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窗外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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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且帶著濃重年代感的綠皮火車站裏,方正緊跟著張錕的身後,卻又時不時地後退兩步,再上前兩步,不斷地與他拉開距離又重新接近。
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周圍因他的動作而變幻的景象。
擁擠的人群裏,大包小包堆得滿滿當當,每個人都帶著警惕的神色,時刻留意著周圍的一切。
還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人群中穿梭,眼神在那些包裹中四處遊移。
這個火車站裏到底有多少人?
方正自己也數不清,因為人數在不斷變化著。
或許是一百、兩百,又或許是三百、四百,甚至更多。
這個火車站,和團結屯作為一個封閉的集合不同,更像是眾多不同集合的交匯點。
在這個點上,太多不同的東西交織在一起,卻又涇渭分明。
除了方正之外,存在於這裏的所有東西都無法認知到對方的存在,卻依然在默默交互,產生著一些淩亂而可怕的變化。
方正像一個獨立在外的旁觀者,每一步走過,都在擠進一個不同的視角。
交錯擁擠的人群,嘈雜的交談聲,都在不斷變化著,看不到一個重複的人臉,聽不到一句熟悉的聲音。
人群的數量在不斷變化,他們的衣服,他們的時代也在悄然間變動著。
方正能看到,不遠處有幾個衣著破舊不堪,神態萎靡,頭上頂著青皮,後腦勺留著一條幹枯大辮子的中年男子,正五體投地,身體瑟瑟發抖地不斷磕著頭,不知道是在跪拜誰。
而就在他們麵前,一名肥胖的中年大媽毫無顧忌地坐在椅子上摳著腳,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著。
手機裏傳來刺耳難聽的廣場舞音響聲,可不管再怎麽仔細地聽,都沒辦法從那刺耳難聽的聲音中分辨出到底是在唱些什麽。
又在大媽的隔壁,一名渾身亂七八糟地裹著破布和繃帶,渾身都被圍得嚴嚴實實的人影,似乎正寒冷而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他包裹全身的繃帶肮髒發黃,似乎包裹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畸形腫塊,不斷滲出一些粘液,散發出一股讓人避之不及的惡臭。
唯一能看到一點的眼部皮膚,還有大麵積的潰爛。
隨著方正一步步落後,與張錕的距離越來越遠,周圍的一切變化越發頻繁,越來越多越來越混亂的場景共同出現,扭曲變化為難以名狀的混沌領域。
隻是,在這瘋狂變化的各種場景中,一些黑漆漆的影子,不知不覺地顯現出來。
方正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了有些肮髒發臭的舊車廂中,看著哐哐作響的玻璃窗外,越發密集的那些黑影。
一個兩個三個……
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無法數清數量,身高也變化不定的黑色影子逐漸從變化的人群中不時地出現,並在不斷的出現與消失中,與方正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伴隨黑色影子的靠近,變換的場景中喧鬧混亂的聲音也越發密集,逐漸交疊為無處不在的尖叫。
而方正自然不會慌張,滿懷興致地捕捉著那些瘋狂變幻的場景,幹脆地向其中投入無數的自己,一開始向著那些黑影追趕而去。
隻是,那無數扭曲的黑影不管如何追趕,顯現出的距離都沒有任何變化,隻有它們向著方正靠近的同時,距離才會發生顯著的變化。
“喂!”突然間,隨著一聲大吼,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肮髒破舊的車廂,還有那喧鬧嘈雜、含糊不清的隨著變幻的場景一同消散。
但一下子固定下來的場景中,隱藏在人群中還有最後一道漆黑的影子沒有立刻消散,正在死死地瞪著方正,不斷地發出奇怪的聲音並向後退去。
在密集的人群中,方正隨手轟了一拳,伴隨著空間的扭曲開裂,重新愈合後的空間裏,黑影再也看不到蹤影。
“真他媽是不想活了是吧?連老子的錢包都敢偷!”擁擠嘈雜的綠皮火車站中,一聲大吼把周圍等待上車的乘客震得耳朵一痛,就連玻璃都震得哐哐響,嘈雜不堪的火車站,因為這一聲大吼而直接安靜了下來。
而聲音的來源處,高大如熊的人影身邊,像是有著無形的力場一般,讓擁擠的人群下意識地讓開一個寬敞的空間。
此刻,張錕就像拎小雞仔一樣,單手拎著一名年輕小偷的脖子,毫不費力地單手平舉,將其拎在空中。
小偷的雙腿在空中撲騰著掙紮,雙手青筋暴起,拚了命地想要把自己脖子上的那隻黑鐵大手掰開,卻連一根小拇指都掰不動。
黑鐵般的大手隻是稍稍用力,小偷整個人就因窒息而屎尿齊出,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嫌棄地將小偷丟在地上,張錕向一旁的方正,傳授著自己的經驗:“方正,你要記得,一個人來火車站這種地方可得千萬小心,不要以為自己有點本事就不管了,這種人員流動大的雜亂地方,牛鬼蛇神混雜,最容易出意外了。”
張錕蹲下身,一雙大手在地上的小偷身上隨便摸了兩下,就直接掏出了一些鋒利的小刀和長針,抓著小偷的袖子一抖,又抖出幾片鋒利刀片。
張錕指著泛著一股藍汪汪光澤的針頭。“你看,這群混賬可不隻是偷東西,還喜歡玩拍花子,他們的刀片和針都是放在強效麻藥裏麵浸泡過的。”
“這種人擠人的地方,輕輕給目標紮一下,大部分人都覺不到痛,就算有的人痛覺敏感,也隻會以為被蟲子咬了。”
“過個一會兒,被紮中的人就開始昏昏欲睡,而這群小偷和拍花子們的同夥,就會悄咪咪地圍過來,將他們選中的目標遮掩住,悄悄地架起來暗中帶走。”
張錕臉上肉眼可見的一股鄙夷和惡心。“采生折割知道不,要是被這群混賬給拐了,女人小孩的下場,那是一個慘字了得啊!”
