的主意。她有點挑釁的意味。
    許一山說道,“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我要你做到兩不相幫,如果你傷害了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那結果自負。”
    向東不相信許一山的話,他向來是程映琳的好兒子,甚至為了母親而娶了她……
    “你是什麽意思?”
    “我已經說過了,而且,你真的想我再說一遍嗎?”
    向東不敢。她愛許一山,許一山就是她的天,她不能質疑許一山的任何話,任何決定。
    初六,許一山帶著妻子兒子走了,這次,向東和孩子們沒有久留,程映琳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她從向東那裏得知陸雅茹被藍月推了一跤進了醫院懷孕了……這一係列事情的發生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卻又有著讓她預料不到了擔心後悔痛恨傷心等等複雜的感情。
    程一錦那天送完陸雅茹和方平回了家,得知母親已經在自己房間裏幾個小時沒有出來過,她打消了去和母親談話的念頭。
    都是可憐人,可是誰也沒有資格去可憐對方。誰也不想可憐對方。
    程一錦通過向東找到了藍月,她想教訓她。藍月知道了程一錦何許人也,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求求你,讓我見見大姐吧。”
    她要見程映琳。
    程一錦往後退幾步,坐在椅子上,“你見我媽幹什麽?”
    藍月說自己不敢奢求什麽,她聽說大姐身子不方便,她要去照顧大姐。――許達均身邊有了個小妖精,那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能照顧程映琳,沒準兒能得到許達均的讚賞――那小妖精也就囂張這一兩年,關鍵還是得心靈美,體現心靈美的地方就是照顧病人。
    程一錦好笑道,“我媽同你有什麽關係,輪得著你照顧?我們家請的保姆還能上街買個菜,你會什麽?”
    藍月悲從中來,“我是真心愛著達均的呀!我甘心為著他不要名分,養著孩子,這十幾年來他就是我的命呀!我求求你了,讓我見他一麵吧!我不相信他就那麽狠心的,把這十幾年的恩愛都忘卻了,有道是,隻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我不求他馬上就回心轉意,隻是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把我拋棄!”
    她還想表達自己具有如何善良如何勤勞等等優秀品質的,“你剛不是說要照顧我媽,現在又對著我爸表衷腸,你這變得也太快了些吧。”程一錦幹脆把話挑明了,“實話告訴你,我父母已經離婚了,你別再打我們家的主意。”
    藍月先是一喜,看著程一錦不懷好意的笑容,心裏沒了底。
    程一錦道,“我爸爸又結婚了,新娘子你也見過了,不過,我相信,你想再見她也很難的。”
    向東從來沒說過許達均離婚結婚的事,藍月聽到這個消息不亞於晴天霹靂,――憑什麽,她苦熬十幾年就被扔在一旁不管,而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妖精卻輕輕鬆鬆成了許夫人!不公平!
    程一錦想著母親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嘴巴刻毒起來,“你是不是特別不甘心呀?嗬嗬,我告訴你,你活該受這樣的報應,誰讓你當年爬上我爸爸的床?你以為生個孩子就了不起了?男孩子又怎麽樣?我們家又不缺男孩兒,我父親連孫子都有了兩個,還能稀罕你生的呀?再說了,誰能證明你那個孩子就是我父親的?恐怕我父親也是懷疑你的不清白才一直不肯認的。他現在還肯拿錢給你是怕麻煩,你別給臉不要臉,想鬧起來,許達均的名聲壞不了,可你的人是一定做不成了,還有那個小野種,你惹煩我了,我就讓你後悔生出來。”
    藍月跪在地上石化,程一錦出了心中的惡氣,也不理她有沒有反應,直接走人,在門口遇到老魏,她嘻嘻一笑,“魏叔叔,儂來了呀?”
    老魏剛剛聽了半截話,心道,這下直接辦事,都省了口水了。
    許達均為了安陸雅茹的心,還是把藍月的下落告訴了她,老魏親自把他們母子送回了北京,會給藍月聯係一份工作,這樣她就有經濟能力撫養孩子了。
    陸雅茹抱著丈夫,“怎麽辦?你總誇我好,可是我一點兒都不好了,知道她不能來煩我,我就是高興得很。我現在總是想隻要咱們兩個好就行,一點都不想其他人的。”
    話雖這樣說,但她到底是關心程映琳的,自己懷孕了,表姐也會難受的吧?
    陸雅茹開學後,一改平日的低調,每天車接車送,小王現在又當回她的司機了。
    這個舉動無疑在平靜的校園之中產生了非常轟動的效應。既然女生對她的敵意大半都在上學期期末就消除了,所以很多人第一時間就問陸雅茹是怎麽回事。
    陸雅茹回答得很大方,“我結婚了呀,每天都得回家照顧丈夫的。”
    “那個開車的是你丈夫麽?”
