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稚嫩卻堅定，恍惚間與成年江辰的聲音重疊。
    黎鳶猛地抬頭，卻隻看見男孩擔憂的淺紫色眼眸。
    “我沒事。”她擦幹眼淚，擠出一個笑容。
    從口袋裏掏出藥膏，動作輕柔地為男孩塗抹傷口。
    “明天拉丁文課，我需要準備些什麽？”
    “《高盧戰記》第三卷。”男孩小聲回答，“爸爸喜歡聽我背誦那段關於征服的篇章。”
    黎鳶眼睛一亮。“明天你背誦時，我找機會接近你父親，我會想辦法拿到鑰匙。”
    男孩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不行的，爸爸從不離身……”
    “相信我。”
    黎鳶捧起他的小臉，拇指擦去他臉頰上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
    “我會保護你的。”
    窗外，夜風呼嘯而過，刮得老舊的窗欞吱呀作響。
    這棟豪宅的每個角落似乎都在發出某種呻吟，就像它也在承受著某種無形的痛苦。
    “該睡了。”黎鳶幫男孩掖好毯子。“明天還要應付你父親的拉丁文考試呢。”
    男孩點點頭，卻突然抓住黎鳶的手腕。
    “你能留下來嗎？就今晚。”
    黎鳶看著男孩眼中的恐懼，心軟了下來，她靠著牆坐下，讓男孩的頭枕在她腿上。
    “睡吧，我在這兒。”
    月光下，男孩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呼吸逐漸變得均勻。
    黎鳶輕輕撫摸他的頭發，思緒卻飄向了那個成年的江辰，那個在鏡中瘋狂尋找她的男人。
    兩個時空的江辰在她腦海中重疊，讓她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疼痛。
    “你到底經曆了多少……”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描繪著男孩精致的五官輪廓。
    天剛蒙蒙亮，黎鳶被樓下傳來的瓷器碎裂聲驚醒。男孩已經醒了，正緊張地站在門邊傾聽。
    “是父親，他心情不好。”他小聲說。
    黎鳶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我該下去了，免得他起疑。”
    她蹲下身與男孩平視，“記住，白天我是嚴厲的黎老師，隻有晚上才是你的黎鳶姐姐。”
    男孩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複雜情緒。
    黎鳶剛走到樓梯口，就撞見了怒氣衝衝上樓的江鴻遠。
    他西裝革履，但領帶歪斜，眼睛裏布滿血絲，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精氣味。
    “黎小姐。”
    他眯起眼睛，目光在黎鳶淩亂的頭發和皺巴巴的衣服上逡巡。
    “這麽早從樓上下來？”
    黎鳶心跳加速，但麵上不顯。
    “我想提前準備今天的課程，先生。聽說您要檢查江辰的拉丁文。”
    江鴻遠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抓住黎鳶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你知道嗎？你撒謊時的樣子特別像她。”
    黎鳶強忍著不適，直視他的眼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眼睛。”
    江鴻遠的手指收緊，疼得黎鳶倒吸一口冷氣。
    “這雙倔強的眼睛…我妻子離開前也是這樣看著我。”
    他突然鬆開手，轉身走向樓梯。
    “一小時後，餐廳見。如果那小畜生背錯一個單詞……”
    剩下的話淹沒在皮鞋踏過木地板的聲響中。
    黎鳶揉了揉生疼的下巴，注視著那道冷酷的背影，心中複仇怒火更甚。
    一小時後，餐廳裏。
    男孩穿著熨燙整齊的小西裝，站在父親身旁像個精致的玩偶，他的狀態要比昨天好了一點。
    “早安，黎小姐。”江鴻遠的目光在黎鳶身上停留太久，讓她渾身不自在。
    “希望你已經準備好今天的課程。”
    “當然，江先生。”黎鳶強迫自己微笑，“江辰告訴我您想聽《高盧戰記》？”
    江鴻遠挑眉看向男孩，“你倒是很信任這位新老師。”
    男孩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立刻挺直背脊。
    “是的，父親。”
    “開始吧。”江鴻遠啜飲著咖啡，目光在黎鳶和男孩之間來回掃視。
    小江辰深吸一口氣，開始用拉丁文背誦，他的聲音起初有些顫抖，很快變得流暢起來。
    黎鳶驚訝於他的記憶力，這麽長的篇章竟能一字不差。
    江鴻遠閉目聆聽，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打節拍。
    當男孩背到“Veni, vidi, vici”（我來，我見，我征服）時，他的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
    黎鳶盯著江鴻遠腰間晃動的懷表，那枚小小的鑰匙在晨光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她捏緊了藏在袖口的圖釘，悄悄挪動腳步，假裝去拿水壺。
    男人正閉眼聆聽，手指隨著背誦的節奏輕敲桌麵，這是他唯一表現出愉悅的時刻。
    “很好，繼續。”江鴻遠閉著眼睛說。
    黎鳶趁機又靠近了一步，水壺在她手中微微顫抖，水麵泛起細小的波紋。
    她必須完美把握時機——當江鴻遠最放鬆的那一刻。
    男孩的聲音忽然卡住了，黎鳶看到他淺紫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
    “怎麽了？”江鴻遠猛地睜開眼睛。
    “我…我忘了下一句。”
    江鴻遠的臉瞬間陰沉下來，男孩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瘦小的肩膀微微發抖。
    “廢物！”
    江鴻遠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我花那麽多錢請家教，你就學成這樣？”
    黎鳶的心髒狂跳起來，計劃被打亂了，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男孩挨打。
    她快步上前，擋在男孩麵前，強迫自己直視那雙充血的眼睛。
    “江先生，是我的錯，我昨天教得不夠仔細。”
    江鴻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突然笑了，那笑容讓黎鳶後背發涼。
    “黎小姐，你太心軟了。”他繞過餐桌，手指撫上黎鳶的臉頰，“這樣可教不好孩子。”
    黎鳶強忍著沒有躲開，江鴻遠的手指冰冷潮濕，像某種爬行動物的皮膚。
    “讓我來示範如何管教。”
    江鴻遠突然一把推開黎鳶，拽過小江辰的胳膊。
    “不！”黎鳶衝上去抓住江鴻遠的手腕，“您不能這樣！”
    時間仿佛凝固了，江鴻遠低頭看著黎鳶抓著自己手腕的手，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變成了暴怒。
    “你敢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