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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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名信事件”當天,劉老師回到家裏,再也忍受不住――一整天的屈辱,整個學校都在嘲笑她,她一下子垮了。強撐著回到家,菜也沒買,飯也不做,直接回到屋子裏關上門大哭。
    區家生回到家覺得反常,――沒有熱菜熱湯,沒有噓寒問暖。他剛要進屋,區媽媽抱著孫子打開自己小屋的一道門縫,和他說悄悄話,“去問問你媳婦,怎麽回事,一回來就大哭,鄰居們都開始說閑話了。”
    區家生進了自己的房間,劉老師見著親人,本來都快結束了卻又開始哭,哭夠了大罵許意寧,她也不提事情緣由,就是說這個學生特別的壞,從上學起就找自己麻煩,如今又在學校裏如此辱罵自己……
    區家生聽著火冒三丈,一個小學生居然這麽大膽潑皮目無師長,“那你到找她家長算帳呀!”
    劉老師又說許意寧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家長根本不管不顧不作不為,放任這孩子胡作非為。又說這孩子隻有媽沒有爹,有人生沒人管,從頭到腳又把許意寧好一通罵。
    她罵的時候說到了孩子媽媽的名字是陸雅茹,區家生聽到之後心中咯噔一聲――他就聽不見妻子說啥了,隻是想,想了半天,覺得這個孩子這麽仇視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呢……
    區家生想著妻子說許意寧沒爸爸,隻有媽媽,那麽陸雅茹這麽多年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肯定是非常的不如意,時常對著孩子埋怨自己當初沒有娶她才導致許意寧沒有爸爸缺乏關懷……肯定是這樣的。
    他覺得到了時候為妻子出頭了,或者說終於尋到了正當理由去找陸雅茹。第二天一上班,他趁著沒人在的時候,往陸雅茹從前的家裏打電話。接電話的是新來的保姆,說陸雅茹不住這邊,――這證實了區家生的猜想,她可能當年遇人不淑,生下了孩子就扔在表姐家裏,自己出去工作――為了證實猜測,他又問,那這是許意寧的家麽?
    “你是意寧的老師吧?”保姆很聰明的猜測。
    區家生冒認了老師的名頭,要了陸雅茹單位的電話號碼。他打過去,陸雅茹剛好在辦公室,區家生一聽到陸雅茹的聲音,心裏撲通撲通的跳,
    “我,我,我是區家生,”他終於說出了口,
    “請問有什麽事?”陸雅茹問道,完全一副麵對陌生人公事公辦的態度,客氣得緊。
    區家生被這小半盆冷水澆得清醒些,“那個,許意寧是你女兒吧?”
    “是呀,請問你是老師嗎?”
    區家生快吐血了,“我是區家生。”
    “區老師你好,我這邊有點忙的,要不這樣,我稍後打到學校好伐?”
    被徹底無視的區家生完全以被害人家屬的身份,在電話中痛斥許意寧的所作所為。
    陸雅茹聽完之後大驚,她掛上電話,勉強提起精神參加了會議,會議結束之後安排好了工作,然後提早回家。
    她回家是回程家,――許達均去北京開會了,老魏說這個禮拜他帶著孩子在家,那多半現在正和程映琳三個人在程家做什麽。她之前沒過問,隻當是學校有事放假,現在想來,老魏定然是知情的,或者說就幹脆都是他做的――普通人做得來嗎?虧著她把孩子完全的交給他,――哪有這麽教的?
    陸雅茹本是不易動怒的人,這一路開車須加小心,她到程家的時候,已經冷靜下來。她想著女兒素來乖巧懂事,縱是在幼兒園中淘氣,也從來不主動挑釁,而且隻打架沒罵過人,怕是她連那幾個詞什麽意思都不知道的。這件事多少有些古怪,還需要問明白了才好,免得錯怪女兒。
    老魏見陸雅茹不到中午就回家,且一進屋就看著許意寧,眼神中有點古怪,馬上就猜道有人告狀了。他怕陸雅茹責罵孩子,於是把她請進了書房裏,主動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了。
    陸雅茹聽說女兒在學校中居然受到老師如此惡毒辱罵,氣得臉色發白,恨不能現在就去和那人拚命。
    老魏道,“我事後也反省,這事情我做得過分了些,――雖然是她罵孩子在先,可我也不能教孩子罵人,隻是當時氣極了,考慮不周,還連累孩子一周不能去上學。”
    他看陸雅茹神情不解,於是解釋道,“這個老師心腸太歹毒,記仇不說,這大半年一直在找咱們家孩子的茬兒,我已經找人把她調走了。”
    陸雅茹想想,問道,“除了這個老師,還有其他人懷疑是咱們幹的麽?”