    陸雅茹搖頭,再問什麽她都不回答了。校方幾個領導是知道陸雅茹的背景的,平常人麽,也就罷了,那可是軍區最大的司令,誰敢講他的八卦?因此,陸雅茹的丈夫成了一個謎。
    校草團長經過一個假期和陳梅的關係已經上升了一個很高的高度了,但確認了他單戀的校花已經結婚的消息未免還是泛酸。
    陸雅茹現在不住校,但是午休時還是會回宿舍,她的床位在下鋪,既然她不住校了,那麽總有人會在她不在的時候睡她的床。那個人就是陳梅。第一天回宿舍,陸雅茹居然發現了一瓶避孕藥。當時想也沒想,拿著書包就去教室了。之後,許達均親自和院方打了招呼,學校在老師的宿舍給陸雅茹留了一間休息室。
    陳梅每次在教室看見陸雅茹都不在自在,陸雅茹當她是空氣。隨著孕象越來越明顯,陸雅茹幹脆都不要自己去食堂打飯了,每天中午,小王都從程家取飯送來。
    像是配合媽媽一樣,胎兒長得並不大,所以到了期末考完試的時候,穿著寬鬆裙裝的陸雅茹隻是看上去比較豐滿一些,並不打眼。幾個有心人還是發現了問題,比如陳梅,但她不敢說,自己的那瓶子藥的把柄不是落在人家手上嗎?
    懷孕進入到後期待產的時候,陸雅茹對程一錦抱怨,“怎麽好像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似的,每天都在瘋長,真快受不了了,他快點生出來吧。”
    胎兒很強壯,活潑好動,折騰著陸雅茹抓狂。許達均之前沒有陪產經驗,一聽陸雅茹發脾氣就暈頭轉向,唯一會的就是找老魏給程一錦打電話。因為程映琳在暑假又去了廬山,程一錦幹脆把陸雅茹接回了程家,離醫院還近,小王也跟過來,許達均每天若幹次電話,每周過來探視一次。
    看著這對夫妻兩個坐在沙發上互相喂著吃草莓,想著前一刻陸雅茹還煩躁得不得了,程一錦很想把她趕回去,太討厭了!陸雅茹就又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同丈夫說,“你看,大姐又凶我。”許達均就來說好話……
    輪到程一錦抓狂,對著陸雅茹的肚子磨牙――小東西,你出生個試試,看我怎麽收拾你!
    十月,陸雅茹終於產下了一名女嬰,許達均給他的幼女起了名字叫意寧,意為總算是生下來了,這回日子該安寧了,意,是一的諧音。
    陸雅茹坐完月子回校上課,孩子呢,老魏和一眾保姆帶著。在此之前,老魏一直對許達均的這次婚姻沒有任何的不滿,這之後,可想而知……
    不過也有滿意的時候,每天,小家夥還沒醒,或是吃飽了睡足了,不哭不鬧的時候,老魏覺得自己沒養個孩子簡直是平生一大憾事――遺憾了五分鍾之後,他覺得自己當光棍簡直是幸運而又英明的抉擇!
    就這樣,隻要他在,孩子隻能他抱,除了當媽的當爸的回了家。
    許意寧出生的同年同月同日,香港,也出生了一個孩子――當然了,不止一個,可是這個多多少少和許意寧有點兒親戚關係。
    這個孩子姓宋,是香港首富宋震愷的第二個孫子。孩子出生的時候,宋震鎧在打高爾夫球,孩子的祖母諶靄容聞訊推了牌局給妹妹諶靄玲打了個電話,約她同去醫院看孩子。
    諶靄玲先姐姐一步到了醫院,產婦已經被推到特等病房,她緊走了幾步,把將要坐起身的外甥媳婦按在了床上,對著她綻開溫柔的笑容,“雪兒,你真是個有福氣的,又是一個男孩兒,你公公婆婆看了準高興。”
    剛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一臉疲憊卻還掛著笑,“多謝小姨來看我。”
    “你爸爸媽媽今年沒回來?”諶靄玲問了幾句關於她家裏的事情,宋家明扶著諶靄容進來了。
    “辛苦你了,跑這一趟。”諶靄容的頭一句話是說給妹妹的。
    諶靄玲起身,目光睃著宋家明,“你們――”剛說了個話頭兒,覺得在家明妻子麵前不好問,於是就改了話題,“恭喜姐姐,又抱了孫子。”
    隨諶靄容同來保姆把燕窩等補品都拿出來,諶靄玲想著家裏有事,便同姐姐說了兩句之後要走,諶靄容也不留她,宋家明親自把小姨送下樓。
    這時諶靄玲才問道,“你怎麽和你母親一道來了?”
