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心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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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西推開審訊室的門,元酒走了進去,將左手邊的椅子拉開,與地麵發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
    審訊室內光線並不算明亮,但能夠看清對麵人的麵部和動作。
    金萍依舊穿著那條黑色的長裙,頭發沒有之前那般精致,多了幾分淩亂,顯得憔悴又頹靡。
    在她身上,元酒隻看到了暮氣沉沉。
    不可否認,金萍是個美人。
    西南這一帶好山好水,養育出的女子也是鍾靈毓秀,風情十足。
    金萍已經三十多歲,但體態和容貌依舊勝似少女,整張臉上看不到一絲皺紋。
    元酒花了兩分鍾的時間,從頭到尾認真地觀察了她一遍。
    通體都沒有違和感。
    也就說明,她的樣貌是很天然的。
    這也意味著,可以簡單地看她的麵相。
    ……
    “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
    元酒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平靜道:“我叫元酒,是個玄師。”
    “雖然你沒見過我,但是我剛巧在金家宗祠下的暗室見過你。”
    元酒並不著急,語速徐緩地說完開場白,看著對麵的女人終於肯抬起頭。
    金萍的眼型偏圓,眼尾微微上挑,有一點像狐狸眼。
    此刻沒什麽情緒的盯著元酒,起了死皮的唇瓣動了動,最後還是一個字沒說。
    “在祝瑞柏死之前,他出軌了吧?”
    元酒忽然開口說的話,讓一旁的丁西詫異地望著她。
    他完全不懂她是怎麽看出來的,畢竟祝瑞柏已經死了那麽多年,很多事情早已塵歸塵土歸土。
    但金萍銬著手銬的雙手驟然收緊,抬眸死死盯著元酒。
    “你是怎麽發現他出軌的?”
    元酒單手托腮,好整以暇打量著她終於露出憤怒之色的臉。
    終於有反應了。
    “你很好奇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畢竟我和你丈夫應該從未見過。”元酒篤定地說道。
    金萍已經為她找好理由:“你是玄師,想知道什麽不難。”
    元酒搖頭道:“玄師也不是手眼通天的,你把玄師想得太厲害了。”
    “你們這些玄師,不就是向來仗著那些本領,總是目下無塵,自覺高人一等?”
    元酒對此不置可否。
    畢竟她也不能代表所有人。
    有些學了點本領的人,確實愛在普通人麵前顯擺。
    虛榮與自負,也是人類的本性。
    元酒一副很理解她的樣子,點頭道:“確實有那麽些人,如你所說。”
    “但,管窺蠡測亦是不可取。”
    “你兄長金廣海,侄女金尋嬌等人……我們基本上已經掌握了他們的犯罪證據,所以我們現在暫時不聊他們,就單純說一說你和你亡夫祝瑞柏的事情。”
    “我看資料上寫著你們是大學同學,剛上大學沒多久就在一起了。”
    “你們倆的朋友和同學都說,一直到畢業結婚,你們的關係都非常好。”
    金萍嘴角微微上翹,勾起一道嘲諷的弧度。
    “是有那麽一段時間。”
    “不過哪又怎樣?他和其他男人也沒什麽區別,一有錢,轉頭就在外麵養女人。”
    元酒翻看桌上的文件,盯著祝瑞柏生前的證件照思考了片刻:“你很確定他出軌,是眼見為實,還是聽別人說的?”
    金萍:“有什麽區別嗎?”
    元酒微微頷首:“當然有區別。”
    “我之前說過,我是玄師,略懂些麵相之術。”
    “你丈夫祝瑞柏的麵相其實很不錯,按理說是個很專情的男人,不太可能出軌。”
    “我看麵相這麽多年,還從未出過什麽差池,所以我所說的這些話還是可以保證的。”
    金萍嗤笑道:“我親眼所見。”
    元酒垂眸靜默了片刻,淺聲驚訝道:“那……這就很奇怪了。”
    “奇怪什麽?”
    審訊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元酒淺淺思考,又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我聽說祝瑞柏和你結婚是入贅,在金家已經有你哥哥金廣海繼承的情況下,祝瑞柏入贅其實不算是一個好的選擇,入贅這件事……我能問一下,是誰最先提出來的嗎?”
    金萍覺得元酒奇奇怪怪的,而且對方的話好像又在暗示什麽,一時間她也無法具體分辨。
    “我哥。”
    元酒眉梢微挑:“金廣海提的?”
    “嗯,祝瑞柏上學的時候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學生,雖然成績優秀,畢業後在大公司工作,但是工薪一直不高,我哥總覺得他跟我談戀愛,是衝著我家錢來的。結婚之前,我哥提出讓他入贅,我不同意,但這件事後來還是被祝瑞柏知道,當時我們關係冷卻了一段時間。但過了一段時間,他從老家回來後,就告訴我可以入贅,他和父母已經說好了。”
    “這件事本來是試探,結婚我也沒打算真弄成他入贅。”
    “但是後來因為一些其他事情,就變成真的了。”
    金萍垂眸看著自己無名指根上的鑽戒,那個時候她也覺得祝瑞柏很愛她,不惜舍棄了很多男人大多在意的東西,甚至被別人戳著脊梁骨罵鳳凰男,但生活中一如既往地待她很好。
    “正是因為祝瑞柏出軌,你才決定放棄他,和你哥他們一起殺了他?”