    老魏聽她的語氣,放下心來,“那老師不敢說,再說了,說出來也沒人信,我不敢讓孩子上學是怕她報複,於是請了病假,等她一調走,自然就沒人過問這件事了。”
    “今天,那老師的丈夫打電話給我告狀,我怕他們鬧事,反而對老許有影響,這件事你要小心處理。”
    老魏笑道,“孩子的事最重要,這麻煩是我惹的,自然我會擺平,你不用擔心了。”
    小人精許意寧一看她媽回來的臉色不善,又和師父兩個人去了書房,曉得東窗事發,於是貼在門口偷聽,聽得大概就是師父把媽媽說服了,媽媽還是向著自己的,小心肝兒終於又放回了肚子裏,去找大媽玩兒去。
    程映琳笑問,“你這小東西又闖的什麽禍?”
    許意寧嘻嘻笑,膩在程映琳身上撒嬌。
    晚上母女倆睡一張床,陸雅茹說起她在學校的事,首先是說自己知道女兒受了委屈,她也很生氣的很心疼的,但是,處理事情不能這樣毛躁。
    “那要怎麽樣?”
    “你告訴媽媽,讓媽媽和她講理呀。”
    “那她若不承認呢?”
    陸雅茹說道,“人這一輩子,誰沒受過委屈呢?便是你爸爸當年也受盡了委屈。”
    “那大媽呢?”
    “大媽也受過委屈,而且大媽當年腿壞掉了就是同那些事有關。姆媽講這個是要告訴你,凡事要冷靜,要能沉得住氣,”
    “可是怎樣沉得住氣她都要欺負我的。”許意寧撅起嘴巴,“難道我真的要忍呀,讓她欺負一輩子?”
    “傻孩子,你想想,如果沒有你師父幫忙,你要怎麽報仇?”
    “我,我……”我就貼大字報!我就往她飯盒裏扔蟲子!我就把她書包扔水裏!我就往門上放黑板擦砸她的頭!……但是這些統統是不能對媽媽講的。
    陸雅茹同女兒講了半天,至於說許意寧聽懂多少漏掉多少往心裏又去多少,這可不是一日之功。
    陸雅茹之前完全把女兒丟給老魏不管,現在頗為後悔,這老狐狸要教出個小狐狸來,將來若有她父親的權力還好說,若隻是個平頭百姓,這些伎倆哪能合用?
    陸雅茹在程奕公司這幾年,曆練得也相當厲害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又純又傻的女孩子。在商場上,中外港台各色人等她也見不少,她本就聰慧,這些年又得許達均程奕程紓程敏等眾人的影響指導,無論是看人看事的眼光還是處理問題的角度都非常的出色。她現在認識到自己在女兒教育方麵的疏忽,懊惱之下,便學起了亡羊補牢,每晚都要同女兒談些事情,或是學校的或是公司的或是家裏的,久而久之,許意寧的“虎氣”減了不少,為人處事更加圓滑練達,這是後話不提。
    老魏衝動之下做了次魔鬼,現在想想,真是用大炮打蚊子,若是風聲傳將出去,對許達均的影響可是非常的不好。
    後悔藥是沒處買了,補救的辦法是他在第一時間著人去查劉老師的底細,一查不要緊,居然把個區家生查出來。老魏眉頭緊鎖,真是看孩子看久了,人都上鏽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迅速平息風波,不能讓這兩個人鬧起來,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把他們兩個分開到是個不錯的主意。
    機會眼下就有,中央歌舞團要去香港進行為期十天的演出,那麽找個借口把區家生借調過去就行了。這事兒並不難,老魏打電話找了向東,事情很快就辦成了。
    區家生這幾天因為妻子的事情正上火,兩個人同一天接到了通知,區家生要馬上去北京參加赴港演出的排練,他隻道天上掉了餡餅,對妻子即將調到什麽楊浦區的小學根本不在意。區媽媽覺得這是祖上顯靈了,她兒子終於要揚名海外了,誰還耐煩聽兒媳講要調到非重點小學的事?她斥責媳婦分心,要她馬上把丈夫的行李都準備好,先是去北京,還要去香港,平時穿的衣服要馬上買新的,一下子把攢得不多的積蓄都用光了……
    劉老師連為調職的事歎息的時間都沒有,她想著丈夫這回能出人頭地,去到國外演出,那自己受的小小委屈算什麽?於是,她調到新學校第一天的下午,人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是藝術家,經常出國演出的……對於她為什麽從重點小學被擠到這裏來倒鮮少有人去打聽。
    誰都想不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劉老師罵了許意寧,她就不會被調離重點學校,她丈夫區家生就不會被調到中央歌舞團去香港演出,她丈夫不去香港的話,……以後劉老師的命運肯定是不一樣的,但是,誰知道這兩個人或者再加上兩個――區家生的母親兒子,他們的命運就是這樣被劉老師的一句話給偶然的“安排”了。
    所以,人生的有些意外其實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