他又用雙指夾著刀片,輕輕在小偷那看似厚重的黑色皮襖上一劃。布料應聲裂開,露出了藏在夾層裏的眾多錢包、幾部被摳掉電池的老式諾基亞手機,還有戒指、項鏈什麽的,琳琅滿目。
“啊!那是我的錢包!”
“我的手機什麽時候被偷了?”
“老公,我的金戒指!”
圍觀的眾人中立刻爆發出驚呼聲,幾人急匆匆地衝了過來,想要奪回自己的東西。
可張錕隻是一瞪眼,如野獸般的身形,讓幾個剛要衝過來的人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讓一讓,讓一讓!”沒兩分鍾,站台上維持治安的乘警就趕了過來,大聲喊道:“都散了都散了,這有什麽好看的!”
一老一少的乘警中,年輕的小夥子趕忙給小偷銬上手銬。
而老乘警看到張錕那高大如熊的身影,臉色微微一變,片刻後才湊到張錕麵前,遞了根煙,笑著說道:“這不是團結屯的小狗子嗎?今天怎麽有閑工夫來這個破站,幫我們抓小偷啊?”
“是不是又接到活,要去外地了啊?”
“嗨!別提了。”張錕將香煙接到手中,狠狠地抽了一口,目光轉向一旁正費勁拖動小偷的小年輕乘警,走過去像拎小雞似的,輕鬆地將小偷拎起,徑直向著乘警們的崗亭走去。
到了崗亭中,他才有些煩躁地指了指站台上的綠皮火車,對老乘警說道:“老李,你在這兒這麽多年了,消息怎麽這麽不靈通?你現在還不知道嗎,這趟夜班車上,已經被害了好幾條命了,應該是髒東西。”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你也清楚,隔得這麽遠,車廂裏那股血腥味,衝得我都要打噴嚏了。”
“我來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趕緊給我仔細透個底,最近些天到底死了多少人?”
“什麽?”老李手裏的煙差點掉地上,看著張錕那陰沉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快步走到電話那裏,撥了一個號碼。
“滴滴嘟!”電話接通,“喂,我是站點崗亭的李偉。夜班車是不是出事了嗎?怎麽沒人和我說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模糊的聲音,沙沙沙的電流聲混雜其中。
“你說什麽?沒有事!張錕那家夥你們應該知道吧,連他都被請過來了,你告訴我說沒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事情還沒確定,先不要聲張。事情是這樣的……”
李偉聽著電話那頭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嗯,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他的……”
“嘟——”電話掛斷了。老李將張錕拉到一旁,神色凝重地說道:“我剛問過了,我這趟車上的確出事了。”
“似乎是那座隧道那邊出的問題。登記注冊的乘客沒事,死的人似乎是一些半路上偷扒火車的家夥。還沒確認好到底死了多少人,所以消息還壓著。”
“但……”老李神色猶豫了一下,目光瞟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方正,悄聲說道:“小狗子,這孩子是你收的徒弟還是什麽?”
“那東西似乎凶得很啊。如果這孩子還沒練什麽本領,就讓他先待在這吧,你也小心點。這次先試探一下,之後多找幾個人再來一趟吧。”
“應該沒什麽問題。”張錕搖了搖頭,看著方正,語氣帶著一絲自信:“這孩子的本領或許不比我差。”
“我們幹這一行,可不能有一點小危險就必須躲起來。不趁著還有人帶的時候多長點見識,真遇到邪祟的時候,連逃都逃不了……”
張錕將手按在老李的肩膀上,語氣強硬起來:“像這種東西,應該不會是第一次鬧了吧?隻不過之前沒出人命而已。”
“你在這幹了這麽多年,應該多少知道些消息。你們真的想讓我解決的話,就給我仔細地講講,那玩意是個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