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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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許達均為了幼女“養病”,解甲歸田,其他子女們都覺得好,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的健康就變得格外重要。這個時候就顯示出陸雅茹存在的必要――,老人到了晚年總得有人奉養,大家都忙著工作,既然父親有了一個年輕的妻子,那他們就可以完全不用想如何贍養的問題。
    向東在程映琳去世之後明顯對陸雅茹客氣熱情主動許多許多。過除夕的時候,向東還領著孩子們在許達均家裏守夜,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吃了餃子之後才回的程宅。
    程一錦見向東母子三人回來,便說道,“不知道你們幾時回來,所以湯圓也沒給你們留。”
    向東很大度的微笑,吩咐阿姨包湯圓,“畢竟是媽媽走後第一個春節,大年初一怎麽也得在家裏吃頓湯圓的。”她在表明自己也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
    許優問道,“不是剛在爺爺家裏吃完餃子麽?怎麽還要吃湯圓的?”
    向東微笑著說,“爺爺家是爺爺家,奶奶家是奶奶家。這是奶奶給咱們留的家,所以咱們一定要記住奶奶,吃湯圓就表示咱們很思念她老人家的。”
    這麽彎彎繞的話,直脾氣的程一錦也聽出了玄機。
    許童見氣氛不對,拉著弟弟給姑姑拜年之後就上樓去玩遊戲了。向東點到即止,畢竟,應該有的麵子還是要維持的。
    但,兩個女人的戰爭已經拉開了序幕。
    表麵上,向東仍然很尊敬大姐姐夫,過了年不久,她就帶著孩子回北京了。
    戰爭的升級和方平家有直接的關係。方平父母住的房子這年的春天要拆遷,於是,方平回家和程一錦合計,便讓父母和弟弟一家搬到程家來。
    程映琳去世之後,看護和司機都走了,喬阿姨也回了蘇州老家養老,偌大的宅子就住了五口人,還得算上隻在周末才回家的方芳,未免有些冷清,現在方家的六口人搬了進來,程宅一下子熱鬧起來。
    還沒等方家的人住滿一個禮拜,向東突然從北京到了上海。
    這天恰巧是禮拜天,方家的人正在吃早點,有人按門鈴,保姆在屋內的對講機聽說是向東來了,便給她開了門,又到餐廳去告訴程一錦。
    程一錦聽說向東來了,吃了一驚,畢竟不是過年過節,很是意外。她和丈夫迎到了客廳,看見向東滿臉含笑,說自己來上海學習,要在家中住一段時間。她笑盈盈的請保姆把她的行李搬到房間裏去,“是二樓西間的套房,別記錯了。”
    方平和程一錦對視一眼,都尷尬萬分。向東看著保姆不動,做出十分奇怪的樣子來,“怎麽?”又恍然大悟道,“看,我忘記了,現在是大姐當家,我也不好使喚你的人,我自己搬好了。”說罷提著行李就要上樓。
    程一錦伸手攔住了她,“向東,先等等。”
    向東本就是虛張聲勢,並沒有真的想自己搬行李,這下冷下臉來,“大姐,請問你什麽意思?”
    方平和程一錦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方平的兩個侄子從餐廳出來,“大伯,我們吃完了,不是說吃完飯就開車帶我們去玩的嗎?”
