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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劉老師忐忑的來到學校。
    她想著許意寧肯定會回家告狀,那麽她家裏人今天肯定會上學校來鬧。雖然她已經對當時在場的學生下了封口令,但一想到昨天那番話若是傳到了同事或者是領導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她本想今天請假,不上學校,可又怕許意寧的家人去告狀,若自己不在場否認爭辯,那便坐實了欺負辱罵同學的罪名……左思右想,怎樣都是難為,真是後悔得要死。
    最後,她打定主意上班去,不但要去,還要比平時都要早去。她一夜未睡,淩晨四點多就起了床,穿好衣服就要出門去。她雖然體貼得沒敢弄出太大聲響來,但到底還是把丈夫擾醒問她做什麽,她說今天學校裏有事需要早到,丈夫不理她,自顧自的翻身繼續睡。她這才想著還沒同家人說,早飯也得請婆婆去做。婆婆被她叫醒後非常不滿,劉老師也顧不得許多,著急出門了。
    她等著最早的公共汽車,還搶了個座位,上車就在腦中想著如何同許意寧對質,想得入神,車子都開過了好幾站她才緩過勁兒來。
    劉老師高呼停車,司機和售票員都不睬她,她擠在門口著急得不行。可惜了,公交車可不管你。車子開到又一個站台,她總算下車了,跑到馬路對麵坐回頭車。
    可惜,她趕得時間不好,車子半天才過來,——她覺得漫長,其實不過十分鍾。仔細一看,那售票員就是剛才車上的,原來她是在倒數第二站下的車,早知如此,還不如剛才就不下車的,這回連個座位也沒有,劉老師挨在售票員站在門口,生怕自己再坐過站。
    這一下損失不少時間,她心中懊悔。到學校那站下了車就一路急走狂奔,生怕許意寧先到搶了先機。
    劉老師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六點四十多分,隻比平時早到了幾分鍾。她急三火四的往裏衝,全沒注意到守大門的見了她是何種表情。
    ——守門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打今晨起床就盼見到劉老師。這會子看見了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在心裏暗道,“這事情來得蹊蹺,看她這樣子,倒有了五分像真的……”
    劉老師先到了班級,探了探頭,許意寧的座位是空的——她心中一沉,根本沒發現同學們見了她神情都是一變。
    劉老師隻問了一句話,“許意寧來沒來?”
    有同學搖頭,她不待學生反應過來,就往樓上教員室裏跑去。——
    教室裏一個剛起立想報告的同學就這樣被她無視了。
    教員室的氣氛很怪,比劉老師早到的老師們正交頭接耳,劉老師就衝進來了,大家立即裝做若無其事各忙各的,眼神卻暗暗往劉老師身上招呼。劉老師滿腔的不安定情緒哪裏還顧得到同事的怪異,隻是告訴自己要鎮靜,不要害怕不要惶恐不要不要……不要。
    時間分分秒秒的難熬,到了早自習時間,劉老師做好戰鬥的準備,吸氣,從椅子上站起來,猛不防的,發現屋裏所有的老師都在自己的座位上舉目看著她——
    “怎麽了?”她問道,心中有些發顫。
    同事們聽到顫音都低下頭猛搖,“沒事沒事。”
    不對頭,不過管不了了,她得上班級去看許意寧到沒有到。
    許意寧按照平時的時間踩著正點到校。到校之後,昨天在場的幾個小同學都注意著她,結果他們發現許意寧正常,沒有任何的與平時不同的樣子。劉老師進到屋子,看見許意寧和同桌正在說笑,不由鬆了口氣,——她來了。
    帶家長了嗎?好像沒有。
    這時,先前想報告那個女同學看到她搶先舉手,“報告!”
    劉老師邊走到講台旁,邊問道,“白燕,什麽事呀?”
    “我一早上學,就在書桌裏發現了一封信。”白燕就是上個學期的三好學生之一,她獻寶似的說著,因為她自認為是劉老師最寵愛的學生,這個消息已經人盡皆知,如果她不搶先說,那麽就沒有機會表示她對老師的忠誠了。
    “什麽信?”
    白燕一副受了委屈卻要伸張正義的樣子,“這上麵是辱罵老師的話,上麵說老師是私生子是沒有爸爸的老野種!”
    教室裏立刻靜了下來,同學們連別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仔細分明——這時候,誰還喘氣兒呢?
    劉老師怔住了,她突然發現講台上也有一封信,信沒有封口,她打開來,裏麵是一張做報紙用的新聞紙,——說一張有點誇張,其實就是一張小紙條。
    劉老師把紙條拿出來,上麵印著:劉慧芳老師是私生子,沒有爸爸教養的老野種!