    金萍眉頭忽然隆起,搖搖頭道:“他失蹤前,我們就分居了。”
    “所以他一開始失蹤,我沒想過是我哥做的手腳,隻覺得他可能是為了躲風頭,藏在情人那兒當縮頭烏龜。”
    “我雖然痛恨他出軌,但是我知道他不敢貪金家那麽多錢。”
    “因為他其實算是個挺孝順的人,他老家還有父母和弟弟,不會那麽莽撞地卷款跑到國外,把家裏人扔在腦後不聞不顧。”
    “所以我查了公司的帳,我哥才告訴我他被關在金家祠堂下。”
    “我真正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快死了。”
    元酒扭頭看向已經開始記錄的丁西:“所以,你是知道當初資產轉移並非祝瑞柏所為,而是你哥金廣海栽贓嫁禍?”
    金萍抬眸定定望著元酒,像是知道塵埃落定般,微微闔上眼睛點點頭。
    “是。”
    元酒忽然抬眉道:“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我想驗證一下,自己對祝瑞柏的判斷是否準確,要不要和我做個約定。”
    金萍沒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洗耳恭聽。
    “你把如何發現他出軌,到後麵發生的種種告訴我,我去查查看。”
    “一個人做過的事情很難不留下蛛絲馬跡,雖然事情過去不少年,但總歸還是有些人記得的。”
    “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你全力協助警方破案,並認罪。”
    金萍:“你為什麽這麽相信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
    “我不是相信他,我隻是相信自己。”
    元酒彎著唇角,年輕的臉上透露出耀目的自信。
    祝瑞柏隻是金家一枚棄子,所以玄師不會浪費心血去遮蔽他的命運,避免其他人窺探。
    所以她很篤定,她看到的麵相就是真實的。
    金萍沒怎麽猶豫,斂眸承諾道:“可以。”
    如果祝瑞柏真如元酒所言,是無辜的。
    她自然認罪。
    還會拖著金家一起下地獄。
    ……
    離開審訊室後,丁西才問道:“你怎麽知道祝瑞柏出軌的事情?這個我們都沒有聽說過。”
    元酒扭頭道:“當然是推測出來的。”
    “你也看到過他們的資料,從校服到婚紗一路走過來,感情自然是很好的。”
    “但後來在祝瑞柏出事前,兩人就開始分居。”
    “這說明什麽?”
    “隻有一種可能,他們感情肯定出了問題。”
    “能讓一對夫妻感情破裂的誘因,無外乎吃喝嫖賭……”
    “祝瑞柏身為金家贅婿,也是公司高層之一,從來不缺錢,更沒聽說過他有吃喝嫖賭的前科,就連資產轉移……在我們確認他屍體後,也基本上能確認他就是個背鍋俠。”
    “那就隻剩下很明顯的一種可能,在外麵養了小三。”
    “而且是金萍很確定他在外麵養小三,才會跟他徹底分居。”
    丁西:“可是你剛剛不是還說,他的麵相看著挺專情,不會在外養小三嗎?”
    元酒忽然頓足,挑眉笑道:“麵相確實不可能,但萬一也是栽贓陷害呢?”
    “幾個億的資產轉移都能栽到他頭上,讓金萍相信他在外麵養了別的女人……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才對。”
    “我就是根據一點點東西猜測的,就算猜錯了,也不影響你們調查結果。”
    “畢竟……剛剛錄像機應該開著的,她剛剛說的那些已經算是招供,指認了金廣海為當初的資產轉移案幕後主使,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金萍本身隻是金家產業的股東之一,聽說她與祝瑞柏分居後長期住在溪石縣,在金家的公司並沒有擔任任何重要職務,連一票表決權都交給了金子昌代理行使,所以我估計她很多事情也隻是有所耳聞,並沒有過多參與。”
    “她的麵相說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大奸大惡,從金家全員遭雷劈,隻有她還完好的情況,其實也能判斷出,她頂多在祝瑞柏和段豐的綁架凶殺案中知情不報,算個幫凶。”
    丁西頂著一臉的匪夷所思目送元酒離開:“……”
    金家人真是八百個心眼子。
    元觀主也是。
    ……
    元酒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的紙,踩著台階走下來時,看到長乘正依靠在柱子上玩手機。
    “你還沒走啊?”元酒疑惑。
    長乘修長的手指在界麵上輕敲了幾下,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上挑的眉尾,聲音輕朗:“我最近也沒和你吵架,這麽不待見我?”
    “倒也不是,就是見不得你這麽閑。”
    大家各負責一個案子,憑什麽她跑前跑後,他從頭到尾卻穩坐釣魚台?
    看著他一臉雲淡風輕跟在自己身邊的樣子,真的很氣人啊。
    長乘收起手機,眼尾帶笑:“審訊有結果了?”
    元酒得意地點點頭。
    “都是小意思。”
    長乘:“現在呢?你打算去幹什麽?”
