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大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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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哥,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別了,出來耽誤了不少時間,回頭有空再說吧。”
    “得嘞,那李哥你慢走。”
    李鑫其實心裏還真想去看看錢度的大宅子。
    劉主任口頭安排的這趟外活誰知道多會兒辦完的,其實就算趕著下班點回去,這次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可他不知道怎麽滴,就是不想應錢度的話,看著這小子抱著大彩電那樣兒,心裏就一陣酸楚。
    他那大雜院裏到是有一家有電視機的,每天晚上擺院子裏鄰裏鄰外都能過去看個熱鬧,可除了公攤電費不說,終歸不是自家的啊。
    自個兒苦哈哈的工作,都沒想過那天能搬一台大彩電回家,人家十七歲還在上學,已經實現了看電視自由。
    還沒人打擾,獨自在自家小院裏孤零零的欣賞。
    而且..“.黑白的哪能算大彩電”
    “才十六寸那算得上大彩電了”
    李鑫越想越不是滋味,擺了擺手,腳卯足了勁蹬車輪,左晃右晃的逃離了現場。
    錢糧胡同口,錢度抱著電視機瞅著李鑫騎了一小段距離才往家返。
    這會兒的電視機說好鼓搗,也不好,安裝好,通上電就成功一大半了,可撥弄天線找信號是一個大麻煩。
    尋常要是陰天,下個雨,刮個風打個雷,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給你把信號弄丟。
    電視機擺在東廂房的儲物櫃上,按著說明書一頓操作,他這屋扯了電線插座,一懟,開關鍵一按,滿屏的雪花就出來了。
    左手撥天線,右手轉調頻的那個軲轆,左轉右轉好一頓才出現小人兒。
    下午的京劇戲曲節目,聽聲兒應該是瀘上電影製片廠產的《白蛇傳》。
    十六寸的電視機,還是黑白的,錢度怎麽看都覺著不適應,可好歹屋裏有點聲音了,不顯的那麽冷清。
    六點多天剛黑,周大林和周大帆兄弟倆就竄了過來。
    瞅著錢度切的那小堆高的兩斤羊肉,周大帆隨他老娘的那小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豁,錢度你這往後日子不過了,怎麽弄這麽些羊肉,看上去得有個兩斤了吧?”
    “錢度,這也太多了,少弄點。”
    “不多不多,”錢度指了指,認真道:“咱三個老爺們兒還炫不了二斤羊肉?”
    周大林啞然,張口還想再勸卻被周大帆攔住了。
    “我們哥倆也不能隻帶張嘴過來,這是我爸的酒,咱三好好喝一杯。”
    說著,還晃了晃手裏的酒瓶。
    周大林瞥了一眼案板,“這怎麽全是肉,沒點素菜啊。”
    錢度笑道:“吃肉就成了,吃火鍋誰吃菜啊,實在不行我再切盤白菜。”
    “別,我去我家拿一盤去,不能什麽都吃你的,說不過去。”
    周大帆機靈的竄了出去,再回來,手裏一左一右端了一盤白菜,一盤水蘿卜。
    這邊銅鍋放炭火燒著,那邊芝麻醬卸好,蔥花,腐乳懟進去。
    錢度大手一揮:“咱給搬到東屋去,今下午我買了台電視機,咱邊吃邊看。”
    “真的?快快快,咱們這就過去。”
    到了東廂房,周大帆放下盤子,眼珠子一掃,跟見了新媳婦似的湊過去開始上下其手。
    “乖乖,這可是大彩電,這得花幾百塊錢呢吧。”
    “主要一個人太冷清,有個電視開著,屋裏熱鬧些。”
    “等你有個媳婦兒,屋裏就熱鬧了。”
    周大帆自詡是個吃貨,可這會兒連火鍋都顧不上了。
    想他年長錢度兩歲有餘,可兜兒裏連根毛都掏不出來,有時候倒是能掏出來,微微卷著的。
    人比人氣死人啊,還是有個好爺爺來的強!