    “母親的電話打到公司去,正好我有事也打回去,聽到了太後懿旨就過來了。”
    諶靄玲對外甥的態度十分不滿,“好歹也是你老婆生孩子,你還這麽沒心沒肺的。”
    宋家明聽到諶靄玲罵自己,毫不在意,嘻嘻一笑,“小姨,你說家裏有事,卻不知是什麽事?”
    “是小姑從美國回來了。我要回去親自燒幾個小菜,為她接風。”
    “嘩――大美女回來了!”宋家明表情誇張,被諶靄玲打了一下,幹脆耍賴道,“我也要去。”
    “你少給我淘氣,你老婆剛生了孩子,你也多體貼她幾天,別太過分,寒了人的心。”
    “遵命!不過,小姨幫我給敏姨帶句話,說我問她安好,急著要請她吃飯,請她務必賞光!”
    “就你?”諶靄玲搖頭,“你哪有時間的?”
    “隻要敏姨一句話,我隨時都有空。”
    宋家明不等司機開門,親自為小姨打開車門,又幫她關好。目送她離開,這才返回病房,表情已然恢複了深沉。
    諶靄玲回到家,自己的兩個兒子程瀾程涵正和程敏的兒子程帆在客廳裏一起玩新玩具。
    程帆見了舅媽,起身向前,行禮問好。諶靄玲把程帆摟在懷裏,親了又親,“你媽咪呢?”
    “洗澡。”
    “你同哥哥們玩兒吧,舅媽給你做菜去!”
    諶靄玲上樓去換衣服,程帆又同兩個表哥玩在一處,他剛剛七歲,程涵程瀾一個12一個9歲,玩起來,他卻儼然是個小領袖,哪有剛才半點斯文,著急的時候就講英文,程家兩兄弟都在聖約翰念書,英文也極好,可惜他們學的是英式英語,不似程帆盡講些美國俚語,被罵成笨蛋傻瓜也不曉得什麽意思……
    程敏下樓來,聽兒子講表哥笨蛋,“程帆!你在講什麽?”
    程帆一見大人就變身乖乖寶,尤其是見了他媽,“我們在玩呢。”
    程瀾程涵忙道,“是呀,小姑姑,我們在玩。”他們就怕小姑姑來罰程帆,程帆挨罰之後就變得法兒的在他們母親麵前討回來――這個小鬼!最是討厭不過,可惜,他又最會玩,同他學完這些新鮮玩意兒之後在學校裏顯擺多威風……
    諶靄玲也下了樓,“敏兒,原來你又下來了。”
    “嫂子,”
    程敏還來不及講什麽,程帆已經跳到諶靄玲身旁,“舅媽,你隻消做兩個道菜就行了,做太多我怕你辛苦的。”
    諶靄玲被哄得眉開眼笑,對著程帆講,“帆兒愛吃的菜舅媽都準備好了,過一會兒就開飯!”
    程敏陪著嫂子進廚房,廚房的師傅早把菜都收拾好,有幾個隻用過遍油調調味道就行。
    諶靄玲推程敏出去,“要讓你哥曉得你一下飛機就來聞油煙味兒,還不得說我,快去休息吧,要不進書房陪你哥一會兒也行。”
    程敏於是去了書房,程紓正在看報紙,見妹妹進來,示意她坐下。
    “都處理好了?”
    “是。還有一些都委托給律師了。”
    程敏丈夫過世,諾大的產業四分五裂,程敏在美國無心經營,於是把經營權都托給丈夫與前妻的次子,“我想著把股份都賣掉,又怕程帆長大後怪我,所以全部托管了。等他長大後再說吧。”
    程紓點點頭,
    程敏又道,“這回辦完了事,我就可以和哥哥一道回上海去看大姐了。多謝哥哥等我。”
    程紓淡淡一笑。
    “奕兒也該結婚了吧,結婚這種事不能拖太晚。他有女朋友了嗎?”
    程紓搖頭。
    “這事你總不能都推給嫂子去管吧?”
    程紓默然。
    程敏心中腹誹哥哥的話也太少了,就這樣嫂子如何還整天笑嗬嗬的,――她的脾氣就似爆炭,所以隻覺得一心嫁給哥哥的諶靄玲太吃虧,孰不知人家夫妻自有相處之道,其中的默契和美不足對外人道哉。
    程奕推掉加班趕回來吃飯,程敏隻大程奕8歲,感情就像姐弟。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雖然遵循著食不言的傳統,但家人間特有的溫情在無言中默默流動,卻也溫馨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