    他隨手抽走她指尖的白紙,看了眼上麵寫的地址。
    “這地方是哪裏?”
    “一個私家偵探所的地址。”
    元酒抬手將他指尖的紙徹底銷毀,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這個地址就在屏蘭市內,她和長乘都不太熟悉,所以叫車最簡單。
    “不叫南南一起?”長乘坐上車後排,隨手將車門關上後問道。
    “不用,他需要休息。”
    昨天讓南南跟著跑了一天,晚上他又被三個室友拉出去逛夜市,估計這會兒剛睡下沒多久。
    ……
    能大偵探調查公司?
    元酒從出租車後排下來後,看著掛在外置樓梯牆上的立式廣告牌,腦袋慢慢歪向一側。
    “這個名字起的可真有特點。”元酒感慨道。
    長乘看著立牌上熊字下方被戳了四個洞的地方,無奈道:“熊大偵探調查公司,名字確實有些……”可愛。
    “現在七點多,我估計人還沒上班。”
    長乘轉頭看著身後的老街,街道並不算寬,因為是早高峰時期,街邊停著一些正在買小吃和早點的小三輪食攤,不少老人帶著準備去幼兒園或小學的孫子孫女提著書包和早點,催促著小朋友走快點兒。
    這是一條市井生活氣息特別濃鬱的街,有一種別樣的溫馨。
    元酒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那先去吃個早飯?”
    元酒看著街邊剛被小攤主裝進紙袋的餌塊,與長乘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前一後排在了隊伍後麵。
    坐在小攤邊上,一手是裹了辣醬的餌塊,麵前是切得很漂亮的餌絲,元酒咬了一口後,輕輕籲出一口氣。
    “吃完這一頓,我感覺昨天那股憋屈勁兒總算徹底沒了。”
    長乘沒接話,隻低頭將湯餌絲裏的香菜和蔥花攪開,濃鬱的香味立刻撲麵而來。
    吃飽喝足後,元酒忽然低頭摸了摸肚子:“我現在才想起來,昨天忙的根本沒有吃過飯。”
    就喝了一杯奶茶,總覺得虧了。
    長乘看了眼熊大偵探調查公司那邊的外置樓梯,一個穿著褚褐色格子西裝,打著灰白色個子領帶的男人,正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提著公文包,哼著小調踩著樓梯咚咚咚往上爬。
    “那家公司有人到了。”長乘提醒道。
    “走吧。”
    元酒已經結完賬,和長乘徑直朝著目標而去。
    ……
    熊大偵探調查公司位於老式建築的二樓,白牆的顏色已經有些泛黃,上麵還畫著一些很久的標語和圖案,長乘站在外置樓梯二樓,單手拉開了玻璃門。
    門口設置的有個前台,但人還沒到。
    “看著還挺正式的。”元酒評價道。
    長乘一眼幾乎將二樓整個辦公區就掃完了:“麵積不大。”
    “你們兩位……有事嗎?我們現在還……沒上班。”
    穿著格子西裝的男人正搬著一個紙箱,從旁邊的隔間出來,看到兩人愣了好一會兒。
    “我們來找熊小傑。”元酒說。
    男人將箱子放在牆角,笑著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元酒微微頷首,唇角笑意加深:“真巧。”
    “我們能談談嗎?”元酒問。
    “可以,去我辦公室談吧。”熊小傑轉身領著人進了辦公室,倒了兩杯茶水後,奇怪道,“你們是通過朋友介紹知道我這裏的嗎?我們的業務非常廣泛,如果你們不是很清楚,我可以給你們詳細介紹一……”
    “不用了。”元酒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問道,“不知道熊先生昨天有沒有看新聞?”
    熊小傑點點頭:“偶爾。”
    “金家涉案,不少人已經被捕。”
    元酒沒有說的很明確,但熊小傑臉上的笑容明顯沒有剛才那麽熱切。
    “我和金家沒有什麽業務往來……”
    “我直說了,我們這次來是因為金萍,她之前委托你調查祝瑞柏出軌的證據?”
    熊小傑坐在辦公桌後麵,垂眸一時沒有回答。
    “這應該不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熊小傑抬眸,神色凝重道:“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祝瑞柏出軌的對象是誰?我當初是怎麽拍到他出軌的……這些之類的事情吧?”
    元酒挑了挑眉梢:“看來情況挺複雜。”
    “是不能說?還是不好說?”
    “金廣海現在已經被抓,確定他不能再出來嗎?”熊小傑緊張地問。
    元酒雙手交握,徐徐道:“案件內情,沒辦法告訴你。”
    “但我可以透露一些,他牢底坐穿都是輕的。”
    很大可能,連進監獄的機會都沒有,可能就要翹辮子了。
    “好吧,那我全都交代。”
    熊小傑鬆了口氣,又認真地問了一遍:“你們真的是警察,對吧?”
    “我們是警方顧問,協助破案,你可以打電話給警方確認。”
    PS:持續低燒了一周,打了針也吃了藥,今天終於退燒了,但沒味覺也沒嗅覺,感覺肺都要咳炸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徹底恢複過來,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