    三人把桌子搬近些,圍著坐下,就等銅鍋水開。
    這會兒沒有什麽微辣,番茄,骨湯亂七八糟的鍋底,就是白水,放點蔥段薑片。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吃火鍋吃的就是這口二八醬。
    二成芝麻醬八成花生醬,豆腐乳香菜蔥沫搞裏頭,裹滿鮮肉片,那叫一個香。
    電視機裏放著這時候的新聞聯播,攏共也就十分鍾,完了就是專題節目,最後才是電影播放。
    仨人等銅鍋冒泡的時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十六寸的電視屏幕。
    這會兒哪怕是新聞聯播,也是老百姓喜歡看的,甚至勝過後麵播放的電影。
    畢竟通過眼前這個小殼子,就能在家足不出戶了解千裏之外的事。
    剛開始接觸總覺得不可思議,每天就等著這時間段呢。
    錢度看的也很認真,畢竟眼前的一切,在上輩子對他來說太遠太遠,看什麽都很新奇。
    “水開了咱邊吃邊看,那什麽,要不先走一個?”
    “先走一個!這酒我也饞的不得了,我爹就是扣,平常一點不給我們喝,要是偷喝發現少了,以前那耳刮子直接就上來了。”
    “都這麽過來的,來來來,碰一個。”
    純糧釀的紅星二鍋頭,五十三度,真挺好喝的。
    銅鍋一圈的水蒸氣不斷翻騰上湧,仨人夾著肉片往裏放,如果不是覺著老周家對自己圖謀不軌,錢度還真覺著這倆人不錯,是個能處的。
    如果自己猜的對,他不相信這倆人不知情。
    酒隻有多半瓶,估摸著有個六兩,一人來個幾杯就沒了,吃火鍋也急頭白臉的,肉下的速度極快。
    酒足飯飽,兩盤白菜蘿卜也沒剩下,時間也才到七點四十,電影地道戰剛剛放個序幕。
    周大帆舒坦的靠在椅子上,喝的也最多,暈暈的道:“我這人沒什麽大誌向大抱負,就想每天有口肉吃,有口小酒喝,最好再娶個好看的小娘們兒,生個大胖小子。”
    “錢度你聽了也別笑話我,自打前幾年回城,我是高考也試過了,可這腦子真不是那塊料,我媽的工作讓給我姐了,我哥呢,自己運氣好也爭氣,靠自己找門路進了廠,臨時工去年又轉成了正式工,這馬上又要結婚了。”
    “我呢,嗝。”
    “帆子,你喝醉了。”
    周大林攔了攔他,自家弟弟自己門清,他也醉醺醺的,可酒量好一些,就怕這貨嘴禿嚕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可周大帆那隨他願,晃著手繼續道。
    “我沒醉,就是今兒個高興,跟錢度發發牢騷,我呢,家裏托關係拜了個老師傅學打家具,可三年不出師啊,三年!
    老頭子對我不錯,每個月十五塊錢工資,最後都得交家裏,尋常過節過年送點東西什麽的,錢都得跟爹媽要,我今年十九馬上二十歲了,窩囊啊!”
    “錢度,我有時候真羨慕你,真的,你看你一個人...”
    “帆子!”周大林聲音大了大,果斷攔住了自家弟弟,他覺著再讓他說下去指定要壞菜了。
    轉頭又看向錢度:“錢度,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就先扶他回去了。”
    “成,我看大帆哥也醉了,你們慢點。”
    錢度起身扶著要送,周大林推道:“你就別出去送了,幾步路的事兒。”
    錢度最後還是送他們到了門外,等進隔壁才關門上保險。
    他也有些暈,原主身子沒喝過酒,頭一次喝哪怕一杯也適應不了,全靠精神壓著。
    回到屋,看著桌上一片狼藉,頓了兩秒,早晚都得收拾,趁著有心勁兒還是收拾的好。
    同時心裏也回想著剛才的畫麵,這周大帆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是現在很多人的縮影。
    “每天有肉吃,有小酒喝,還老婆孩子熱炕頭,這那叫沒出息啊,放四十年後,恐怕是每一個老爺們兒最大的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