    向東冷冷一笑,後退幾步,坐在了沙發之上。方平同侄子們解釋,有客人來,讓他們且等等再說。
    方平的父母及兄弟弟妹這時也從餐廳出來了,看氣氛不對頭,就各回各房間。方平的父母就住程一錦從前的房間,而他的兄弟弟妹則是住向東一直住的房間。
    向東冷笑道,“舅舅送給媽媽的車,現在是大姐你在用,那媽媽留給我們的房子呢?也讓大姐送別人住了?客人――原來我們都被你們掃地出門了。”
    這話說得yin陽怪氣,程一錦聽了之後氣得說不出話來。方平上前解釋,“弟妹,你別誤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我父母家拆遷,他們找不到住處,就都住進來了。”
    向東笑道,“既然姐夫還認我這個弟妹,那我也尊您一聲姐夫,當初這個房子裏媽媽留給三個人的,可不是獨獨留給大姐一個人的,這話對吧。”
    方平還想解釋,向東卻往下說,“因為我們一直住北京,這個房子也是大姐一家在住,可不能因為這樣就把我們對這房子擁有的權力都剝奪吧?如果姐夫你要問我借房子,我會說個不字?可是現在算什麽?你們姓方的一家把房子都擠滿,是想幹什麽?我一個正經的主人要住,卻沒有地方,你們把房子借出去卻不同我們講一聲,哼哼,你們這個事情可做得太不合理了。”
    “向東,你到底想怎麽樣?”程一錦忍不住,搶在丈夫之前發問,
    “媽媽的房間我可不敢動,大姐你的房間我也沒有權力過問,可這房子我也有份,我要把自己的房間看牢,免得自己想住都沒有地方,我下午會領鎖匠過來,把我和一山還有孩子的房間都上鎖,請在這個時間之前把我們的房間都清理幹淨――還有,媽媽留下的家具也有一份清單的,我看還是分仔細的比較好。我不會占別人的便宜,可也不容許別人侵占我的財產。”
    向東說完話,拎著行李箱就走了,根本不給方平再跟她解釋的機會。程一錦氣得要命,抓起來電話就拔號,她打到許達均家,許家四口人都出去了。方平說,“你找爸爸幹什麽?”
    “她也太不像話了,我找爸爸教訓她!”
    方平歎氣,“她句句都說在理上,其實這件事怪我,若是當初想著和一山一河兩個講清楚,向東也不至於誤會。”
    “憑什麽要講?”程一錦不講理了,“他們常年都不住上海,我看向東就是來找茬的,我就是不給她讓地方,看她能怎麽樣?”
    “這房子明明就是你們三姐弟的,人家有權利的。”
    程一錦看方平的話是向著向東的,更加生氣了。
    自打母親過世,程紓和程敏就隻同許達均和陸雅茹聯係,對程一錦這個外甥女疏遠很多。程奕把司機調回了公司,車子留了下來,說就送給表姐了。在程一錦的心中,這輛車本來就是她的,把司機調走了她還埋怨不方便了許久。
    過年過節的時候,往年都是香港方麵的親戚主動打電話過來問候,程一錦也習慣如此,卻全不想往年是她媽活著輩分最大,所以人家打來是敬老,她卻不肯或是不習慣主動給別人打電話問安,就是她父親那邊也從來都是陸雅茹打給她,她再讓陸雅茹轉達她對父親的話……方平向來專注事業,基本上不管交際,也不管家,程一錦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架勢,慢慢和親戚們都生疏了。
    本來,程一錦想把保姆給辭了,但向東說房子太大,家具什麽的又多,需要人每天維護,陸雅茹也覺得這麽大的宅子不用保姆是不行的,所以由陸雅茹出錢,為程一錦把那個保姆留下來了。向東堅持每個月出30塊錢,說房子自己也有份,既然需要維護,那應該拿的錢她也不會少拿。她每個月都同保姆聯係,所以才知道房子裏的動靜如何。
    程一錦找不到許達均,也找不到許一山,正在犯愁。方平的父母從房間裏出來,說,要不然他們另找房子住吧。
    程一錦哪裏肯,這不僅是麵子問題,也是財產問題。她本來就是存了這個心的,既然人走茶涼,母親去世了,舅舅和小姨是不會再理睬她了,她就全指著這個房子了。想著弟弟們早年都不在母親身邊,是誰最勞苦功高,是誰對母親的貢獻最大?都是她程一錦,這房子一直是她在住,向東他們當個親戚偶爾來住住就罷了,但這房子就該是她一個人的,再說了,房子也沒法子分呀。
    拖到晚上,向東回來了。方平已經聯係到了陸雅茹,陸雅茹聽說後很是後悔――早知道還不如不接這個電話呢。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這個家的事兒就是筆濫帳。想著程奕剛好在上海,於是她拉著丈夫和程奕一道來到程家。
    程一錦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當然,全然不講她的私心卻全都是私心的體現。向東很是講理,媽媽的遺囑怎麽說她就怎麽辦。
    陸雅茹笑道,你們都對,你們都有理,那麽現在我有個主意,你們要不要聽?
