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狗東西,汗流浹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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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惟庸的腦子,都出現了片刻的空白,被朱元璋的反應給整懵了。
    最為得意,自認穩操勝券之時,卻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就算是他自認心機深沉,謀略驚人,也一樣是招架不住。
    朱元璋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為了除掉劉伯溫,自己早就開始借機,不著痕跡的在朱元璋這裏上眼藥。
    第一次與朱元璋說廖永忠大規模販運私鹽,破壞開中法時。
    就向朱元璋暗示了,小明王之死,廖永忠確實是聽了楊憲的話,才幹出來的。
    但楊憲也不過是浮於表麵的人,真正出這個主意的,是楊憲的老師劉伯溫。
    而劉伯溫出這個主意的原因,是為了讓皇帝繼承不了宋朝的法統,隻能捏著鼻子認下元朝法統。
    原因也給暗示了,認下宋朝這個漢人王朝正統的法統,對皇帝,對他們這些跟著皇帝打天下的人,並沒有什麽影響。
    但是對於以劉伯溫為代表的,眾多曾經在元朝做過官的人來說,影響可就大了去了。
    繼承宋朝的法統,元朝勢必要被打成偽朝。
    劉伯溫等眾多在元朝時考取過功名,做過官的人,身上都有了洗不幹淨的汙點。
    相反,要是繼承了元朝的法統,承認了元朝的正統,這些往昔的經曆,就還是榮耀。
    這些自己雖不曾說的太直白,但他相信依照皇帝的聰慧,肯定能將之想明白。
    而胡惟庸又知道,小明王瓜步沉舟的事,是朱元璋的一塊心病。
    楊憲的暗自揣度聖意,以及廖永忠的胡亂行事,不僅斷絕了朱元璋讓小明王禪位,他體麵的繼承宋朝法統的打算。
    也讓朱元璋背負上了殺小明王的罪名。
    可謂是黃泥巴掉進了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洗不幹淨。
    哪怕後麵皇帝處死楊憲,公布楊憲的這個罪行,並明確說了廖永忠勾連儒生,妄自揣度聖意,害死小明王。
    但這根刺,必然還在朱元璋心裏深深的紮著。
    朱元璋又是一個很多疑,愛記仇的人。
    且對劉伯溫的態度,一直都顯得很別扭。
    想重用,又總擔心劉伯溫和他不是一條心。
    自己借助著小明王之死,不斷上眼藥,朱元璋心裏,隻怕早就對劉伯溫恨死了。
    這次又有從廖永忠府上,搜出來的這三封燒毀了一部分的信。
    劉伯溫必死無疑!
    而且,昨晚正旦宴會時,上位也明確的說了,要派遣禦醫給劉伯溫看病。
    這等於已將是宣布了劉伯溫的死刑。
    按照自己對朱元璋的了解,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後,他必會殺劉伯溫。
    完全不用擔心,會將劉伯溫召來,就這三封信來詢問劉伯溫。
    自己已經完成了對劉伯溫的絕殺。
    可誰能想到,最後關頭,朱元璋居然來了這麽一手!
    這如何不讓胡惟庸懵逼?!
    “上位,誠意伯常年有病在身,今年入冬後,肺疾愈發嚴重。
    聽說已經一個多月不出門了。
    現在天寒地凍,走上這一遭,怕不是容易遭不住?”
    胡惟庸努力壓下心中驚濤駭浪。
    一心想要劉伯溫死的他,破天荒的開始關心起劉伯溫的身子了。
    這可真不敢讓皇帝,將劉伯溫給召過來問話啊!
    朱元璋將胡惟庸反應收入眼中,不由的暗自笑笑。
    狗東西,汗流浹背了吧?
    “沒事,劉伯溫這家夥,整日不是頭疼就是屁股癢,年年說有病,時常告病假,年年都能熬過來。
    誰知道他是真病,還是假病?”
    從朱元璋的話裏,胡惟庸聽出了皇帝對劉伯溫的不信任和有意見。
    若是在以往,他必然十分開心。
    可現在,他是真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上位明鑒。”
    胡惟庸除了說這話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肯定不能再勸說皇帝,不讓劉伯溫來了。
    這樣的話,隻會讓事情更糟糕,讓皇帝對自己起疑心。
    這就更加的得不償失了。
    朱元璋低頭接著看書信,腦海當中,關於胡惟庸的諸多消息不斷浮現。
    若不是重活一世,他還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起來能力很強,對自己很忠心的人,居然在今後有那樣大的膽子,敢造自己的反!
    自己因此,讓蚊子咬死了胡惟庸,廢除掉丞相製度,以及中書省。
    前後兩次胡惟庸案,處理掉了那樣多的人。
    第二次胡惟庸案,雖沒有在現代時看到的記載,直接牽連斬殺幾萬人那般誇張。
    但因此而被誅殺人,也是真不少,高官顯貴特別多……
    胡惟庸顯然並不知道,朱元璋在想著什麽,此時的他還在想著,接下來該通過什麽樣的辦法,來把事情給弄圓滿了。
    不讓劉伯溫活的同時,還能讓上位繼續恩寵信任自己……
    ……
    “父親,這……這陛下是何意啊!
