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為權與利陪葬,選擇荊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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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夢澤,江陵。
    二者是臨沅的連橫防線。
    可當二者盡皆被擊潰,臨沅便成了孤地。
    雲夢澤艦船往來之時,公孫瓚率介士軍日行三百餘裏,距離臨沅已經不足二十裏之地。
    是夜。
    假刺史府,大堂之內。
    蒯良提筆浸墨,望著白紙上落下墨點,最終歎了口氣。
    他本欲寫下絕筆之書。
    但思忖良久,卻不知道寫一些什麽。
    與王叡,劉表之舊事,還是舉孫堅為主的不臣之事,似乎都不值得書寫出來。
    “啪嗒。”
    陡然,一陣腳步聲從堂外傳來。
    蒯良眉頭微蹙,借著燈火望向門戶處,沉聲道:“何人入府,為何不敢現身?”
    “南郡霍家子!”
    霍峻掀開門戶邁了進來,作揖大拜道:“見過蒯刺史!”
    “霍篤為你何人?”
    蒯良眉宇緊蹙,不由問道。
    “兄長。”
    霍峻直起腰身,沉聲道:“那一夜,家兄與部曲陣亡,末將順江而下,因有間而不敢現身,還望刺史見諒。”
    “有間?”
    蒯良搖頭失笑道:“你今夜來,便是識得誰是間?”
    “是?”
    霍峻點了點頭。
    他受王威一飯之恩。
    但是,雙方各為其主,焉能不上報刺史府,捉拿暗間,令附骨之疽盡去。
    “誰!”
    蒯良目光沉著道!
    霍峻深吸了口氣,說道:“督郵曹掾王威,王伯嗣,某今日在鬧市親眼見到其人殺了區景,鬧市販賣魚湯蒸餅的老丈可以證明!”
    “喀。”
    蒯良捏碎手中的毛筆,沉聲道:“此事某已經知曉,你且去吧!”
    “就這般?”
    霍峻頓時愣了一下。
    發現暗間,不是應該調動兵馬捕捉王威。
    而後,以刑具加身,拷問出臨沅城中有多少監州尉嗎?
    “嗯。”
    蒯良點了點頭。
    霍峻臉色微變,眼中滿是質疑之色,試探道:“請刺史調兵二百,末將願率軍捕殺王伯嗣,清除臨沅所有暗間。”
    “不必了。”
    蒯良放下手中的斷筆,淡淡道:“王伯嗣所行之事,是某親自所許,而殺區景,是因為他想去搜捕龐黃兩族的親眷,你可懂了?”
    “什麽?”
    霍峻臉色煞白無比。
    蒯良此舉,是為龐黃兩族提供庇佑嗎?
    若其言真的是為事實,那麽這位孫堅所表的荊州刺史,也是監州暗間!!
    “龐黃親眷走了。”
    “他們是某親自送出臨沅。”
    蒯良望著堂下的身影,坦然道:“乃至,黃承彥北上江陵,策應大漢王師登陸,某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你是間?”
    霍峻躍步從蘭錡上抽出一柄青鋒。
    其神情之猙獰,猶如惡鬼吃人一般可怕。
    有邢道榮,鞏誌等人在前,黃承彥,龐德公在後。
    於此刻,他對監州暗間的痛恨遠超過常人,眼前之人縱然是孫堅所表的荊州刺史,隻要是暗間,他亦敢揮劍。
    “不是。”
    蒯良不為所動,淡淡道:“荊南軍西渡,三郡太守入獄,黃承彥來府中找過某,為了不使荊州十室九空,便將暗間之事無視,並送兩族親眷離開臨沅,還令王威刺殺所有想要搜尋之人!”
    “為何?”
    “為何如此?”
    霍峻腦子發懵,難以理解其想法。
    一個刺史,一個附逆之人,竟然放任暗間行事,並且主動配合。
    難道,一句‘不使荊州十室九空’,便可以讓霍家人與數百部曲,令江陵的將士,雲夢澤的兵卒,亡於大漢王師刀鋒之下嗎?
    “記得王叡嗎?”
    “大漢天子所封的弘毅公。”
    蒯良起身行於堂下,從酒甕中打了兩碗酒水。
    “自然。”
    霍峻目光不離其人的回道。
    “坐吧。”
    蒯良將一碗酒水放在案幾之上。
    又從上位端來火盆,添了幾根木炭,放在二人中間。
    “不必。”
    霍峻警惕的搖了搖頭。
    蒯良拂袖端起酒水抿了一口,追憶道:“王叡死的那一天,某對劉荊州言,荊州士人的意誌不可違背,但荊州需要仁政。”
    “然後呢?”
    霍峻眼中愈發的茫然。
    蒯良背叛士人,這與劉表,王叡有什麽關係?
    “荊州士人敗了。”
    “既然敗了,便不需要無謂的犧牲!”
    蒯良烤著火盆,複雜道:“僅一江之隔,長江以北歌舞升平,秋收之際碩果累累,癘氣,澇災不複;可長江以南,卻是澇災,癘氣不斷,所以某隻是選擇了荊州,不是選擇了士人,更不是選擇了大漢。”
    “嗬。”
    “可笑。”
    霍峻悲涼一笑。
    蒯良的選擇,實在太可笑了。
    親手把自己聚集的附逆之人送上刑台處死。
    一個不是監州暗間,卻更像是暗間之人,為的僅是荊州大治,再無澇災,癘氣,能是一個士人能說出的話,做出的選擇嗎?
    “你還年幼。”
    “應當沒有取字吧!”
    蒯良笑了笑,坦然道:“昔日,王叡死的時候,某親自送其棺槨前往洛陽,卻被當朝王卒尉丞許仲康拒絕,並言某不配為弘毅公披麻戴孝,且準備棺槨,免得王師南下,令我等曝屍荒野,你可明白這句話的重量。”
    “不。”
    “不是這般!”
    霍峻搖了搖頭,猙獰道:“明明是你們選擇反叛大漢,可如今龐季是間,黃承彥是間,龐德公也是間,邢道榮他們降了,牛渚軍也降了,死了這麽多人,難道就為了給死去的王叡陪葬嗎?”
    “為權與利陪葬。”
    “弘毅公,隻是一個由頭而已。”
    蒯良將霍峻的酒碗端起來一飲而盡,嘶啞道:“當年,你兄長是州府第一個尊劉荊州之人,他死於追逐權與利的路上,而你今日提劍入府,是想要死在複仇的路上嗎?”
    “若能複仇。”
    “某死於路上又如何?”
    霍峻眼中浮現對鞏誌的滔天恨意。
    他的父母早亡,長兄為父,磕磕絆絆牽扯著他長大,並守住家業,在枝江立下賢名,這才能聚集數倍部曲。
    若他不為兄長霍篤報仇,不為部曲鄉眾報仇,心中不平。
    “王伯嗣不是間。”
    “他隻是一個忠義之士。”
    蒯良抬眸道:“你若想複仇,可以殺了某,然後這天下想去何處便去何處,隻要不留在臨沅便可。”
    “你以為某不敢嗎?”
    霍峻眸子凶戾,持劍抵在對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