    向東當著許達均的麵不能表示對小後媽的輕視,程一錦覺得陸雅茹就不能偏向她也不會害她。於是兩個人都表示了興趣。說說看吧。
    陸雅茹的主意是房子很難分的,但錢很好分,把房子賣了,錢分成三分,這樣誰都沒異議了吧。
    向東覺得這主意好:第一,程一錦早把最舒服的房間最好的家具都占上了,第二,自己一家長住北京,母親留下的房子很難得住一次,第三,就算他們搬到上海,和程一錦一起住怎樣都是憋屈。
    程一錦心裏有點猶豫,她是舍不得這個大房子,可最近這大半年,她自己住著又上火,――她和方平沒有這個經濟能力來維持呀――剛好她和方平的單位也分房子,本來她還尋思那個分下來之後就讓方平弟弟他們先去住,現在想著如果把大房子賣了,到時候住自己住新房子多省心!
    那老房子誰來買呢?
    程奕來買,他知道父親一向想回上海來,這個老房子還算保持得不錯,他若買來給父親,父親肯定開心的――本來這個也應該是他的財產。
    最終,向東和程一錦都點頭。陸雅茹說,那就再問許一山和許一河的意見。向東有點慌,她來上海做什麽完全沒有和丈夫商量,萬一丈夫知道她和大姐爭房子,她又要看他的臉色了……
    陸雅茹雖然和許一山不熟,但通過幾次接觸還有許達均平時的描述,知道他的脾氣,於是在電話裏完全以程奕想買這個宅子當主要理由去問。許一山說,既然是舅舅想住,我不要錢,送他好了,反正我也沒想要那個房子的。
    陸雅茹就說了,這是表姐留給他們的心意,多多少少是那麽個念想,你不想,就留給兩個孩子。許一山說那就你說得算,我不管了。
    向東鬆了口氣。程一錦看她那提心吊膽的樣子,心裏想著什麽時候要在弟弟麵前講她幾句……
    許一河的反應與哥哥相同,他說,我可不要錢,外甥要舅舅的錢,到時候我死了見媽媽還不得挨打呀,不幹。
    陸雅茹悄聲說,“你不要也得替你大嫂和姐姐想一想呀,維持一個家不容易,你覺得有錢沒錢無所謂,可不要同家庭主婦這樣講,家裏吃穿用住哪個不花錢呀……”
    “你完了,完全不是我認識的小仙女了,太俗氣了!”
    “呸,我都是小仙女的媽了!”
    許一河哈哈笑,“那就給我小妹子留著,反正我是不攢錢的,等她結婚的時候都給她當嫁妝。”
    “你妹子不用你的錢,你還是留著自己娶媳婦吧,對了,你在英國有看得上的……”
    許一河把電話掛了。
    就這樣,由許達均坐鎮,陸雅茹出麵斡旋,程一錦許一山許一河把房子賣給程奕,程奕給了他們每家一大筆錢,在當時,那是一筆天文數字,現在……現在的房價就不要提了。
    房子的問題總算和平解決了,但向東和程一錦的梁子結得很結實。
    通過這次的事件,向東對陸雅茹的印象大為改觀――以前她認為那就是個靠著姿色迷惑男人的尤物,現在卻發現人家很智慧很能幹很善良……。
    程紓得知大宅被兒子買了來,先是驚訝,後來是高興,他終於可以一償葉落歸根的夙願,能回到自己出生成長的地方是多麽有幸!
    其實,這是一個很美麗的錯誤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