    怎麽這個時候,突然就傳父親入宮?”
    誠意伯府上,劉伯溫長子劉璉,顯得有些不安的詢問。
    身形消瘦的劉伯溫,一邊咳嗽,一邊在劉璉的幫助下穿衣。
    “要麽是昨晚正旦晚宴,我沒有去,要麽是和廖永忠大鬧金殿,被抄家處死有關……”
    “要麽……我猜的都不對……咳咳咳……”
    劉伯溫話說完,就禁不住咳嗽起來。
    不過是起床穿個衣服而已,就讓他有些氣喘。
    劉伯溫這個一頂一的聰明人,原本說的還挺篤定,但想起這些年來,皇帝種種不做人的行為,又變得不自信起來。
    這些年下來,劉伯溫都被朱元璋給折騰出來心理陰影了。
    “父親,您這身體……”
    劉伯溫搖頭:“如今不是在乎身體的時候,越是在意身體,隻怕去世的就越快。”
    說罷,又安慰了劉璉一句:“不用擔心,你爹我一時半兒還沒事。
    咳咳咳……陛下在這等時刻召見我,比不召見我更好……”
    片刻之後,劉伯溫坐上了驢車,劉璉親自駕車,隨著宮內來人,一路往皇城而去。
    坐在車上,劉伯溫不時咳嗽出聲,心中忐忑,又帶著悲涼。
    自己都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無心官場,更無心爭鬥。
    隻想回青田老家養老,怎麽麻煩還是會找到自己頭上?
    這次,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
    “臣劉伯溫拜見陛下,問聖躬安,咳咳咳……”
    武英殿內,看著又清瘦了不少,不時咳嗽的劉伯溫,朱元璋下意識就想離劉伯溫遠點。
    並弄個口罩,給劉伯溫戴上。
    “免禮,看坐。”
    朱元璋擺手,立刻有人送上錦墩。
    劉伯溫謝恩,然後小心的把半個屁股放在錦墩上。
    “誠意伯,你這病的可真不輕啊,就是不知道……這有幾成是真的?”
    朱元璋習慣性的嚇唬老頭。
    一言說出,屁股剛剛挨著凳子的劉伯溫,如同被烙鐵燙到了屁股一樣,趕緊跪在地上解釋:
    “臣這肺疾,是陳年舊疾了,時常犯病,尤其是入了冬,更是容易複發。
    臣真重病在身,絕對不敢欺瞞陛下!
    咳咳咳……”
    劉伯溫又開始後悔了。
    早知道如此,自己昨天說什麽都要強撐著,去參加正旦晚宴了。
    但這樣的想法升起之後,很快就又被他給否決了。
    自己要是參加的話,隻怕更加坐實了陛下對自己裝病的猜測。
    遇上朱元璋這個皇帝,劉伯溫隻覺得無比心累。
    好像不論怎麽做,都是錯的……
    看著麻溜跪地的劉伯溫,朱元璋愣了一下,暗自吸吸鼻子。
    這多年習慣,可真不好改。
    自己之前都已暗自下了決心,說不嚇唬他了,結果現在,一見麵,嚇唬的話順嘴就出來了……
    “起來吧,咱這次喊劉先生來,不是要研究劉先生是真病還是假病,是有些東西讓劉先生看。”
    心裏正打鼓的劉伯溫,不由怔了一下。
    不是因為朱元璋,不計較自己是不是真病了。
    而是因為他居然從皇帝口中,又聽到了‘劉先生’這個稱呼。
    這稱呼,可有些久遠了啊!
    陛下已經好幾年,沒有這般稱呼自己了。
    “胡相,將東西給誠意伯,讓他好好看看。”
    胡惟庸領命,將那三封燒毀的書信給了劉伯溫。
    胡惟庸已經想好了對策,雖朱元璋喊來劉伯溫的舉動,著實讓他意想不到。
    但劉伯溫想要憑此脫險,可沒那麽簡單!
    廖永忠已經去世,信也被燒成了這個樣子。
    就算是劉伯溫,也沒有辦法證明,這信不是他收了廖永忠巨款後,寫的感謝信!
    這麽一來,可以說道的地方可就多了。
    劉伯溫接過書信觀看,麵上疑惑很快就被喜色所取代。
    “陛下,這是廖永忠向臣送了禮品,被臣拒絕後,例行公事寫的回信……”
    胡惟庸聞言,暗自一笑,果真不出自己所料。
    當即就準備開口給劉伯溫扣帽子。
    卻聽得劉伯溫聲音繼續響起:“這些書信,皆有留底,都在臣家中存放。
    臣讓臣兒子取來,與這三封對照一看,陛下自然能明白,臣所言句句屬實。”
    胡惟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