    劉老師呆立當場,麵色忽紅忽白忽青……
    許意寧看她臉色變得飛快,心中非常快意。冷不防,劉老師把凶惡的目光射過來,許意寧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許意寧!——”劉老師嘶吼道,
    “到!”許意寧輕快的起立回答。
    劉老師拿著紙條的手都抖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老師,你說什麽呀?”許意寧一臉天真,笑嘻嘻的問道。
    “這紙條是不是你寫的?!”聲音也在顫抖——氣得。
    許意寧輕哼了一聲,“老師,你腦子瓦特了?那明明是報紙上印刷的,我怎麽寫得出來?再說了,我可是父母雙全的呀,尤其是我爸爸對我教育是十分嚴格的,他可不讓我隨便辱罵別人,更何況是老師哩?對了,劉老師,我先同你請個假,我爸爸剛從北京開會回來,我要回家去陪爸爸。”
    說完拎起小書包,從座位那邊走到門口。
    劉老師聽著她的話,氣得渾身發抖,見她往門口走去,哪能容她出門!大吼一聲就撲了過去,把班上的同學都嚇得大喊出來。
    許意寧的身手多快,身子一矮,腳下用勁,三兩步已經衝出門外。她勁道太猛烈,差點同個來人撞在一起,她繞過了那人,飛也似朝大門方向跑去,聽到後麵的人叫道,“不許在走廊裏跑的!”
    許意寧邊跑邊笑道,“我要回家陪爸爸——”
    這叫聲在樓道裏極為響亮,傳到每個班級裏,都引得大家一陣哄笑。
    劉老師要抓許意寧,出門正撞見校長,校長手裏拿著一個信封。“劉慧芳,這到底怎麽回事?”
    這事情大了,許意寧昨天拉著老魏說有了好辦法,辦法就是,你罵我什麽,我就罵你什麽。
    這完全是孩子式的打架方法。可老魏的氣性平息一點,倒覺得這個法子也不賴。你若找這樣一個沒水準的老師大打一架,又不好動手修理她,她再來個死不認帳,你還真拿這種潑婦沒有辦法。自家孩子是如何嬌貴,怎麽能同個無知婦人罵來罵去,跌了身份不說,隻怕把孩子教得不入流或是因為那蠢婦動了氣,就真是劃不來。
    依許意寧的想法,回到軍區找以前的嘍囉們寫個幾張大字報貼在學校,讓全校的人都看見劉老師挨罵!
    老魏看她一眼,“那是幼兒園的玩意,你都上小學了,也該玩兒個高級點的。”
    許意寧的眼睛裏又冒出了崇拜的星星……
    老魏的高級,就是跑到軍區的印刷廠布置絕密任務。一份特別的報紙小樣不到一刻鍾就印完了。整版報紙,內容就是翻來覆去的那一行字,印完之後用專業的鍘刀裁成小條,他吩咐人到街上買了一千個白信封把一千個紙條都分別裝好,晚上叫了幾個人,開車去學校的操場牆外停下,給手下布置的任務就是每個教室或每個辦公室裏的每張桌子裏都放一個信封,但小學一年級語文老師劉慧芳的桌子上不要放。
    這些人都是特別受過訓練的,所有功夫都過硬——包括撬門開鎖,沒用上半個小時,任務完成。最有難度的是往打更的收發室裏放信,完成任務的警衛員在回去的路上和同伴們說,“睡得跟豬似的,還打更呢……”
    ……
    於是,這一天的早上,盧灣的這所小學沸騰了。
    許意寧這手無中生有玩兒得非常漂亮。劉老師被叫到校長室,她雖然氣得要命,一開始就認定許意寧,可真被校長問到了,她又不敢提許意寧的名字。如果把她叫來對質,那麽自己先罵她的這句話就會被牽扯出來,到底是老師罵學生嚴重還是學生罵老師嚴重呢?
    而且,你又拿不出證據來說這是許意寧做的。
    校長被嚇壞了,從事情的發生來看,這就是個惡作劇,但是,當他知道學校所有人都收到這樣一封信的時候,尤其是頭天晚上辦公室都是上著鎖的,——你怎麽解釋?
    門衛來報告的時候說得更嚇人,一大早,枕頭邊上就是這個信封,門鎖得好好的,難道是進鬼了?
    誰幹的?
    校長副校長主任聚在一道開會,最後認為是劉慧芳得罪了誰,但是誰有能力在一夜之間把成百上千封信放在學校的每一個書桌裏?
    報案?
    這算什麽案?沒人受傷,沒人受害,除了一個老師被罵了一句之外。
    誰也不說什麽,有什麽好說的?劉老師得罪了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如果誰幫著她出頭,那麽後果無法想象。
    他們想對了。
    老魏是不會把這種事情報告給許達均的,他能控製,許達均可不能。許意寧的他的眼珠子,把他惹急了,幹點什麽出格的事是誰都不好說的。也不能告訴陸雅茹,憑白的讓那個臭女人損辱傷心,許達均知道之後恐怕更要火大。
    事情當然不能這麽完。老魏決定來一計釜底抽薪,把這個劉老師調得遠遠的,這麽個禍害可不能再放在孩子身邊了。
    許意寧在車上還同老魏興高采烈,“師父,你說,這個和天龍八部裏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是不是一樣的啊?”
    老魏點頭,許意寧雖說挨了罵,卻一點沒受影響,仍然是活蹦亂跳,興高采烈,他看在眼裏,心中到底寬慰了些。
    老魏在把劉老師調走之前,是不會讓許意寧上學的,於是同學校請了一周的假。
    他和許意寧約好,此事絕不外傳,沒想到,陸雅茹還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