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鄧瑛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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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酒轉身靠在窗台上,回頭用直直的目光與她對視。
那小姑娘很不自在,低著頭把身體縮回牆角後。
元酒咬了一會兒橘子糖,在心裏數秒。
過了八十秒,她又把頭探出來,再度與她目光撞在一起。
元酒注意到她的身體,十分的消瘦,搭在牆壁上的一隻手,仿佛隻有一張皮裹在骨頭上,她的眼神黯淡無光,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麽力氣,僅僅是站立著就已經消耗掉她很多力氣,她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元酒收回視線,從兜裏掏出一顆橘子糖,隨手一拋,落在她病服胸口的口袋裏。
然後,她就轉過了身體,麵朝著窗外,從六樓的窗口俯視著這座怪誕又壓抑的病院大樓。
樓下樓上都有病人在撕心裂肺的吼叫,像瀕死時發出的聲音,嘶啞又讓人揪心。
她伸手準備關閉聽覺時,感覺背後衣角被一隻手很輕地拉了一下。
元酒側身看著走到她身後的小姑娘,立刻就把手抽回去,沒有主動開口。
她其實不太懂怎麽和精神病人交流,也無法理解這種疾病引發出的一係列行為,但是不妨礙她尊重這裏的每一個病人。
“請……能不能,請你送我……回房間?”
元酒點點頭。
小姑娘伸手扶著牆壁,緊緊跟在她後麵。
元酒不知道她要去哪個病房,但一直在前麵走,保持著固定的速度,以防止和她拉開距離,她會突然不安。
大概路過了六個病房,小姑娘停下了腳步,悄悄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道謝:“我,我到了。謝謝。”
元酒搖了搖頭,從她左手邊錯身離開,視線不著痕跡地在她細弱的左手腕上掃了一眼。
有很多道被刀割傷的痕跡,從傷痕走勢看來,應該都是她自己動的手。
……
元酒走出很遠,才回頭看著慢慢走回病房的小姑娘,若有所思時看到一個護工邊收拾束縛帶,邊往電梯方向走。
她攔住護工,問了下剛剛那小姑娘什麽情況。
護工一聽就立刻知道她說的誰。
“那小姑娘啊,今年十一歲,是個挺可憐的孩子。”
“她有重度抑鬱症,嚴重的自虐自/殘傾向。”
“因為父母對她的期望非常高,而且對她的教育也很嚴格,就一次期末考試沒考好,之後一直打擊她,逼著她做題刷試卷,後來精神狀態就越來越差,出現了對自身傷害行為。最可怕是她父母不覺得抑鬱症是種病,就是心情低落不好,覺得這孩子是在拿身體威脅他們,所以……”
“後來某一天,這孩子父母早上起來去叫她起床,發現她一直在亂叫,根本沒有任何交流意識。”
“最後確診了自身免疫性腦炎,不僅出現了對認知障礙,還有精神行為異常的情況,最嚴重的時候還伴隨著癲癇發作。”
護工眼裏流露出同情,低聲道:“現在的孩子真的不容易,隻是因為沒考到第一名,就因為各種壓力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很難說還能不能好起來。就算好起來,恐怕也不會再被當做一個正常人對待。”
“孩子既然患病,她父母這麽看重她,應該會陪伴治療才是啊?”
元酒不理解她為什麽會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這種封閉區。
進了這裏的人幾乎很難再離開。
“她父母在她剛生病的時候,經常帶著她往咱們病院跑,接受常規的治療和各種心理輔導。”
“但是有些治療項目價格不便宜,所以她父母堅持了大概兩年左右,就撐不下去了,離婚了。”
“她父親婚內出軌,又有了一個兒子,至於她母親……”
“她母親雖然拿到了撫養權,但是無法承擔她高額的治療費用,而且從家庭婦女的身份回到職場,找的工作也很辛苦,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因為一旦孩子發病,她不在身邊,孩子很可能就這麽沒了。”
“所以隻能把她送到咱們病院的封閉區看護,至少不會出了事的時候,身邊沒人照顧。”
“她母親經常來看她的,隻是不敢出現在她麵前,這孩子有時候對她母親的反應很大。”
元酒突然想起在電梯口遇到的那個中年女人。
她不確定,小姑娘對母親的反應很大,是因為心理陰影,還是因為不想被關在這種地方而生出的怨恨。
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位母親至今後悔不已。
從那位母親的眼睛裏,她看到了一個人半生的苦痛與自我折磨。
護工忽然跟她道謝:“剛才還是要謝謝你,那女孩兒很怕從廁所到病房的這段路,一個人不敢走。”
“每次都是讓別人帶著她過去再回來。”
元酒看著護工解釋完後就離開了。
她轉身雙手墊在下巴上,看著鐵窗外麻木在活動區徘徊的病人,覺得自己如果長時間呆這裏,沒病估計也要瘋。
所以,長乘能不能搞快一點兒啊?!
……
608病房。
長乘踏入後,病房內的四個病人突然就安靜下來。
本來在給其中一個不怎麽配合的病人注射的護工,看著麵前突然安靜下來的患者,抓住機會慢慢將藥推注進他身體裏。
取掉他胳膊上的止血帶後,護工才抬頭看著已經站在他身側的長乘。
他怔了怔神,根本沒有注意到人是何時進來的。
來得悄無聲息,卻帶著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隻是看著他便給人一種安寧平靜的感覺。
長乘站定在鄧瑛畫床邊,看著躺在床上,一開始盯著天花板,又慢慢轉頭打量著他的女人。
她看起來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眼尾脖頸上沒有皺紋,如果不是精神狀態異常,和外麵那些年輕女性看起來差別不大。
“能談一談嗎?”
長乘站在窗邊,拿出了一張照片,是他用法力凝出了一張關於鄧球球的照片。
“記得他嗎?”
女人眼神茫然,但盯著照片看了很長時間,被束縛帶綁著右手猛然往上掙紮,嘴裏喃喃念叨著:“球球……球球!”
“球球,球球……你把球球還給我……”
她忽然歇斯底裏地衝長乘大喊大叫。
長乘眼皮隻是輕輕眨了一下,平靜道:“你安靜下來,我就告訴你他在哪裏。”
女人掙紮側身,頭高高抬起,臉朝著長乘的方向。
“球球,求求你……別帶他走,我乖的。”
“我乖乖的。”
